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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消停停的喝了口茶,钱来发把茶盅放回身边的小几上,同时十分舒坦的长吁-声——感觉舒坦的原因,不是为了茶水的滋味香醇,而是正有一双纤纤玉手在替他轻捶着肥厚多肉的肩头。
当然,捶肩的人就是楚雪凤。
看她双手半握成拳状,忽快忽慢颇有节奏的在钱来发肩膀上敲打游走,发出那种极有韵律的声响:“劈哩劈”“啪啦啪”“劈哩啪啦啪”手法纯熟,力量运用恰到好处,和专门干这一行的师傅几乎不差上下了。
钱来发索性闭上眼睛,嗯哼不停,充分享受着在这种松散作用下的快感,好像连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了。
楚雪凤一面施展,一面笑问:
“怎么样,大佬,还算舒服吧?”
钱来发哼着声道:
“美透啦,不但觉得筋脉活络,血气畅旺,连肌带骨也似轻松了不少;我说姑奶奶,你这-手,不逊专业,却是怎生学来的?”
楚雪凤笑道:
“小时候,常替我爹捏背,久而久之,就自有心得了。”
钱来发满足的道:
“往后,你可得为我施展施展,想不到这玩意还挺能引人上瘾的呢”
手底下加了把劲,楚雪凤道: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钱来发正想再说什么,门外,已响起几声轻缓的、显得颇为谨慎的敲门声,他刚刚皱起眉头,楚雪凤已在回应:
“谁呀?”
外面传来褚兆英的嗓调:
“是我,褚兆英。”
楚雪凤连忙过去将门启开,褚兆英并没有马上进屋,他先向里面迅速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
“楚姑娘,可以进去么?”
楚雪凤不禁有些愕然:
“当然可以进来,褚兆英,你干吗会问这句话?”
钱来发坐直身子,不由得心中有气:
“娘的个皮,那褚兆英,你以为我和楚姑娘在房里是在做啥?真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邪门不是?”
褚兆英忙哈腰陪笑:
“回大爷的话,这叫敬重,是礼貌哇!”
楚雪凤啼笑皆非的道:
“我看那,褚兆英,你自从被司马驭龙和尚三省掳过那-次之后,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可别走火入魔才是。”
褚兆英讪讪的走进房里,垂着双手道:
“大爷,焦二顺来了,要见大爷,我看房门关着,不敢叫他径自上来,所以先步向大爷请示,看大爷要在哪里见他”
钱来发没好气的道:
“这家伙要找我也不挑拣挑拣辰光,十次八次,都是在我正舒坦的时候闯了来,这不叫煞风景么?他娘!”-
听钱来发的言词间有语病,楚雪凤急忙跟着解释: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正在替大佬捶背,他觉得我的手艺还不错,挺受用的一-”
看到褚兆英脸上那股唯唯喏喏,似笑非笑的怪表情,楚雪凤唯恐越描越黑,心里一呕,乾脆不说了。
钱来发伸了个懒腰,道:
“叫他上来吧。”
褚兆英躬身退出,不片刻已领着焦二顺进来,焦二顺先向钱来发、楚雪凤分别见过礼,后才笑嘻嘻的道:
“来发爷的气色真好,楚姑娘尤其艳光照人,人逢喜事才精神爽,看来该是有什么大吉庆到了”
楚雪凤这边厢脸蛋甫起霞潮,那边厢钱来发已吹起胡子瞪起眼:
“得了得了,少他娘给我耍贫嘴,那焦二顺,你是忽然心血来潮,专程跑来看我呢,还是又出了什么纰漏罩不住啦?”
焦二顺忙道:
“来发爷,我在道上行走,可是-向谨言慎行,循规蹈距、不敢稍露锋芒,以免替你老招惹麻烦;这趟来,我自己没有事,乃是专来给你老报告一个消息的”
钱来发道: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焦二顺搓着手道:
“不能说是好消息”
叹了口气,钱来发无奈的道:
“我他娘是招谁惹谁了,竟不肯让我安安稳稳过一段悠闲日子,不是这个麻烦,就是那个罗嗦,夹七杂八,简直就没完没了,莫不成看我钱某人好欺好吃么?”
