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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我泡了一杯热奶茶放在桌上,没有喝。耳朵边不停回旋的是怡君不屑的声音说我是第三者,眼前浮现的也是她睥睨的眼神。
发呆了一个多小时我才打开电脑,打算将自己埋进功课里,但才坐了不到半小时,我就耐不住性子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自己失去了平衡点。
我略带倦意地走到窗边,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看着在强雨中若隐若现的乡公所的路灯,听着可以洗涤厚重郁闷的雨声,闻到清新的气息,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对了,都快晚上9点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我拿了把伞便下楼去。雨下得太大,街上的小吃摊贩几乎都提早打烊,我只好去7—11买些热食果腹。
不想回到宿舍,我走到乡公所早已湿透的长椅那儿坐下。
其实现在撑伞跟没撑伞是差不多的,我的下半身几乎都湿透了。我才刚吃完东西,一阵风吹来,伞没被抓稳便飞了出去。我的脸被雨水打湿,原来淋雨很舒服嘛我闭起眼睛将脸向上仰,尽情接受大雨的洗礼。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在这里偶遇阿问的那个晚上。好奇怪,阿问早已不再是扰乱我心思的人,因为我只有一个念头,希望阿问能够幸福,而能让他幸福的人只有若兰,别人无法代替。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下阿问,不再介意他的一切的?是因为再次见到了绍平,确定了自己对于阿问只不过是移情的作用吗?还是那个总让我忐忑不安,又爱不经意扰乱我生活步伐的黄子捷?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老是忘记这两个都是名草有主。我想,我已经知道让我放下阿问的人是谁,只是这个答案我不打算承认,因为一切都将不会有结果。
在面对心中所有害怕的疑惑和罪恶后,我想喝热奶茶。雨水拍打在脸上让我无法睁眼,索性闭着眼睛再向椅边寻找快冷掉的热奶茶,终究我还是需要它来作总结,温暖心中的惆怅。
想扳开拉环却使不上力,热奶茶忽然被人拿走,我勉强睁开被雨打到、有点酸痛的眼睛。同样没有撑伞的黄子捷握住我的热奶茶,蹲在我前方笑着说:“雨下得这么大,你不怕奶茶越喝越多啊?”他总是翩然来到我的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望着他出神,想着他是不是也该叫作天使。
他起身坐到我身边:“喂,你这个一天到晚都生病的家伙,不应该淋雨。”他拉开热奶茶的扣环递给我喝,我接过手不服气地说:“你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的家伙,不应该闲着没事陪人淋雨。”他笑了起来,我转头看着他弯弯的笑眼,心“噗通”地用力撞击了一下。
黄子捷也像刚才的我一样闭眼仰头让雨水打湿他的脸,我没有刚才一个人的自在,双手不安地摆放在膝盖大腿附近。“真是任性,我都被你害惨了。你还不抓紧你的女朋友,到时候被人抢走可别哭。”我随口说道。“你说那个男生?我今天在路上看到怡君跟他一块儿走着,呵。”“喔,不生气?”我故意挑衅地问。“我的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烈,呵。”他苦笑。
第一次听到黄子捷自己承认心脏不好,我莫名地有点难过,忽然想起一直没见过他情绪大幅度波动的事,原来是他在控制自己。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梅芬打来的。“你在哪儿?我今天提早下班,毅东说要去桃园市吃夜宵,现在来载你。”“我在乡公所的长椅这边。”“咦?你在淋雨啊。在干嘛啊牎赶快回去牎我和毅东快到你家那边了喔牎就这样,拜拜牎”
黄子捷睁开眼睛,回头看着我笑着说:“你总是这样,我才放心不下。”我站起身,强装不屑地说:“我我我又不是你的谁牎干嘛放心不下?你了解我多少牎神经牎你别害我成为破坏别人的第三者就好啦牎”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接话,于是我慢慢地开始往宿舍的方向走回去,很想哭。也许我再说一句就要崩溃了
雨还是一样大,黄子捷从背后拿走我的奶茶空罐,走到我眼前认真地看着我。“我了解,”他把热奶茶举向我说“我知道你爱喝热奶茶;我知道你不想再像两年前一样重蹈覆辙;我知道你什么话都搁在心里;我知道你爱逞强;我知道你不够坚强需要人照顾;我知道”从他平静的语调中,我第一次接收到黄子捷激动的情绪。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包括我跟绍平小茹的过往。黄子捷在雨里将我抱紧,用有点颤抖的声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你的热奶茶。所以,请你不要再等待了”理智眼泪随着他的这句话全部崩溃瓦解,我用力地抱着他,用力地哭。
