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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着眉,眼里墨黑浓郁,牵起唇对她笑了笑,俯身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吻。“别害怕。”他压着声音说。曲微轻轻分开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他眨了眨眼做回应。风声渐止,芦苇间的窸窣声与脚步声却陡然加重,四面老鼠一般窜出六七个贼眉鼠眼的布衣男子,将两人团团围住。
“哟,好一对儿鸳鸯!”高声吆喝的湖匪一副领头模样,约莫四十来岁,余下的人跟着哈哈狞笑。曲微惊恐地缩进叶苍怀里,两人紧紧相拥,警惕环视围上来的人。“你们是何人?”叶苍提声质问,声音却抖得发飘。“自然是你湖匪爷爷!”
那匪头晃了晃手里的宽刀,荡荡悠悠地上前,目光落在藏了半张脸的曲微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勾着手就朝她脸摸过去。叶苍抱着人一旋身,避开那只意图调戏的手。匪头并未生气,颇为大度地大笑一声,对着曲微轻佻地点一点。
“小妞不错,兄弟好福气!”叶苍越是怒目,他笑得越是开怀“说几句就护成这样,我到时候尝了还不得寻死觅活?”
余下的湖匪被他逗得哄笑,一人插嘴“二当家忘了,哪还轮得到为他娘们儿寻死觅活,到时候早上了四当家的床,要为他自己失了贞哭哭啼啼才是!”匪头“啧”一声“也是,她就爱些小白脸男人,这个可比那两个长得还俏!”
曲微和叶苍面上不显,却同时为他这话心里一震,莫非陛下和稚羽“希望这俩家里人利索点儿,”他接着开口“等拿了钱让兄弟们早日尝鲜!”
曲微和叶苍在哄笑声中对视一眼,看见彼此都松了一口气。想来那些湖匪担心人质因失身寻死,让他们拿不到赎金,便还未动没交钱的人,陛下和稚羽暂时无恙。
“绑了。”匪头大手一挥,手下湖匪利索上前分开两人,许是看他们白净文弱,又吓得哆嗦的模样,未多加防备,只绑了手便推搡着人走。穿过芦苇丛,芦湖的面貌彻底呈现在眼前,打眼过去广袤无际,碧水映着艳阳,波光潋滟,水鸟低飞,鱼影浮跃。
远处芦苇夹道而生,一座苍翠的小岛安静矗立于湖心,影影绰绰能看见蚂蚁大小的人走动。谁能料到如此祥和之地是土匪盘踞的老巢,湖底不知沉了多少无辜可怜人的尸骨。岸边停了两只木舟,曲微和叶苍被分开推上去,最后多了一人无处下脚,那匪头朝着某个黑瘦的湖匪一点。
“阿才,你游过去。”“好嘞!”叫阿才的湖匪扯了身上的粗布衣裳扔给同伙,一个鱼跃钻入水中,瞬间游出几丈远,快得人眼险些追不上。
曲微与叶苍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担忧,若芦湖匪的水性都如阿才那般好,脱身必定万分艰难。叶苍颌骨紧绷,眼神焦虑得似要将曲微燃烧,他在说此时湖匪人少,他一人可以对付,回头还来得及。
曲微赶紧对他使了个安抚的眼神,担心他冲动,若是打草惊蛇,再想接近陛下和稚羽怕是难上加难。两只木舟缓缓驶向湖心岛,远远可见湖面上拨水的人,是那叫阿才的湖匪。
他已将木舟甩在身后十数丈。沿途划过弯弯绕绕的芦苇丛,曲微和叶苍不动声色地探看,默默记下路线。
一盏茶的功夫,木舟绕出了芦苇丛,湖心岛面貌清晰呈现。岛上的人看见木舟,遥遥地打着号子,呼嚎声响彻湖面。
“又有新货了?这俩看着也是肥肉!”岛上接应的湖匪看见绑来的两人做商贾人家的装扮,立马喜滋滋地笑咧了嘴。
“哪只是肥肉,郎俊女美哟!”舟上一人轻浮地应和。岛上那人仔细一看两人的相貌,乐呵地搓手“真是哩!还望当家的用完了也给我们用用啊!”曲微忍着反胃,还不忘给叶苍打眼色,她知晓他眼下不会冲动。
不过是提醒他藏好心思,莫要忘了身份,他该畏缩惧怕才是。两人颤颤巍巍地上岸,面上惶恐,眼睛却转着快速打量地貌。湖心岛广而平坦,寨子建在北面,许是年头悠久,以及越发难以从本土人身上捞到油水,房屋显得颓败破烂。
“二当家的,这两人关哪儿?”“还能关哪儿?咱们有多余地方吗?按时间算那俩的赎金也快到了,完事儿再给小两口腾地方,现在先挤挤。”曲微和叶苍对视一眼,心里生喜,竟然就要这般轻易寻到陛下和稚羽的所在!