楚雪凤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若想自怨自艾,大老,也该有个谱,你明明知道你决不好欺,更不好吃,这种无根无由的牢骚,却是发给哪一个听?”
钱来发乾笑着道:
“罢了罢了,那焦二顺,且说,你带来的是什么不大好的消息?”
润润嘴唇,焦二顺道:
“来发爷,咱们第一次去‘红河套’柴家府索镖回来的半途上,你老与楚姑娘不是曾经为了一个姓严的小伙子绕了一趟‘九江城’么?”
钱来发颔首道:
“不错,姓严的小伙子叫严子畏,挺知进取的一个后生。”
焦二顺道:
“来发爷去了‘九江城’,光光鲜鲜的替严子畏解决了问题,更撮了一段好姻缘,这些都是美事,但美中不足的是你老摘了‘虎头赌坊’的招牌,亦挫败了‘华山派’的好手‘九臂摘星’齐百岳一-”
钱来发道:
“这又怎么样?要不拿点真才实学出来,你以为单凭嘴皮子就能办成事?”
焦二顺道:
“毛病就出在这里了,来发爷,‘华山派’得悉齐百岳遭到挫败的消息后,难免群情愤激,对来发爷颇生不满,正酝酿着要找你老讨还公道-一”
冷冷一哼,钱来发道:
“凡是总要分个是非,论个曲直,齐百岳栽了筋头是不错,他们却该先弄清楚老齐这个筋头是怎么栽的,又是准先挑举启端?说起来,‘华山派’算得上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门下弟子正应爱惜羽毛、洁身自好才对,老齐偏偏背道而驰,跑赌场中抱台脚、干保镖,这已是大大的有辱师门,等出了漏子,尚不知反省悔悟,倒把一腔怨气出在别人头上,如此偏颇护短,也算名门大派的作风么?”
楚雪凤恨声道:
“当初你就不该放过他,姓齐的已经表明了不会甘休,你还笑着的为他打圆场呢,现在想想,冤是不冤?”
钱来发摇着头道:
“放过齐百岳并没有错,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彼此既无深仇大恨,老齐亦并非罪孽深重,他吃谁的帮谁,挨-刀也已够呛,何苦着着逼人于绝?”
楚雪凤板着脸道:
“大佬,你要做善人,不肯着着逼人于绝,如今可是好心不得好报,纵虎归山之余,这头癫虎却待反噬你一口啦!”
嘿嘿笑了,钱来发道:
“天下事,有些是得凭良心的,他要不知反思后悔,反而以怨报德,我也没有话说,只有以暴制暴,到时候见真章了。”
焦二顺搭口道:
“来发爷,在我听到风声的当口,事情已然传扬好一阵子了,说不定‘华山派’的人早已采取行动,最近就会发生状况你老可别掉以轻心,得先防着才好。”
钱来发道:
“自从那年一踏进江湖这个大染缸,我没有一天不在防范、不在警惕,焦二顺,你以为我能活到今天,是容易的?”
焦二顺赶忙道:
“来发爷计比孔明,猛赛张飞,这还用说?”
褚兆英忧形于色的道:
“大爷,要不要通知鲁元标、屠无观他们-声?”
钱来发道:
“不必,‘华山派’不同于-般草莽流寇、黑帮邪党,他们还算讲规矩、重传统,只要明来明去,我相信凭我尚能应付。”
楚雪凤不悦的道:
“还有我!”
钱来发笑道:
“当然,还有你。”
焦二顺巴巴的道:
“来发爷,我掠个阵还可以吧?”
看了焦二顺-眼,钱来发慢吞吞的道:
“你仍然在使双刀,焦二顺?”