起先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然后越拍越慢忽然他的身体像是失去重心似地往我的肩头倒了下来。
我跌坐在地上,黄子捷倒在我的身边。天啊牎发生什么事了啊牎
脸色惨白的黄子捷痛苦地倒卧在雨中,右手紧抓住胸口的衣服。“黄子捷?黄子捷牎”我拉起他的上半身抱在怀中,赶紧掏他的口袋,却发现他没有带药出门,真糟糕牎
这时,一辆白色箱型车转进乡公所,是毅东和梅芬。“梅芬牎”我喊着,毅东先跑过来看见黄子捷几乎无法呼吸的痛苦脸色,一把扛起黄子捷往车上放,我跟梅芬也一同赶上车。
黄子捷的气息微弱,虽然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感觉和他相隔天涯那么遥远。全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闷得发慌跑出来淋雨;要不是我逼得他追上前来激动地表达他的感情,应该也不至于
车一开到长庚医院,几乎失去意识的黄子捷被小心地抬上活动担架,护士赶紧上前量血压和脉搏。我有几次被送急诊的经验,也从没见过夜间急诊护士这样紧张过,交头接耳的护士们皱起眉头,说要先紧急处理,再呼叫楼上的心脏科医师。
我无法将视线从黄子捷身上移开半点,这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大男孩,就算他是纨绔子弟,油嘴滑舌,吊儿郎当不正经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恢复原状就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们是家属吗?若不是,就通知家属来,先去办住院手续和缴费。”护士替黄子捷量过体温后便走了。
我赶紧掏黄子捷的口袋,只有手机而已,怎么办?梅芬一把拿过手机去查电话簿里的朋友名单,看到里面写有“爸爸”两个字后说:“我出去打电话给他爸爸好了,你待在这儿照顾他。”
我直愣愣地望着黄子捷出神,忽然想起与他第一次在家门口相遇的情景“抱歉我没带钥匙啊,你怎么了?为啥坐在地上?”“喂下次撑把伞吧。要不然感冒怎么也好不了。还有啊,别再坐到地上去啦牎”酸楚难过一涌而上,今晚我的泪腺真发达。
“病人是先天性心脏病,还好刚才查到他的就诊记录和惯用的药剂,状况已经比较稳定,你们先去办住院手续,等明天再请心脏科主治医生诊断。”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拿着资料簿说。他刚这么说,又有两三个医生走过来说:“现在就送回去啊。”“他的病房在q504,你们先推上去啊。”发生什么事?几个医生说的话都不一样?
这时,梅芬从外头跑回来拍我的肩头说:“小华牎我联络不到———”我打断她:“那些医生都不知道在干嘛牎一会说是等明天,一会说要先送回去的。”
“小华,你先听我说牎我联络不到他爸妈,不过联络上他弟弟牎他说黄子捷是擅自跑出医院的,他爸妈都不知道。他现在赶过来牎”不会吧,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了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黄子捷的状况已趋于稳定,只是还没有醒。
“小华,你知道黄子捷有心脏病?”毅东问我,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此时,门外传来护士和一个男生的声音,而病房门也同时开了。除了刚才看到的护士外,我们还看到一个男生走进来。
护士带他到病床前探视黄子捷,他用手背轻轻触摸黄子捷的额头,再轻压黄子捷的手,大约有半分钟之久,像是在量脉搏。不久他转身向护士微笑说:“没事,算稳定。谢谢你。”
“是你们把我哥送来的?谢谢牎”这个男生回身微笑看着我们说。我哥?他是黄子捷的弟弟?“你是黄子扬?”梅芬站起来问。他笑着点头,再顺势看看他的哥哥。
“我爸妈还不知道这回事,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找他。我刚从美国回来,所以他会去哪里,我都不知道。”他神态自若的谈吐显得非常有架势,一点不像是黄子捷的弟弟。“黄子捷是什么时候住进医院的?”梅芬看了一眼早就呆掉的我,然后有点神秘兮兮地问。
“嗯,两个多星期前。其实之前他曾擅自跑出过医院一次,不过不久自己就回来了。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得一身湿,嘴角还流血。”黄子扬说到这里,我想起霞云坪的事。而毅东忽然站起身说:“我出去一下。”梅芬望着黄子扬问:“那之后呢?”