写了交赎金的求救信后,曲微和叶苍被赶着到东墙边上的土屋。屋顶茅草已经发黑生霉,破烂的木门上正经挂着把铁锁,若是有心硬闯,无需钥匙一脚踹开便行。
门口守了三四人,隔着两丈远的距离占守一个岗位,看见匪头带人来抖擞了精神,点头哈腰地招呼。一湖匪上前开门,钥匙插进锁眼转动的声响勾得人心里发紧,曲微和叶苍纷纷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人动作,等着看门内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木门“吱呀”
一声推开,涌出一股潮湿发闷的浊气,屋里漆暗,只有里侧的墙上开了个碗大的小口,投进一束明亮的光线,映得灰尘飞扬。墙角晦暗处有黑影动了动,蹬着地面擦出声响。寻声过去,隐约能看见墙下靠坐着的身形轮廓,姿态萎靡不振,看不清面貌。
唯有光亮下照明的靴子和裤腿,两双眼睛纷纷微睁,漫上欣喜,样式和布料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装扮,不过眨眼的时间,两人已然确定里面的人确实是陛下和稚羽,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
在被推进漆暗的屋子里前,看见对方脸上微不可察的笑意。“老实待着!”外头的湖匪恶狠狠吼一声“哐”地拉门上锁。
门口的光线消失,曲微与叶苍隐入漆暗,眼睛尚未适应,一时难以视物。静默几息,墙角的位置突然传来踩动干草的窸窣声响,急促又慌乱。
一团黑影靠近,人身的温热气息袭来,那人率先开口,气声干哑发颤“叶兄,由姑娘”他们听出来,对方是稚羽。
“稚兄,陛下可还安好?”叶苍用气声问道。“陛下有些发热。”他一边说一边引着两人朝陛下所在处去“精神尚可,眼下刚睡。”曲微和叶苍探看一番,未出声打扰。
“你们怎会落入湖匪手里?”曲微问。“我与陛下来桉城不久,理城便率兵来攻,素南王着人护送陛下与我先行撤离,途中他们的人突然对陛下和我出手,随行的护城军抵死相抗。我们一路撤到断挨山一带,桉城兵死尽,护城军剩下两三人。
原本翻过山进入祁城便能安全,不料突然冲出一队土匪,杀尽护城军,将我与陛下擒来岛上。”“桉城的人果然有问题。”曲微出声“想必那土匪正是有人特意招了来,难怪这些年还清剿不尽。”
稚羽颔首,想到对方看不清,便又开口“那些土匪原本想对陛下和我下杀手,我承诺给他们千金才保下性命,他们看来也不知我和陛下的身份,只当是一桩普通的杀人买卖。”他又问“只有你们两人前来?”
“项昼与稚悠会在湖边接应,陛下在桉城之事不宜声张,带来的人并不多。这帮湖匪皆是亡命之徒,杀人如麻,为确保稳妥,只有我和叶苍二人上岛暗中营救。”稚羽对曲微与叶苍的关系满腹疑问,但眼下并非询问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