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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操场上跟乱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学生跑来跑去,而吕小希却迟迟不肯出现,如果我是吕小希的老师,绝对会被气得七窍出血,当场暴毙。
可我是杨云琅,所以我只能非常无聊地跟张文铭坐在位置上看天挖鼻孔。
在一片激昂亢奋的音乐声中,检阅仪式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看出来吕小希所在的方队整整少了两排人。这也是权宜之计。被牵连而不能上场的另外3位女生撅着嘴巴坐在离我和张文铭不远的台阶上。
张文铭饶有兴趣地扭过头去看:“杨云琅,那个女生还有点姿色呀,你看看能打几分?”
我非常没出息地直勾勾地看过去了。
然后被对方史无前例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比我更没面子的是吕小希的老师,因为就在检阅仪式进行到一半时,从操场上突然冒出来七八个人,她们就跟一队螃蟹似的横着就扎进了方队,于是方队重新成了犬牙交错型,恰巧那个方队正在经过主席台。那列螃蟹的带头人,吕小希还在就自己到底是站在左边的位置还是右边的位置唧唧喳喳跟别人吵架,吵到酣畅处,忍不住踹了身边同学一脚。
一同坐在主席台上的嘉宾领导们的脸上都像是挂了一层霜,而校长大人正面如死灰地盯着吕小希的班主任。
至于那位可怜的老师,他先是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而在看到吕小希当着全校领导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泼妇的一面后,我觉得他已经停止呼吸了。
接下来的戏码无疑会更加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可我却没机会亲眼见证,因为我被蔺晓楠近乎催命一般的电话给叫走了。
至于张文铭,我走的时候想带上他,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操场,说要看大戏,拒绝与我同行。我匆匆起身,想着刚才电话里蔺晓楠用被人强暴了一样的幽怨声叫我快点去救救她。
“你没事吧?”我忍不住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快点过来。”电话里她拒绝向我透露任何消息。
我起身的那一刻,云团终于承受不住水分的重压,开始下雨了。
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我的脸庞上,凉开了一片。
***
我埋着头在雨水中狂奔。
到达指定地点的破旧巷子的时候我却没有发现人,径直走到巷子尽头,面对眼前汹涌的雨水以及没有去路的围墙时,心里暗自揣测,蔺晓楠应该不是在耍我的吧?沮丧的情绪渐渐从我的胸腔升腾起来。就在那时,我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缓缓飘至肩头,我没有敢迅速转身,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不断翻涌过自己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的镜头,在我转身以后看见的可能是吸血鬼、没有脑袋的僵尸、手持枪支的坏蛋
这些都不是。
如果我看见的这个东西还能算是一个人的话,好吧,我承认她是人,可是,她是蔺晓楠吗?我定定地看着她,并没有朝前踏出一步。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披头散发,浑身泥水,衣衫已经不能用“不整”、“凌乱”之类的词形容,就跟是t台上别出心裁大胆时尚的设计一样,裤子跟上衣都被撕成了一条一条,而脸上不知抹了什么脏兮兮的东西,朝外散发着恶臭我甚至有些嫌弃地朝后微微退了一小步。就在那个幅度甚小的动作的同时,我听见对面的人又一次喊起我的名字。
“别走”她朝我伸出手“杨云琅,是我。”
“谁干的?”
我弓着身踏着肮脏泥泞的雨水朝前走着,好脏,真脏,那么脏,伏在我背上的少女眼眶含着热泪,因为雨水淋透了衣衫,她的胸口几乎完全贴着我的脊背,浑身漾起一层层像是电流爬过的感觉。我努力维持着镇定。稍作停顿,用力地把背上的少女向上推了一把,我听见了她轻轻的一声呻吟。
还好,她活着。
“在遇见张文铭之前,有些人也这样对待过我。”我说。
我明显感觉到蔺晓楠在我的肩头歪了一下脑袋,过了半晌,我听见她用冷得像是要杀人一样的口气跟我说:“别跟我提张文铭这个人,我恨不得他去死!”