“爸妈知道了也没办法,无论我们怎么问,他总是笑着说:‘没事。’不过那之后,他要我每三天买一束黄玫瑰来。”“之后,他整天不是看书,就是望着黄玫瑰发呆。”黄子扬说毕,梅芬也起身走到病床边。“小华,我想我误会黄子捷了。”听得出来善解人意的梅芬难过得不得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黄子扬看到梅芬难过的神情,便笑着说:“我哥不拘小节的,坏话他都不太听得到,从小就是这样,呵。你别太在意牎”
我想“捡话而言”是他们兄弟俩最像的一点,避开伤害人的刺耳话,然后温柔地宽容一切的人和事物,即使世界对他们并不公平。
“嗯”黄子捷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眼睛浅浅地往我的方向睁开,轻轻地,他还是对我笑了。
看着黄子捷隔着氧气罩的微笑,泪眼模糊的我也笑了
推开房门就看到黄子捷不喜欢吃稀饭的脸,我觉得很好笑。黄子捷手里拿着调羹,好像正犹豫要不要吃下一口稀饭,他孩子气地抿嘴跟身旁的护士说:“我讨厌白稀饭。”护士小姐像个大姐姐一样笑着说:“不行,你的身体还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他刚发完牢骚,就看到我进来,于是坐在病床上笑嘻嘻地侧头看着我说:“喔?小姐你走错病房了哟。”
已经过去了四天,从黄子捷嬉皮笑脸的程度,我判断他已经好很多了。我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望着他碗里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老实说有点同情他。这个原本就没什么肉的家伙,这一次好像又憔悴了不少。
“梅芬等一下也会来,她说她先去买点东西,你一个人在?”我观察着黄子捷的气色说道。“子扬刚才被医生叫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黄子捷用调羹捞了捞白稀饭然后放下,不一会儿又古灵精怪地偷瞄我。
“干嘛牎在想什么?都生病了还不老实一点,满脑子怪东西牎”我拆穿他。“喔,我还以为你想说你爱上我了呢———呵呵。”我就知道他又会来这一招,每一次都是这么油腔滑调。
“神经牎鬼才爱上你。嗯你有没有好一点?呼吸舒服吗?”他一直笑着点头,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开心还是装出来的。
“要不要通知怡君?”我问。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喝口稀饭说:“耶?为什么?”难道他真的跟怡君分手了吗?看着他猛喝讨厌的白稀饭就多少能了解,我不打算再继续追问。
“你不会觉得你很乱来?”虽然他是个病人,我还是忍不住想说教。那一晚所有的画面跟细节都清楚地烙印在脑海里,实在让人很难忘记。他推卸责任似地耸耸肩说:“没办法,有人就爱让人担心啊。”
“喂喂喂牎现在是谁让人担心啊?是谁躺在病床上啊?”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真是莫名其妙嘛牎“是黄子捷啊,不是喂喂喂。”他吐吐舌头傻笑。
正想继续对他说教下去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呵呵,子扬?”黄子扬,他进来时还带着一束黄玫瑰,让我有点尴尬,而梅芬竟然也一块儿出现。“我们在电梯口碰到的。我刚在楼下买了喝的,要喝吗?”梅芬笑着说,顺手举了举手中7—11塑胶袋里的饮料。
感觉梅芬的眼眶红红的,发生什么事了吗?黄子扬走到我眼前笑着说:“刚才就看她一直在揉眼睛,好像沙子跑进去了。不过我刚帮她看过了,应该不会被细菌感染。”黄子扬说话的腔调带了点abc的味道,而且感觉上很像是学医的。梅芬笑着点头附和,走到沙发椅那儿坐下。
“子扬,我什么时候出院?”黄子捷抬头问,而黄子扬收起笑脸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哥,你翘了两次院,还弄得这么糟糕。你说医生会不会让你出院?”
“再说,老爸今天晚上会提早回国,老妈也要跟着回来。你要有心理准备。”黄子捷听到“老爸”这两个字,整个人似乎都沉了下来。
“爸可能会”不等子扬说完话,黄子捷便堵上一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抬头注视子扬时,那微扬的嘴角透露出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该走了,毕业制作得要赶上进度才行。”我忽然说道,梅芬点头要跟我一起走。“我开车载你们回龟山。”子扬拿起小柜子上的车钥匙。
“大小姐,小的有话跟你说哩。”坐在病床上的黄子捷笑笑地看着我说,子扬帮梅芬提背包先走,留下我一个人。
“怎么了?过来坐下。”黄子捷说。
“我马上就要走了。”
“呵,我会去看你的毕业展。”他有点迟疑犹豫地说“如果我还活着啦牎”他停顿一会,笑着补上这句让人很气馁的话,说话的语调像是个局外人似的。“还开玩笑,神经,懒得理你。”我转身推开门要走,知道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无法克制眼泪的放肆跟感情的铺张。
几个星期过去,我一直没有黄子捷的消息,也分身乏术地忘了关心他的病情和脆弱,因为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飞出去好几公里远
一天,我拎着大包小包的模型材料正要开宿舍的门,感觉身后有股视线盯着我,一个回身就看到绍强坐在摩托车上一脸忧愁地望着我,他起身走到我身边说:“你去看看我哥,好吗?”
