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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求生欲望让葭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搜寻周围火势最弱的地方逃生,可即便逃了出去,只怕自己也逃不脱烧伤毁容的命运吧。穿越前的林葭雪虽然也有一副姣好的容颜,却不及这第二次投胎得到的好基因,她也是爱美的,对自己这一世的皮相很是喜欢,她忽然有点害怕看到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是活着变丑还是死了重新开始,葭雪犹豫了一瞬,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呼唤:“小雪!”她睁眼一看,火幕之中冲进来一道人影将她紧紧抱住,她大吃一惊,眼前之人满脸黑灰,浑身湿透,如果不是看到那双眼睛里熟悉的神情,她根本认不出这人是谁。
“你疯了吗,进来做什么!”喉头一梗,葭雪强自忍住落泪的冲动,伸手一推大声斥道。
“带你出去。”然而,赵徽双臂的力量却是惊人的,他没有让她推开自己,他脱下湿透的外袍罩住葭雪头身,刚才来时的火焰更加旺盛,从这里出去显然已经不大可能,赵徽环顾四周,窗户附近的火势最小,踢开窗下正在燃烧的桌椅板凳,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向外纵身一跳,冲破窗户一个翻滚落在外面的地上。
那一瞬间,赵徽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随之而来的是背心手臂等处被烈火烧灼的剧痛。
“师兄,你怎么样了?”脱离了火场,葭雪慌忙爬起来,首先去看赵徽的情况。
一场激斗过后,又被大火所熏,赵徽已然熬到了极限,对着她勉力露出一丝微笑,就双眼一合不省人事。
卫翎带走了自己的士兵接应赵徽,云州府衙就只有内卫和护院,在和那十几个鞑靼女人的激战中折损了大半,其他救火的仆役都被鞑靼女人杀了不少,剩下的都躲在内院不敢出来。仅仅一个晚上,明睿郡王和皇长孙及礼部尚书差点死在云州府衙,把岑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赵徽尹绍寒林昶赵弘都陷入了昏迷,身为唯一清醒着的大夫,葭雪承担了救治的任务,给四人分别检查身体,其中林昶的情况最轻,虽然也受了点外伤,但身上穿着护体软甲,并未伤到致命要害,葭雪拿了外伤药膏给岑征,让他府里的下人给林昶上药包扎,同时将解药配出,给林昶解毒。
尹绍寒和赵徽都是旧伤刚刚处理好就又和人动手,新伤虽不多,旧伤却全部迸裂,加重了伤势,需重新处理包扎。而赵徽刚才为了救葭雪,两度穿过大火,饶是他身法迅疾,手臂和后背多处都被大火烧伤。
赵徽的情况比葭雪想象地还要糟糕,一直昏迷,四更的时候卫翎回来了他还没能清醒过来。
卫翎只能向林昶汇报战况,他带着手下士兵围攻刺客,逃跑了几个人,死了三个,生擒一人,那人却立即服毒自尽了,他从刺客口中没得到什么重要信息,只得回转云州。
天亮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云州,鞑靼王爷伊尔罗昨天离开之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铁骑军里应外合偷袭边境线上的大靖守军,试图打开缺口,接应铁骑军奇袭云州,却被贾代善将计就计,瓮中捉鳖,将伊尔罗当场斩杀。鞑靼的铁骑军在今天正式发起进攻,听说率军的元帅是鞑靼大汗的小儿子莫日根,虽名不见经传,铁骑军的攻势却比数月前更为凶猛。贾代善不敢掉以轻心,指挥军队沉着应对,这一仗打得十分激烈。
云州衙门官邸的客房之内,葭雪一直守着赵徽,他伤得最严重,她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赵徽昏迷了四天四夜,在第四天夜里发起了高烧,伤口没有恶化,应该是感染导致的发烧,葭雪给他一直冷敷,擦拭稀释过的白酒物理降温。
更换额上冷敷的帕子时,葭雪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话语:“小雪。”
昏迷之中的赵徽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极为惊骇,跟那晚隔着火光她看到的他一模一样,忽然间,这张脸和梦中那个看不清样子的人完美地重叠起来,让她不禁为之一震。
他不顾一切地救她,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说不感动那根本不可能,然而每当有所悸动,她自动设置的警报便会触发,本能地逃避,有着云泥之别的身份落差,他还是有妇之夫,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让她退避三舍。
葭雪定定地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眼睛里不受控制地蓄起了一层水雾,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是真的要走了,师兄,我不会跟你说再见的,因为将来不必再见。”他是天潢贵胄的皇子王爷,她是向往自由的闲云野鹤,两个人的人生原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天快亮的时候,赵徽体内的热度终于降了下去,尹绍寒早已脱离危险,给赵徽诊脉开药方,命人下去熬药,看着照顾了赵徽数天数夜不曾好好休息过的葭雪,叹了口气道:“小雪,徽儿对你的心意你也看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底似有波涛涌过,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葭雪淡然道:“师父,我曾经说过的,此生绝不做妾,所以我跟师兄是绝对不可能了。”
