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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怒火上冲,葭雪忍住拔剑杀人的冲动,握紧剑鞘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忽然问道:“赵弘也在甄府吗?”
那人回道:“主子在帝京陪伴皇上,并没有来金陵。”
“很好,他若在甄府,呵……”葭雪低声冷笑,将手中长剑随意一扔,弯身进轿子坐定,两只手握紧成拳,如果下次见到赵弘,她一定会杀了他!
如果赵徵没有狗急跳墙和鞑靼人勾结,赵弘也不会被掳劫去云州,他们师徒三人就不会跟着去云州救他,那尹绍寒也不会被鞑靼的铁骑军追杀致伤,即使父亲体内旧伤未愈,只要他没有来云州,他至少还能再活十年。她原不想迁怒于赵弘,可赵弘却不肯放过她,去年年底她和赵徽做了一场戏死遁,竟被赵弘看出破绽追查至今。
皇子皇孙争权夺位,关她什么事,她可不是那任人摆布的女子,欺人太甚,那便你死我活吧!
一路上葭雪苦思脱身之法,甄家在金陵最为显赫,是当今太后和甄贵妃的娘家,可谓是金陵的土皇帝,如果只有她和安然姐妹二人,以她们的武功逃离金陵并非难事,但如今多了白露薛缃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想全身而退怕是难了。思前想后,葭雪觉得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挟持甄大人,只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在自己手里,逃脱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在轿子里颠簸了不知多久,终于停在了甄府的仪门门口。
葭雪和薛缃一进甄府,便有丫鬟婆子上前伺候,态度亦十分恭敬。薛缃虽是皇商之女,和甄家姑娘却也有过来往,赏花吃酒游园,甄家下人对她并不陌生,此刻虽然惊异为何她孤身前来,却记着主子的吩咐不敢妄加询问。
沐浴更衣梳洗之后,葭雪被带领前往甄大人的书房,屋内端坐三人,首座那人年近五旬,身材微胖,一张脸却如假面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一看便是官场老人,应该就是甄大人了,另外两人年龄不大,呼吸若有若无,竟是两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没想到甄大人竟然投靠了皇长孙,你当真以为赵徵那个废太子还能东山再起?”进门之后,葭雪扫视了屋里三人一眼,讥讽地笑出声来,开口就不留情面。
甄大人微觉惊异,旋即哈哈笑道:“与其担心本官,庶妃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在徐州挟持朝廷命官,劫持死囚白露,又在扬州犯下命案,若本官将此事上奏朝廷,皇上知道你还活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死罪啊,到时候连明睿王爷也自身难保。”
“哦,这么说来,甄大人早就知道我的行踪了,可你没有上奏皇上,说吧,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葭雪懒得跟他们说废话,直奔主题,赵弘不杀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甄大人捋了捋胡须,慢吞吞地道:“柳炎,你跟她说吧。”
坐在甄大人左下方向的柳炎却一扬手,一道明黄的影子向葭雪突袭而去,葭雪挥手一抓,这才看清手心里的东西是一个束发小金环,这是她给安然的生日礼物,心脏猛地扑扑跳了两下,只听那柳炎开口道:“庶妃武功高强,在云州大显身手,以您的武功,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赵弘到底有什么阴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葭雪隐约觉得赵弘想威胁她做的事情想当可怕。
“弑,君。”柳炎一字一顿地道。
葭雪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道:“他真是疯了!皇上那么宠爱他,他竟然想弑君夺位!”
“庶妃这话从何说起,皇长孙何曾要弑君夺位。这弑君的人,可是您啊。”柳炎悠悠然一笑,“是您,明睿王爷的师妹庶妃,跟皇长孙有什么关系呢。”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葭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说赵弘不希望昭华帝死,她可一点也不信,这些个争夺皇位的皇子皇孙哪个不希望龙椅上的那个人给自己腾地方,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铲除对手才是当务之急。她进宫行刺是假,借机铲除赵徽和赵德才是真,赵徽不仅犯下欺君之罪,还会被人认定是背后元凶,自己的小妾刺杀皇帝,他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赵徽若犯下死罪,和他关系密切的赵德也会被牵连,赵弘这招一箭双雕,利用她将赵徽赵德一并铲除,昭华帝百年之后,皇位可不就是他这个皇长孙的!
事成之后,她步葭雪是死是活,那可不在赵弘的考虑范围内。
自己的软肋在赵弘手里,葭雪若不答应,安然和白露薛缃就会死,答应了死的人就是自己。可赵弘真会言而有信,她答应了他的要求就会真的放过安然白露她们?