“上个星期,小茹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她拿菜刀砍伤几个病人,我哥也被砍了一刀。”“那他们有没有怎样?”我立刻紧张地问。绍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没事,只不过小茹现在被隔离了。”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用力深呼吸再看着我缓缓地说:“绍平从那一天起,就呆坐在小茹被隔离的病房前,比以前还自闭请你帮我,拜托”
随着绍强来到疗养院,看护和绍强领着我缓缓地走进地下室,快走到长廊尽头的时候,绍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我哥就在小茹的病房前面呆坐着。”我随着绍强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落寞的,孤单的,没有精神的人影就蹲坐在那里。
我走到绍平的前方,往小茹的病房里望去,小茹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着“我流血了”之类的话,我的鼻子一酸,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蹲下身,我轻拍绍平的肩膀,他没有反应,只是蜷曲成一团。
“绍平,你不要这样子。”我小声地说,忍不住掉下泪来。绍平听到我的声音后缓缓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绍平,满脸胡碴的左脸还被割伤。我看着落魄的绍平,脑袋里一片空白。
忽然,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般地紧抱住我,吓了我一跳。不久我感觉到自己和他贴近的脸颊湿湿热热的,绍平在哭?“我真的很认真地在照顾她”哽咽中他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我用力猛点头地附和:“我知道我知道”天啊,我该怎么办?
“连你都放弃了照顾她”说到这儿,我的眼泪忍不住地狂掉,脑中浮现的是我与他在疗养院门口道别的场景。
就这样的一个紧抱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我双脚颤抖的程度来看,少说有一个小时以上。绍平的情绪渐渐地回复了平静,我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在我们的劝说之下,绍平终于肯离开地下室了,我和绍强搀扶他躺到会客休息室的沙发上,他一躺在沙发上就沉沉睡去,只不过一直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看着满脸胡碴消瘦不少的绍平,我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黄子捷。惟一的不同就是,黄子捷苍白消瘦的脸庞干干净净,还有那偶尔抽动的眉心和微弱的心跳不知道他现在好吗?
“我哥很喜欢你,因为小茹的关系,他才什么都没说。”绍强忽然冒出这句让人冒冷汗的话,附近的空气都凝结了。我沉默地看着被绍平紧握的手,好不容易调适的心情,几乎痊愈的伤痛就要被任意剥开了吗?
“我们怎么可能从头再来?那样还会是一场悲剧,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小茹?我们早就没有可能了。”我决定勇敢地说出我的感受。
“是因为黄子捷吗?”绍强不屑地看着我。
“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啊牎对了牎讲到黄子捷,你那天是不是打了他?”本来我不想提的,既然他主动提了就摊开来说。
“抱歉,我知道他的人很好。我跟他道过歉了,在我打了他之后。”我真想揪住绍强大骂一顿,可是手被绍平紧握着离不开,我只好气愤地说:“哪有这样的人啊牎都已经动手了才你知不知道他他可能活不久了啊”绍强眉头紧皱地说:“他只能等死了,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牎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毅东那天跑来找我才知道难怪他临走时的脸色那么惨白。”我知道绍强是为了维护绍平才这么做的。该怪绍强吗?我早就方寸大乱。“其实,我也想过等黄子捷死了以后再去找你,只不过我怕哥”什么啊,这个绍强未免也太过分了牎“喂,你说什么啊牎”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想离开这里。我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绍强把“死”字套用在黄子捷身上才想逃避离开的;绝对不是因为想到黄子捷可能会死才会生气想哭;绝对不是
“小华,对不起。我只是”绍强递给我面巾纸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早已泣不成声了。那个躺在医院里的臭家伙牎成天嬉皮笑脸的,还不给我好好地出院牎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音乐忽然响起,是梅芬打来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回荡着。“喂?梅芬什么事?”“黄子捷好像又发作了牎情况不是很好”“我马上就过去牎”我赶紧挂上电话想飞奔去医院看黄子捷,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熟睡中的绍平不肯放开我的手。绍强走到我眼前说:“你要走?”