知道钱来发的言语中有调侃之意,焦二顺略显尴尬的道:
“来发爷,我的双刀使得不够美妙,可是我一双腿挺快,大忙或许帮不上,小忙不定能派上用场,你老就准了我跟班吧。”
钱来发笑道:
“倒像跟了我去发横财似的,这等殷切法,也罢,猴崽子,你来就是。”
和钱来发相处久了,就会受到他那种亲切深挚的吸引力,这种力量无比的向心影响,不论他是以狂风暴雨般的强烈情感来宣注,或是以春花似的轻柔款款做抚慰,潜移默化中,就已把人带进了他的精神领域里,总是忘不了、抛不去,干什么都甘愿跟在-起,即使卖命吧,也算挑定这号主儿了。
楚雪凤早就有这样的感触了,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起了牵系,等她蓦然惊悟自己的情愫投向竟已牢缠固绕,是那么不可解脱了;现在,她瞅着钱来发,心头暗想:“这个死大佬,还真有一套收魂夺魄的本事那”
“华山派”的行动非常快,比钱来发预料的更快,就在焦二顺递送消息过来的第三天,邀战的白帖已然由人传到了“天宝金玉坊”管事的不敢怠慢,立时着专差呈到了钱来发手中。
约战的地方,定在城外小松岗的土地庙前,时间为翌日正午一一堂堂皇皇的用白纸黑字写得分明,钱来发说得不错,名门大派,果然就有名门大派的风范气度,当然,可别管门下弟子都干了些什么差事,以及义理上屈不屈。
看完了帖子,钱来发随手放在桌上,若有所思的向楚雪凤道:
“依我看,这次‘华山派’的来人相当仔细,他们决不是刚刚才到,恐怕已经摸来咱们这里好些天了。”
楚雪凤的目光匆匆流览过白帖上的字迹,神色冷凝的道:
“怎么说?”
钱来发道:
“他们选择比划的地方,是城郊的小松岗土地庙,那里远离大路,人迹罕至,且方圆宽广平坦,用来拼生斗死,最为合宜,‘华山派’属外地人,却能够找到这么一处所在,可见是早就抵达城里,内外全踩遍啦。”
楚雪凤道:
“不错,甚至连你铺子开在哪儿他们都知道,足证来人心思细密,行事有条不紊,大佬,明午之约,我们得多加考量一一”
钱来发安闲自若的道:
“也没有什么好考量的,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刀口子下分强弱就是,只要他们不出鬼,我还有几分把握”
楚雪凤道:
“如果‘华山派’的人不按规矩来,出了鬼呢?”
钱来发极有信心的道:
“我想不会,你看,他们正式下了战书,煌煌相邀,就可证明行为磊落,不循歪道,否则,大可学那一干邪魔鬼崇的作风,抽冷子打突击,他们找得着铺子,难不成还找不来山庄?”
楚雪风轻声道:
“大佬,你真不想调集鲁元标、屠无观他们过来?”
钱来发正色道:
“若有必要,我当然会叫他们前来帮衬,但与‘华山派’之约,既然打的是规规矩矩的明仗,我认为以你我二人之力,应该对付得了,又何苦非要缀上他们,给我心理上增加负担?设若万一又生伤亡,更成憾事了。”
楚雪凤不以为然的道:
“话不是这样说,大佬,人的交情到了深度,便合着交命交心,安危与共了,忠义之下,生死又何足论?”
哈哈一笑,钱来发道:
“你宽念,事情没那么严重,华山-脉的斤两我掂量过,亦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况且有你相助-臂,强似千军,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哼了声,楚雪凤又好气又好笑:
“死相!”
一字排开,站在土地庙前的那四个人,看上去个个气宇轩昂,风采不凡,四个人站在那里,有如渊停岳峙,颇生以不变应万变的制静功效。
四个人中,有一位是钱来发与楚雪凤的旧识——不错,正是“九臂摘星”齐百岳。
另外三位,一个满头白发,白发更结成一条一条的辫子垂挂下来,然而面孔却极为红润,红润得泛着油光,他旁边的这位就比较清癯削瘦子,但人生得瘦,两只眼睛偏偏精芒闪灼,锐利如刃,目光投注的当口,似乎能穿透人心;第三个的外貌最是奇特怪异,能叫你见过便永难忘怀一一芭斗大的脑袋上顶着几根稀疏乾燥的黄毛,左眼是黑白混浊的一团,光景像是擒着一枚打碎后又加以搅合的鸡蛋,蛋黄蛋清,全杂在一起,这人脑袋大,身材倒衬托着五短,尤其那双手,宽大厚实,张开来几同箕箩,掌心掌背隐隐呈现出暗紫色泽,看上去,不由不令人联想到铁锤钢钻一类的事物上。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这种时令了,阳光当顶晒,居然仍有几分炽热的感觉;钱来发和楚雪凤到达的时间并不晚,刚好正午么,只是人家来得更早罢了。
三人下了马,钱来发笑呵呵的向对面四位拱手致意,态度十分热络:
“罪过罪过,各位远来是客,倒早前赶来候着啦,我们坐地的反而迟了一步,实在有失敬意,怠慢之处,务乞包涵,呵呵,务乞包涵”
齐百岳的眼下肌肉微微抽搐,脸上更没有什么表情,他冷冷的道:
“钱来发,我们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果然你没有令我们失望。”
钱来发笑道:
“各位盛意相召,我怎能不来,即使是刀山油锅,好歹也得赶到呀!”