到那时自己都死了,谁知道赵弘会怎么处置她们。
“放过她们,我就答应你。”金环硌得手心生疼,葭雪强忍怒气静静地道。
柳炎摇头道:“庶妃武功高强,若放了她们,这一路上你若是想走,在下可未必拦得住,少不得要委屈三位姑娘一同上京了。”
“赵弘可真够狠的,恩将仇报,我师父和师兄就不该救他!”葭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赵弘碎尸万段,父亲冒着生命危险从鞑靼的铁骑军大营救他出来,赵徽又冒着生命危险在大火里救出赵弘,到头来却给自己树了个最大的敌人。
没有别的选择,葭雪只能忍气吞声,同意和柳炎回京,听从赵弘的安排进宫行刺,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安然和白露已经先行一步被押送北上,为的就是防止她在路上耍花招逃跑。
当天下午,柳炎等几个赵弘的心腹手下启程离开金陵,顺着长江东行,到扬州再取道京杭大运河北上回京。
入夜之后,船只停靠在江岸边,葭雪和薛缃被严密地看守着,两人每走一步路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
短短不过一天,薛缃却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日子,接踵而来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不知所措。救了自己的葭雪是明睿郡王的庶妃,她既是庶妃又为何不在王府待着?却劫持朝廷命官救走谋杀亲夫的死囚犯白露,识破她身份的人是皇长孙赵弘,赵弘不是明睿王爷的侄儿么,为什么把她当犯人一样严密看守起来?
诸多疑问都比不上对死亡的恐惧,这些日子以来,薛缃已经把葭雪当成唯一的依靠,只要有她在,天塌下来也不怕,但这一回真是没办法了吗?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葭雪都愁眉紧锁任人摆布,她们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子夜时分,满天星斗静照大江东去,江岸边一艘客船在波浪里微微起伏,周围蛙鸣虫叫此起彼伏,衬得江南夏夜越发静谧如斯。
一溜影子在夜色里如鬼魅般漂移,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停靠在江岸的客船。刀光剑影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无声的屠戮悄然开始。
等柳炎察觉时,已有一半手下死于暗杀。柳炎冷静镇定,立即指挥手下对战敌人,将将部署完毕,忽有强烈的杀气袭来,一股掌风直击自己要害!定睛一样,攻击自己的人竟是不知何时来到甲板上的步葭雪!
赵弘早就告诫过自己的手下,千万不要以为步葭雪是个女人就对她掉以轻心,此女武功之高实属罕见,柳炎原不以为然,此时交上手才觉得此女远比自己想得更为可怕!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迫得他左闪右避却根本没有还手之机。恰在此时,有一人持剑冲入战团,配合葭雪攻击对方,三招过后,柳炎被葭雪一掌拍中胸口,心脉尽断,当场气绝身亡。
首领一死,其他人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很快都被清理完毕。
帮助葭雪杀掉柳炎的人扯掉脸上的黑巾,对她拱手一礼,“步姑娘,白姑娘和王姑娘都在镇江府,您大可放心。”
“秦河,怎么是你?”甲板上点燃了火把,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葭雪惊喜之余更觉意外。
秦河回道:“不瞒姑娘,自从您离开济南之后,属下就奉了王爷的命令寻访您的下落,务必保证您的安全。找了几个月都一无所获,前些日子得到消息,明睿王府的玉牌在扬州出现,属下猜想必定是您,就一路打听来到金陵,没想到迟了一步,让您落入柳炎的手里。还好我的人早已跟着他们,在镇江府救出了王姑娘和白姑娘,就立刻赶来救您了。”
心里烦闷一扫而光,葭雪笑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正愁怎么脱身呢。”
薛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杀人,还是一次大混战,早吓得小脸煞白魂飞魄散,紧紧得挽着葭雪的胳膊,瑟瑟发抖。
“别怕,咱们没事了。”葭雪拍了拍薛缃的手,温言安慰。薛缃机械地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一行人上岸之后,向东南方走了一个时辰,来到镇江府境内,和安然白露回合,四女劫后余生,激动地抱作一团。
在镇江休息了一天之后,秦河向葭雪问道:“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想找一位故人,多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葭雪没有直接告诉秦河自己下一站目的地,看秦河那样子还想一路跟着她,她却不想让他跟着,这几个月她刻意地不去想和赵徽有关的一切,强迫自己忘记这段无果的感情,可秦河却是赵徽的心腹,看到他就不免会想起赵徽,既然决定和过去割裂,那就割断地彻底一些。
秦河自然而然地道:“属下陪姑娘一起去找吧。”
葭雪无奈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奉王爷之令,保护姑娘的安全。”秦河的回答干脆有力,犹豫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道:“王爷很担心您。”
“他……这段时间他过得怎么样?”葭雪眼帘一垂,阖住一眼酸涩,心脏跳动的地方微微有些刺痛。
秦河轻叹一声道:“属下不知,您离开济南之后,我就带人到处寻找您的下落,我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王爷了。”
“不见最好,见到我,他就有麻烦了。”葭雪咬了咬唇,相见不如不见,她现在是背着好几个罪名的通缉犯,他的敌人又虎视眈眈,再相见,只怕又是大麻烦吧。
葭雪不想让秦河他们几个跟着,就暗地里给他们下了迷药,在他们昏迷之时雇了船只顺流而下,经扬州过无锡抵达姑苏。
安然问道:“姐姐,林家就在姑苏,你去见林大奶奶吗?”她知道自家姐姐和贾敏交好,故有此一问。
葭雪摇头道:“我是挺想林大奶奶的,可她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要是去见她,会害了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