“绍强,我载她去医院吧。”毅东忽然推门进来“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我正想轻轻挣脱绍平的手“不要离开。”没想到绍平忽然开口说道。他不是睡了?毅东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要去医院的话,我就在外面。”便走出去。
“绍平?你没有睡?”我惊讶地说“从你开始掉眼泪的时候,我就醒了。抱歉”绍平的手没有放开我反而握得更紧。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赶紧起身说:“那我要走了。”
“不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忍耐了,我喜欢你啊。”绍平使力将我扯近他的身边。忽然我觉得,两年前那个义无反顾的绍平回来了,忘记会伤害小茹而不顾一切的眼神,非常坚定。“可是,黄子捷他”
绍平用力抱紧我,喃喃自语道:“我没办法管这么多了啊,我只知道如果你今天见到他,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啊”我想见到黄子捷,真的好想。
你还好吗?当软弱就充斥在四肢的细胞之中,就容易让人沉重。失去了拔腿就跑的力量和勇气之后,如果不起身走动一下,那么也许就此残废了也不知道。如果有什么信念可以支撑人的*,而且强大到伤害别人也不足惜,那一定很了不起。然而急切需要某种拔腿就跑的信念的我,好象被紧抱我的绍平吸光能量。真的,随着他使劲的气力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细胞败坏,几乎被消耗殆尽。是啊,现在有着这样信念的人,不是我,是绍平。
“抱歉。”毅东把车停在我的宿舍楼下,驾驶座旁的我早已经放弃挣扎,望着熟悉的山樱树呆呆地摇摇头。从绍平关掉我的手机阻止我离开的那个拥抱,到现在几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也许,我现在送你去医院还来得及?”毅东的转头担心地想补救些什么,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提,是啊,我失约了。有一股浓烈的罪恶感不断顶住我的喉咙,勇敢坚决竟然赶赴不上软弱的脚步而达不到终点,我开始怀疑自己对黄子捷到底存在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毅东见我没有反应,只是推开车门就往宿舍走去“那,再见。”他语气中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意味。我知道毅东是好人,其实我没有任何埋怨,只不过开始怀疑自己内心的情感,那个有着劣根性恶魔住的地方。“你只不过因为他快要死了才同情他的,那是同情啊!”“这样对他来说很残忍的,对这么爱你的我,也是很残忍的啊!”绍平昨晚这几句话冲毁了我自以为快要正视的情感,一切都乱了套,我没有勇气去医院见黄子捷,也没办法坦率地告诉他关于我的想法。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有时候,我会认为自己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才同情他的。毅东把车开走之后,我抬头望着宿舍好一会不想进去,虽然已经很累了却反方向地走到街口的7-11去。玻璃映着窗外有点蓝蓝的,今年的夏天好象比往年来得慢。在四个装着各式各样饮料的大冰箱,随意浏览了三四遍,最后还是走到装有热饮的保温柜里拿了瓶人奶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还是想保有点习惯不想发现自己最冷漠的自私个性,热奶茶似乎能暂时温热我快要冻结的心。离开7-11,当然又走到乡公所的长椅那坐下。
轻轻扳开拉环轻啜一口熟悉的奶茶香,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东方温热阳光配着淡蓝细白的完美天空,应该是非常舒服的。而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出来走动散步,连流浪狗也觉得雷同得乏味,可莫名的黏稠纠结在我左胸口里,觉得很难过。
我到底在做什么?难过什么呢?躺在床上的黄子捷根本不知道我要过去啊?黄子捷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为他难过,就算不去也不关我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个没经过允许就踏进我生活的人。要是我真的喜欢他的话,昨天早就不顾绍平跑出来了,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呆坐在这里呢?所以,我一定不喜欢也不在乎他。
一对男女从前方的公寓推开了门,女孩嘟着嘴向男生说:“喂,你要走了喔。”男孩捏捏女孩的鼻尖笑着说:“嘿嘿,是啊,不要太想我喔!”感觉起来好温暖,轻轻地我好像看到黄子捷的笑容叠在那个男孩的脸上,想到他每次总是嬉皮笑脸地对我笑,也许那样的温柔太过深刻了,忍不住嘴角也跟着微笑,可是却止不住眼角的泪,一低头就直扑扑地一直狂掉。我已经努力不在乎他了,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很痛苦?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低头双手左右轻轻撮动温热的奶茶,脑子就空空的什么乱想法都被泪水给冲掉了。忽然有一张洁白的面纸递到我眼前,然后有个人在我身边坐下。我赶紧抬头往身边看“怎么啦?谁惹你哭了?”阿问挥了挥手中的面纸向我微笑,害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赶紧别过头去用手袖擦拭眼泪说:“我没事”阿问没有再问话只是待在我身边看看四周走动的人“你跟若兰还好吗?最近都没见你们。”我喝了口奶茶理好情绪,不负责任地问他。