那天下午,我背着蔺晓楠从学校门口经过,引得无数人侧目。甚至迎面走来一个不大熟悉的同校同学吃惊地看着我们俩夸张地把手塞进了嘴巴,像是我强暴了她一样。这个念头刚刚在脑袋里生成就有一名女生像是从天而降地跳到我面前大叫了一声:“杨云琅,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想要打电话叫来温岚却被蔺晓楠制止。
“束诚,谁也不要叫,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温热的泪水顺着我的脖子淌下来,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触动了我,那一刻,我的心抽搐着疼,我好想在大雨中奔跑、号叫。
那么念念不忘地牵挂着一个人,就算是他不在了,也会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想起他。那么,那是一个多么英俊勇敢的男孩子呢,才会让蔺晓楠在他去世那么久之后还每时每刻活在他的世界里呢。
我记得有一次蔺晓楠对我说过,只要她记得束诚,还在讲他的故事,那么束诚就还没有死,他坚强地活着,活在她的心中。
那么多次,我厌烦地看着蔺晓楠或者温岚提起束诚,每次我都在心里做着怎么不叫他去死这样恶毒的诅咒,后来一想,束诚已经不在了,就在内心里默默原谅了这个男孩子,甚至跟着她们的描述一点点勾勒起束诚的形象来。他温暖地带着16岁的美好笑意站在有风的世界尽头,看着我们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点红。会唱歌、成绩好、讨周围所有人的喜欢。
却跌倒在800米的终点线前
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站在雨水里一筹莫展,不知将蔺晓楠带到哪里去。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摇了摇快要睡着的蔺晓楠。
伏在我肩头的蔺晓楠花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地说:“花园路17号。”
叫了一辆的士,我按图索骥找到了蔺晓楠的家。
***
一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蔺晓楠的父母已经离婚。她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为了生计,妈妈不得不努力卖命工作。虽然每个月蔺晓楠的爸爸会固定支付一笔抚养费,但对于上了这所近乎贵族学校式的重点高中的蔺晓楠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其实也没那么窘迫。
我打量着蔺晓楠的家,高档的商品房小区,室内装修考究,地板上铺着奢华高贵的毛毯,赤脚踩上去毛茸茸的,就像是站在绿色的草地上。比起我家强上不止百倍,但我懂得她的隐忍她的哀伤。那种破裂的残缺的疼,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我的身上,血流不止。同病相怜也好,惺惺相惜也罢,对于蔺晓楠,我竟然在内心里涌起潮水一般的感慨。
大雨将我淋得精湿,我把蔺晓楠放在床上,转身进了洗手间,脱掉了身上的衬衫,用力拧干水分,然后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哗哗哗的流水声中我听见细小的脚步声。
就像是猫走路时那样的小心翼翼。
尚且来不及将水龙头关上,我就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搂抱住了腰。
然后她的整个身体靠上来,耳朵贴在我赤裸的脊背上。
哗哗哗的流水声擦过我的耳膜。
我像是被电流击中那般浑身轻轻颤抖,慢慢转过身,却被蔺晓楠扑了个满怀。她近乎神经质地重复着:“束诚,我爱你!”
“我不是束诚。”
“我不管。”带着撒娇式的哭腔“我爱你。”
简直像是一场噩梦,连我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又如何结束的,天黑下来的时候,我难为情地站起来。从地上拣起自己的外套,然后低低地说了句我走了。
拉开门却见客厅里明晃晃的一片灯光。
然后从厨房里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晓楠啊?”
我浑身冰冷,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等女人注意到我不是蔺晓楠后,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雨后的傍晚。
蔺晓楠跟着出现在我身后。
她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快走!”
***
我妈阴沉着脸把我堵在了房间内,她就像是一条离开了水来到陆地上的鱼,几乎无法呼吸,微张着嘴,努力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
胸腔飞速地起起伏伏。
我知道她很辛苦,我并不想惹她生气,可是——
“蔺晓楠,你这个畜生!”劈头盖脸的责骂朝我扑来“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你今年才多大?就带男生回家”
跟我爸离婚之后,我妈一个人带着我生活,她把希望和重心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她希望我优秀、出类拔萃、成为人上人,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颐指气使神采飞扬地站在我爸面前说,看,这是我的作品,与你无关。
而且我妈也绝对属于那种妇道人家,要是在古代,成为什么贞洁烈女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在她看见一个只穿着短裤的男性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也是理所当然。是我,亲手掐断了她那根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脆弱神经。
她站在门口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我。
仿佛这十几年来我们从未认识过一样。
我轻轻别过脸,心里想着,哼,要是让她知道一年之前我就跟束诚上过床的事,她现在还不纵身从这十几层高的楼上跳下去,于是微微扯开了嘴角。
我妈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她扑过来,揪住我的头发,拉着我朝墙上撞。
“你还笑你真不要脸!”