“如果他真的是我儿子该有多好……唉!”尹绍寒摇头叹息,这两个徒弟都这么不省心。
“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葭雪起身出门去厨房端药,回来的时候,赵徽已经清醒过来,尹绍寒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师父说我昏迷了四天,都是你在照顾我,辛苦你了。”赵徽看着葭雪眼上的黑眼圈,既欢喜又心疼。
葭雪避开赵徽的目光,将还很烫的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若无其事地道:“师兄救了我的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语气中的淡然而刻意的疏离却让赵徽脸上浮起的微笑顿时凝滞,苦笑地重复着那句话:“我救了你的命,你照顾我是应该的。”
如同一个呆滞的木偶,赵徽被动地被葭雪喂完了药,正要走时,赵徽忽然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要怎么谢我?”
葭雪一本正经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师兄将来如有需要,师妹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不需要,以身相许吧。”赵徽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和语气都无比认真。
葭雪心中微微刺痛,面上却噗嗤一笑:“师兄真会开玩笑,你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呢。”
赵徽霍然坐直了身子,呼吸声变得微微有些急促,语声略带了几分冷气:“我从来没跟你开过玩笑,你不要装傻充愣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是避不过了,葭雪放下手里的空碗,微微讥笑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男人救了一个女人的命,这个女人就必须要以身相许。那如果反过来,一个已婚的女人救了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许呢?”
“你觉得我是用恩情在要挟你么?”赵徽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捉住葭雪的手腕用力一拉,她猝不及防,被他拉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牢不可破,葭雪还没来得及挣扎,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已经开口说道:“我喜欢你。”仿佛已经说过很多次那般自然,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准备,这句话,很久以前他就想说了,哪怕她一直在拒绝,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吧。
这四个字就像最厉害的毒/药,瞬间瓦解了她所有挣扎的力量,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浓烈刺鼻,刺激着一点点松弛的理智,眼前的脸渐渐放大,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在他的唇碰到自己之前,葭雪忽然极力挣扎起来,带着强烈的抗拒,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赵徽胸口一沉,愕然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葭雪,为什么,同生共死之后,她却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葭雪抬眼看了他片刻,眼中交织着复杂而痛苦的光芒,一眼过后,她忽然转身跑了出去,狼狈地落荒而逃,沉寂了多少年宛如古井的心,在一场大火里汹涌起来,然后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丢盔弃甲。
葭雪离开之后,赵徽正欲下地去追问个清楚,却听见门外有人通传:“王爷,卫大人求见。”
赵徽只得又坐了回去,闷声说道:“宣。”
很快,卫翎进入房间,对赵徽行礼道:“启禀王爷,下官有要事禀报。”
赵徽不知自己昏迷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大事,现在正好问个清楚,便点了点头。
“四天前,伊尔罗夜袭边防,被荣国公率军斩杀,死在了大靖境内,鞑靼凌丹可汗以给伊尔罗报仇的名义陈兵三十万,由莫日根王子挂帅,已经和荣国公交上手了。”卫翎眼底隐隐透出兴奋和雀跃,他是武将,两军交战之时他却不能上战场,只盼早日护送赵徽回京,他好奔赴边疆杀敌卫国。
赵徽沉吟片刻,说道:“既已救回了皇长孙,本王的伤没什么大碍,今天就起程回京吧。”
卫翎得了命令,立即下去准备车马。
当天中午,卫翎率领护卫军护送赵徽赵弘林昶一行人东行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