阿问侧头看我笑着说:“我们很好啊!几次若兰都跑去敲你的门,说要一块吃火锅,不过你都不在。呵呵,害她失望极了。”我笑着点头说:“啊,是啊。最近比较忙,呵呵。”是啊,那种平平淡淡地生活不知道离我有多远,单纯的喜欢和患得患失的心情,也都比现在复杂纠结的状态还要好很多。负担单方面的心意,远比双方痛苦绝望的爱恋还要好解决,没有多大包袱需要一肩扛起的必要,随时收手都可以。
“谢谢你。若兰都告诉我了,说你还帮我说话”阿问不好意思地向我道谢“我觉得阿问很爱你,也很担心你”忽然想起那天一时脱口而出的话,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幸福。
“过一阵子毕业后,我和若兰就会搬回南部去了,我们再找个时间一块吃火锅?虽然夏天快到了,热呼呼的火锅不适合吃。怎么样?”看样子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了。虽然若兰跟我说她是个没有办法只喝热奶茶的人,但像阿问这样的一杯热奶茶,始终还是她的最后选择吧。他们两个那么相爱,到哪里都不会分开吧。
“她那天回来就没来由地跟我说一句话。”阿问歪头思索着“什么话?”我喝着热奶茶笑着问“呵呵,她说我是她的热奶茶。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听到阿问这么说,我忽然想起那个下雨的晚上,黄子捷用苍白的微笑和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你的热奶茶。所以,请你不要再等待了”就在一刹间,我感受到热奶茶对我的意义多重要。
“你的热奶茶呢?”阿问倾身问我。我想我早该知道,打从第一次见到阿问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的确是天使。阿问的话让我有了无限的勇气。每一次都是给我当头一棒喝般的提点,是啊,我不能呆坐在这里!有个温柔调皮的好男孩志愿当我的热奶茶,即使是一个爱自己比爱别人多的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阿问!我要先走了!”我背起包包跑向宿舍停车的地方“记得我们的火锅喔!”阿问像是什么都知道地对我笑着。像在告诉我自我千万不要让自己遗憾喔,我停下脚步回头向他挥挥手,向我的天使道别。
去医院的路上,我满脑子都在想等会看到黄了捷要好好地看着他,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觉,我要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同情,绝对不是陷入八点档泡泡剧里的入戏太深。赶到医院我冲进住院大楼,等不及电梯就爬楼梯上去五楼,心里还想要告诉黄了捷说,即使怡君出现阻止,我也不再退缩。嗯?怡君?放慢脚步因为我仿佛看到黄子捷的病房前的那个人是,怡君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怡君看到我就气呼呼地上前打我一巴掌,然后大声骂:“你干嘛来这里!谁要你来的!”子扬和梅芬从病房走出来“你干嘛乱打人啊!”梅芬拉着我到她和子扬身边,我哪里管脸上痛不痛直抓着梅芬问“黄了捷怎么样了?”看到一脸支支吾吾的梅芬和子扬,我想冲进病房看他却又被怡君挡住去路说:“子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不进怡君的任何话,我走进依然洁净的白色病房还有新鲜的黄玫瑰,是啊,只要一进来就还能看到总是对我笑嘻嘻的黄子捷。可是,病床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在病房里?“黄了捷去作检查?还是。”喃喃自语地问,衣橱里的衣服都摊在病床上和一些热水壶小东西,似乎都开始整理要打包之类的。
“他出院了,坚持出院。”子扬走到我身边说:“嗯,昨天我爸妈从美国回来。我老爸要他去美国治疗,因为在台湾目前是没有医生愿意承担这样在的风险。之后老爸看子捷都不说话就想用强的,子捷忽然就发作。医生说,也许再发作一次就不行了。”子扬边说边开始时收拾衣服,梅芬走到我身边说:“对了!你怎么这么慢。手机也关机了。去你家找你的时候,遇到这个泼妇硬是要跟来。”她没好气地瞥了怡君一眼。
其实我早就说不话来了,满脑子都在想黄子捷为什么要离开医院?“他去哪里了?这么虚弱的身体还出院做什么啊?”忍不住莫名光火,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状况稳定之后,他说他答应去美国治疗。只不过他要老爸让他在办妥手续去美国之前,不要再待在医院。难得我哥答应我老爸要去美国,出院就完全顺他的意思。”子扬解释着。
“你们不告诉我黄子捷在哪里吗?”我直扑扑地问,梅芬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昨天,他状况稳定之后却一整晚都没有睡,撑着疲累的身体在等你。之后怡君来了,又加上子扬*妈说了些话”黄子捷对我失望了吗?看着梅芬她继续说下去,怡君不耐烦地走到我眼前说:“子捷一点都不难过,笑着说不用等你来了!他直接出院,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啦!”子扬放下手边的收拾工作对怡君说:“这位小姐,你可以出去了吧。”把怡君半推出去,关上门之后直摇头。
“黄子捷是笑着的,不过比哭还难看。不知道在逞强什么!害我在身旁听了都难过地快哭了。”梅芬哽咽起来,而我的眼泪早就停不了了。
子扬轻轻地搭住我的双肩,让我正视前方:“我想,即使我们不说。你也会知道的。”转头看着子扬的笑容,再看着梅芬擦掉眼泪的眼神提示。。前方不就是病床和那一束黄玫瑰而已,唔?突然间,如果没有想错的话,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恍然大悟,梅芬搭着子扬的肩膀笑说:“你看!还说你们不适合,你们在一起绝对速配的!”笑着点头要去找黄了捷,子扬挡住我的去路体贴地说:“你看起来很累,我载你去吧!”