那些我讲给杨云琅的事,就跟是炸药一样塞在我的胸膛里,要是不讲出来,我觉得迟早有一天它会炸掉,炸得我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可是我却不敢说给妈妈听——
一年以前的旧事。
那时的主角还是束诚。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放学之后因为什么重新返回学校,好像也没什么紧要的大事,暮色中我急匆匆低着头走到学校门口,周围是一片安静的黄昏,所以,两个男孩子嘿咻嘿咻的声音就格外醒目地吸引了我。我抬起头,立刻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幕惊吓到了。
学校铁栅栏那一侧是两个浑身脏乎乎的男生。
他们同时也发现了我。
在我还没来得及尖叫的同时,束诚朝我打了个“嘘”的手势。我知道,如果我这会儿尖叫肯定会引起学校保卫的注意。
我快步走过去,发现束诚只是鼻子出血了,白色的衬衫上沾染了长长的一条,模糊的光线下看起来反倒像是系了一条小领带。而一旁的张文铭只是下巴上带着一点点血,而白色衬衣上沾满了厚厚的灰尘。而我的目光再一次从张文铭转回束诚的时候发现有点异样,于是又一次拉回目光然后我被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两个长得倾国倾城的男生竟然手拉着手,就差束诚把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去了。这简直简直让我想入非非嘛。
我一只手抵住额头以防失足跌倒在地。
足足适应了有3分钟,还没等我开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注意到束诚瘪下去的嘴巴线条,声音弱弱地说:“张文铭打了我。”
张文铭面部肌肉像被推土机碾过了一样,什么神情也看不出。
“我们俩打架了,我把他打了”他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将视线转至他处“我带他去诊所。”
我恨张文铭恨得牙齿痒痒。
我要是一男生,肯定当场就冲上去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我暗暗对比了一下我们俩的实力,比我高比我壮,就算是两个我叠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于是乖乖地放弃了跟他打架的想法转而用语言刺激他。
“你也真下得了手?”我翻了张文铭一个白眼,他总不至于禽兽到连女生也打的地步吧“束诚是你的好朋友不?”
他闷了半晌,才说:“是。”
“是好朋友你还打他?他被别人欺负也就算了,作为好朋友你还欺负他,你觉得你配‘朋友’这两个字吗?”
“”我注意到张文铭用一种讶然的表情看着喋喋不休的我。
“还有,你胆子也真是大到要撑破天了,还跑到我们学校来打人了。简直——”
我的高谈阔论结束在束诚的叫声中,他的鼻子又一次流血了。
“带我去诊所吧。”他冲张文铭说。
“好。”
“最好背着我。”
张文铭很不情愿地看了束诚一眼,然后慢慢地弯下身去。
我站在他们身后大发感慨,男生真是跟女生迥然不同的物种呀。刚才还打得鼻口蹿血,现在却互相搀扶,啧啧啧,还真是神奇。我竟然在心里忽然生出点羡慕之情来了。
那天我并没有跟去诊所,原因是束诚不允许我跟去,我站在那里心生疑窦,他们两个到底要搞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差错的话,那个时候,临近束诚死亡的日子不是很远了。
夏季的暑气慢慢笼罩了整个城市,女孩子们全部换上了漂亮的裙子,男孩子们也穿上了短裤,露出干净的小腿来。我每天要靠缩在空调房内啃着冰镇西瓜才能消暑。
啊,对了,那个夏天另外一件震撼我神经的事,就是张文铭居然被逮进拘留所里去了。
那个周末,我妈接到了束诚的电话,她很不情愿地喊了我接电话,却又赖在一旁不肯走,我知道她是想听到点什么,可是束诚这人本来说话声音就小,更不可能在电话里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问我周末想不想一起去“发现王国”去玩。
我问还有谁。
他说带上张文铭吧。
我想了想说好。——我想了想是做给我妈看的。毕竟放下电话之后我得跟我妈舌战一番,她是不肯轻易允许我跟男孩子出去的,即使是同班同学也不行。
用她的话来说“同班同学才容易搞到一起”
我立刻反唇相讥:“你跟我爸就是同班同学吧。”
“”我妈的脸色于是变得很难看。
按照既定的时间出现在“发现王国”门口时,束诚还没有出现。
心里多少存有一点小的怨念,虽然说束诚是我心仪的人,但迟到也是女生的专利呀,他一个大男生迟到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我在“发现王国”门口的遮阳伞下喝冰镇可乐的同时给束诚发的短消息,结果是连发了5条也没有回应,就跟我把消息发到了外太空一样。那时真的是有点生气,于是拨通了电话,朝里边大叫着束诚还在不在。等我喊完了才注意到电话那边一片嘈杂。而束诚的喘气有些粗,他似乎移动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对我说出事了。
出事了。
“张文铭被警察给抓走了?”
“你们俩不是在一起的吗?他在路上又跟人打架了还是怎么着了?”
“他没打架”束诚吞吐不清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我着急得直跺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在便利店里偷东西,被抓住了。”
“啊?!什么?”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他偷东西了。”
“偷什么?”
“”“偷了什么?”
“等我过去再说吧。”
***
杨云琅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他丢下张文铭就去找你了?”
“不仅如此。”我得意扬扬“我跟束诚还去玩了‘发现王国’。只是”
“什么?”
“束诚没带够钱,门票费大部分是我花的,然后那个月我忍饥挨饿差点没挂了。但是那天我们两个玩得很开心。”
“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问题。”
“嗯?”
“你不说张文铭和束诚是朋友吗。”
“是呀。”
“那为什么在张文铭出事之后,束诚竟能安之若素地跑去跟你玩,而一点也不挂念朋友的安危?还有”
“是不是张文铭总欺负束诚,其实他们之间是有间隙的?”
“对了,我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张文铭因为偷什么被抓起来了?”
“”“难以启齿?”
“一盒避孕套。”
“”杨云琅的脸很快烧成一片绯红。他不好意思地转开脸。
“总之,我觉得你这个故事里有很多让人觉得不对头的地方。”杨云琅嘟囔着。
其实更匪夷所思的事我还没有跟他说。
那时候我还以为哦,应该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是一样以为张文铭是个坏孩子。比起束诚的体格来,他简直就像一个体育生,不仅如此,在明明知道束诚有抑郁症的情况下还欺负他,甚至有一次被我撞见将束诚打得鼻口蹿血,又因为偷窃避孕套被抓进了拘留所一个下午,如果这些都不算,那他喝酒抽烟乃至于一年以后动用人脉关系留学了一级调进我们学校而成绩据说却很烂,你说这些因素累加起来,我对他的印象,能好得起来嘛。
不过杨云琅似乎是拿他当好朋友的,因为在我说那些旧事的时候,杨云琅脸上的不悦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那天在玩“激流勇进”的时候,我坐在束诚的背后,从高向下俯冲的时候,我闭上眼睛高声尖叫同时两只手紧紧地抱住束诚的腰,一直到全部结束之后我还没有松手。束诚提醒我该去玩摩天轮的时候,我才从粉红色的浪漫幻想中抽身而出,慌忙中松开了仍旧紧抓着束诚的双手,脸被烧得通红。
在摩天轮快要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我忘乎所以地嚷嚷着:“束诚,在这里能看见你家。”
“嗯?”似乎是疑惑的语气。
我顿时为自己泄露了秘密而感到羞耻。
我开始觉得自己笨得就像是一头大肥猪,在束诚的面前表现得很没水准。
他敛着的眉毛散开来,嘴角的笑意牵扯出好看的弧度:“蔺晓楠?”
“嗯?”
“你爱上我了吧?”
“”叫人家女孩子轻易地表白,是件多难为情的事。可是,更可恨的还在后面。
束诚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烧红的脸,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没爱上我?”