就在我看到那一束黄玫瑰的时候,是的,我已经知道黄子捷在哪。
再红的戏子也有该下台的时候,戏码和舞台也都有了陈旧调零的斑驳。即使观众不愿散去,到该谢幕变不出把戏的时候,因为下一出戏也许正要继续上演。我的眼泪总是配着谢幕的掌声,震耳欲聋的鼓励会让人几乎忘记呼吸,一直倒抽好几口气也不舍得放,那味道里有一丝不舍掺在满足的泪水里。难道我也是戏子?我的人生是一出被安排好结局的戏码?事情往往都不如预期,当下意识咬指甲不安举动的频率提醒了我的在乎和恐惧,那种脆弱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坐在后座我不停想抓住勇气的尾巴,希望倔强的自己能够开口,那一切应该会有转机。
脆弱的心跳声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好看。”子扬单手开车,空出另一只手去摸梅芬的额头。嗯?我忽然察觉到子扬跟梅芬两人之间的莫名情愫,在两人眼神的交会中迸裂出一丝丝的温暖,舒服自在而不黏腻。什么都没有点破的我,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哇———这里好美喔牎”梅芬惊喜地摇下车窗喊着,子扬将车停在三合院前:“是啊,美吧牎这里是我外婆的家。”
在三合院的前厅,外婆跪在菩萨前面念佛经,听到后边有人进来便转过身,看到子扬更睁大了眼睛,放下手边的佛珠与小木槌。老人家紧紧抱住子扬说:“子扬?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啊———”“外婆牎您好不好啊?”外婆紧握着子扬的手连声说好,眼泪也一直往下掉。
“子捷又病了,让人真心疼。我每天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可是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你哥,知道吗?”这时,外婆注意到在门口站着的我,便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我记得你啊,你来看子捷的吧?他一大早就推着轮椅出去了。大概是去花圃了吧。前些日子,他特地把花圃整理了一番。你们去陪陪他吧。”梅芬走到我身边用眼神暗示我出去,子扬也微笑着对我说:“去吧。”再上前扶住外婆说:“来,外婆,我跟您介绍,她叫梅芬啊。”
我微笑缓步退出屋内,转身走向那片有着美丽回忆的花海,有雏菊、白百合和黄玫瑰的花海令人惊讶的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三块自成风格的花圃,雏菊和白百合都不见了,眼前是一大片几乎融成一体的黄玫瑰。
没有看到黄子捷的身影,我一边环顾寻找他的踪影,一边顺着花圃的小径走过去,结果被空轮椅绊住。这家伙又不怕死地乱来,他现在的心脏负荷不了随意走动。我走到花圃岔路,左边是满山摇曳的竹林,风吹过来的沙沙声引领着我转过去,这段上坡的小路有点颠簸,我的老毛病差点都被逼出来,喘不过气。
走出这片竹林,哇!好美牎一池绿澄澄的湖水就静谧地坐落于此,竹叶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地散落在湖面上,湖边左侧有棵超级大的樟树特别显眼,我终于看到眼前惟一真正特别的脆弱灵魂,黄子捷。
他躺在铺满竹叶和樟树叶的地上,安安静静地用单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挡在额头和双眼上,身边还散着几枝黄玫瑰,他是睡着了吧?
没打算吵醒他,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前方的风景,一支钓竿被架在分岔的树枝上,浮标在湖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黄子捷要睡着了。
忽然“噗通”一声,湖面上的浮标没入水里去了,我起身拉住被扯动的鱼竿,天呀牎有鱼上钩了啊牎谁知道这湖里的鱼有这么大的力道,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啊牎怎么一回事啊牎”眼看差一步就要摔进看不见底的湖里去了牎怎么办一只大手拦腰抱住差点摔进湖里的我,另一只手把鱼竿拿过去。
“你是傻蛋啊?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啊牎”黄子捷将我拉到一边,没想到鱼线刚好被鱼扯断,只剩一根细线飞飘在空中。黄子捷耸耸肩把鱼竿架回到树枝上。
我现在才真正看到黄子捷在呼吸,体会到他的生命正在运作。我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感动,感动到眼泪都快溢出来了。黄子捷轻拭我的眼泪再拨动我额前的头发,注视许久,害我尴尬得不得了,倔强地别过头去说:“看看什么啊?神经牎”不等我说完,他略略颤抖地抱紧我,再轻声地低头在我耳边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被黄子捷抱在怀里,我听见了他脆弱的心跳声。那讯息是要告诉我,此时此刻,他的温度暂时不会消失
我轻推开黄子捷:“你干嘛勉强出院啊?不是才发作?真是任性。”说完我转身走向樟树边。差不多有一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我回头看黄子捷在干嘛?他侧身对着我,双手插在口袋里闭眼仰天。他侧脸的弧线,隐隐约约地与湖光山水共同勾勒出一个完美的世界。真的以为他是天使,有别于阿问的那一种。
“干嘛盯着我看?爱上我啦?”他调皮地回头,拉拉衣服上的红色连衣帽戴在头上向我走来,暧昧的余味回绕在我的心头,可我相信黄子捷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心里有鬼的人是我。“神经,怎么可能啊?臭美牎”啊,我是怎么了?只要听到他向我自信地提问就忍不住想骄傲倔强地反驳。他一边表情丰富地吐吐舌头,一边坐在樟树下说:“啊真惨,都不知道被你拒绝过几遍了。来,坐下吧。这里很舒服。”