我慌张地摇起了头。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嘛,不然的话,你没必要放学跟踪我回家呀。”
“啊?你知道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我现在是被挂在天上,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
“你说的呀。”束诚又露出坏笑。
摩天轮缓缓升至最高点。
我伸手打向束诚,却被他拦在半空,然后他歪着头凑过来,由下及上用他温柔的唇袭击了我的脸。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要燃烧了。
他的唇紧贴着我的腮。
声音很轻但却不容置疑地要求着:“说——说你爱我!”
我轻轻地重复着束诚的话:“我,爱,你。”
那一刻,虽然我凝眸于头顶浩瀚蔚蓝的天空,却恍若觉得束诚的脸上扯开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微笑。
***
我们俩从摩天轮上一下来,对面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4个男生。
我注意到束诚突然变了脸色。
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我们。
远远地朝我们喊过来:“束诚,你小子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束诚拉紧我的手,低声嘱咐我“快跑”我感觉到束诚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他的紧张感传染了我,我再一次抬眼看了看对方那4个人,完全是社会上不良少年的小鬼打扮,跟站在我旁边的干净的束诚似乎完全不搭界。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纠葛呢?
没等我再深想这些问题,束诚的身体已经像是一台强大的发动机,带着我朝旁边一侧突围,我的世界里响起咚咚咚的鼓点。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况且,他们毕竟是4个男生,脚力好我许多。我恨不得自己的脊背上能长出一对翅膀来,一下就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眼下,我的后背不仅长不出翅膀,而是带着僵硬的凉意。似乎后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伸手抓住我的脖子。
束诚跑步的潜力是我那时候发现的。
后来问起他,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练过长跑。
在翻越一堵小围墙的时候,我很没出息地跌倒在地,狗吃屎的动作,小腿流血了,可是我顾不得疼,只是心急如焚,追兵就在身后,我要束诚别管我,叫他先走。
“他们要追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快走,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不肯走,弯身搀扶起我来,完全没有接我之前的话茬儿,轻声问着:“没事吧?”
搞什么搞呀,又不是拍8点档的连续剧,煽什么情呀,可是我的眼眶还是开始慢慢潮红。这种俗套桥段却还在原版呈现,最后我跟束诚被敌人团团围住,束诚把我揽在怀里说着:“有我在,你不要怕哦。”
而敌人淫笑着朝我们扑来。
束诚的话把我从想象拉回现实中来。
“我背你走吧。”
束诚蹲下来,将薄薄的一片脊背留给我。
“上来吧。”
那一刻,我终于受不了了,即使是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哽咽声还是泄露出来。束诚扭头看我,非常不屑地说着:“女人就是麻烦。”
见我还是哭,就又说了句:“你哭个屁啊,还不上来快点跑,一会儿他们追上来了,强暴了你也说不定。”
我见束诚这样一说,就非常实在地扑到束诚身上去了,我压上去的时候听见他发出轻轻的一声“嗯”不过现在这样,就算是死也值了,趴在喜欢人的结实后背上,这叫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
然后那4个人就真的跟8点档连续剧一样出现在了我们俩眼前,一个个气喘如牛,眼睛里朝外喷着火,仿佛随时都能把我们俩烧成焦炭。
“我看你们俩还往哪走?!”果真是淫笑着朝我们扑来“束诚,今天你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然后就仿佛一道白光闪过。
我看见了从天而降的张文铭。
从拘留所里出来的张文铭近乎全身挂彩,那样子就跟刚杀了一个人没啥区别,光那形象就足够有震慑力的了,他站在我和束诚的前面,整整高出我们俩一头。
“你们走!”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脱身了。
束诚背着我进了路边一家诊所。在那儿找了医生为我做了简单的包扎。我奇怪他跟医生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出来后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撇撇嘴:“你不觉得这地儿有点熟悉吗?”
“啊?”经束诚提醒才注意到这已经是束诚家附近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快到你家了不过,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爸爸一直有暴力倾向,他经常把我打伤打流血,每次我都来这个诊所治疗慢慢地,也就熟悉了。”他说得那么平静,却在我的内心里掀起了一场风暴,胸口隐隐作痛,我伏在束诚的肩头,除了紧紧地抱住他,想不到什么安慰才会更有力。
束诚似乎也感觉到了,倒像是安慰我一样,他说:“没什么。”
见我没响动,后来又问:“要不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