“喂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啊?”我指的是出院一事。“我不叫‘喂’呀,我叫黄子捷,都不知道还能再叫几遍了,还乱喂喂叫的,真可怜啊,大小姐。”他边说边回头用指尖点点我的额头,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心头忽然纠结抽动了。
冷却掉的热奶茶
黄子捷笑着看我又望向前方的湖水:“从小到大,每一次被送进医院,我都能知道自己出院的时间,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再胡来我也会在真正倒下之前,乖乖地打针吃药接受治疗。我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即使要接受痛苦的治疗也不要紧,可是我却不希望做白费力气的事情,所以,在出国治疗之前,我不打算待在医院。”
黄子捷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害怕,明明差一步就要摔下悬崖了却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轻松简单。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提自己的事情。
“我在下赌注啊,你不知道啊?我的病在台湾能被治愈的机会不大,再待在医院里也没有用。说到底,病万一要发作的话,最多也只是拖延几十分钟或者几十秒钟的生命罢了,没意义。听说我爸他已经安排好了,所以,之后我也许要在美国的医院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我———”
“可是,一直待在医院里比较保险吧!再说,以后等你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去医院了啊———那不是更好吗牎笨蛋牎不论是待在美国或是台湾的医院,还不是都一样牎”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要不是看他是病人,我真想把他脑袋打开来看是不是构造上有问题。
“不一样。”黄子捷轻抚着我的头再顺势拉近他的胸膛,让我再度听到他的心跳“不一样的。是赌注。你现在听着的心跳早已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不希望当你以后回忆起我的时候,只记得医院的消毒水味。”我面对着黄子捷坐好,用力认真地说:“你不会死的。”
“别担心啦,我没事牎我还有心跳。”黄子捷笑着拉起我的左手放在他的左胸口,想让我安心。我红着眼眶别过头去没有说话。也许是看我没有反应,黄子捷突然淘气地说:“其实啊,我是因为护士小姐打针下手太重,而医生一点情趣都没有才逃出医院的啦。何况让怡君知道我住院就不好了。你们俩要是为我打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牎呵呵牎”
我没好气地白他几眼又忍不住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出来:“神经病牎我干嘛为了你跟怡君打架啊牎你真的很臭美很欠揍耶牎受不了。”我撑起身子往前缓步走去。
“你要小心别摔下去了,湖水很深,很危险。”黄子捷走到我身旁“我以前曾经在这里游过泳,不骗你喔,我知道水很深。”他侧脸微笑带点神秘的语气。
“骗人,你怎么可能会游泳?你的身体不是”看见我惊讶困惑的表情,他又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被送进医院,嗯,应该是15岁的时候。那年暑假我来这里玩,看着子扬在湖里游泳,而我却只能呆坐在樟树下看看书。那时候我总不明白,为什么弟弟能做的事我却不能做。结果啊,趁着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我跑到湖边来,我先是枕着石头躺在湖边享受清凉,月亮很大很美地挂在天上,照在湖面再反射到脸上。我当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要来游泳的。后来,可能是因为太舒服,所以不小心趴在石头上睡着了。子扬忽然叫我,把我吓得猛滑倒摔进湖里去,当然啦,我不会游泳,不断挣扎也没有用,反而喝了不少水。后来是我外公救了我,呵呵,不过这也是我昏迷两天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黄子捷说完笑了笑,吐吐舌头又说:“还记得我一醒来就看见子扬在我病床边哭,因为他认为是他害我摔进湖里的。”
“子扬以前很爱哭,也总是跟在我身后流鼻涕。可是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变了。当时我昏迷刚醒,他就红着眼睛握住我的手说:‘我以后一定要当医生。’搞得我一头雾水,其实根本就是我自己贪玩惹祸罢了这小子不简单,在美国还真成了医学院的学生,呵。”
“我第一次听你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我舒展一下筋骨,再回头对他说。他轻轻地点头,缓步走到樟树边拾起地上的黄玫瑰,走到我身边递给我,抿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管,这是不是我的最后一段日子,陪我。”当他说完话,我惟一的念头就是牢牢记住他的脸他的笑,和他一切的生命讯息。低头仔细记着他经过喉结发出的字字句句,我竟然红了眼眶。“走,陪我去兜风。”他任性地牵起我的手往花圃的方向走回去。“兜风?你要开车?去哪?你别胡闹啊牎”我配合地迎上他的脚步,生怕动作太大会影响到他一贯的平静方式。
“呵,我们兜风去喝热奶茶好了。”黄子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深有感触。别人也许无法理解热奶茶对我的意义和感动,但在我生命中细微却深刻特别的,只是一杯热奶茶。
望着黄子捷因病而有点吃力的背影,那杯等待的热奶茶我希望永远不会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