齐百岳硬绷绷的道: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约你来此吧?”
搓着双手,钱来发道:
“约模是为了‘九江城’‘虎头赌坊’那桩公案?齐朋友,接柬之后,我承认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了呢。”
齐百岳的额头浮起青筋,语气也不由加重了:
“钱来发,本来武人学武,胜败为兵家常事,但你我的情形又大不相同,你不该在我的东家面前挫辱于我,更不该在明知我为华山门人之后犹且血刃以加,‘九江城’那次遭遇,你不止抹灰了我齐某人的脸面,亦不啻抹灰了整个‘华山派’的脸面,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不报此一箭之仇,何能心甘?”
钱来发一派和气生财的模样:
“齐朋友,你这么说就差了,当初我和楚姑娘到达‘虎头赌坊’,可不是冲着你去的,谁又知道鼎鼎大名且列属‘华山派’四大高手之一的你竟会在那种下三流的地方抱柜脚、充保镖?真正做梦也想不到呀我们有礼在先,朋友你却并不买帐,愣在替金虎强行出头,诉诸以暴,你说说,在那种情景下,我们能不撑持着么?齐朋友,若要论个是非,恕我直言不讳,抹灰了‘华山派’脸面的不是我,乃是你自己?老古人不是早有教训么?人必自辱,然后人辱,又怎么怪得了我呢?”
齐百岳的面孔上是一阵青、一阵红,情绪亦不禁激动起来:
“好一张利嘴,好一付刁舌,钱来发,我挨刀受剐、横遭挫败之耻,莫非全乃咎由自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处么?”
又拱拱手,钱来发歉然道:
“我亦曾思前想后,检讨自己在此一事件中的作为是否有欠妥之处,然而经过再三反省,却委实找不出个人缺失何在”
齐百岳“咯登”一咬牙:
“罢了,钱来发,幸好我们不是来找你理论的,一切是非功过,不须徒托争辩,血债血偿,以牙还牙,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一直沉默无语的楚雪凤,这时冷冷的开口道:
“姓齐的,难道你也不想想,当时若非钱大佬心怀慈悲,一念存仁,你还能站在这里又蹦又跳,大声吆喝着‘血债血偿’吗?”
齐百岳窒噎俄顷,恼羞成怒的咆哮;
“他要心怀慈悲,是他姓钱的事,与我无干,我从不曾要求他手下留情,亦没有恳托他续命超生,而且我早说过,有朝一日,我若回来报仇雪恨,便休想以他那般宽宏大量!”
轻蔑的一笑,楚雪凤道:
“还算不错,至少,你尚承认我们大佬比你宽宏大量!”
齐百岳正心火上升,脸上倏变,那白发捻结的人物已淡淡出声道:
“这位姑娘口舌之利,实不逊来发兄,我却得奉劝二位,积修口德至关重要,恶语伤人六月寒,何不留存几句,以图个圜余地呢?”
楚雪凤道:
“各位气势汹汹,来此大兴问罪之师,模样可像留有圜转余地吗?”
钱来发笑吟吟的接口道:
“如果我猜得不差,你老兄大概就是‘华山派’当今四位高手中的头一位‘皓发映衰命’郭铮郭老兄了?”
白发结辫的那位微微笑道:
“不敢,在下正是郭铮。”
钱来发目注郭铮身侧的清癯汉子,和和气气的道:
“这-位,想便是‘华山派’四大高手里排名第二的‘唳鹤’裴望春?”
清癯汉子面无表情的道:
“荒山野人,微门草莽,这等粗名陋号,钱大兄犹能入耳在心,倒令我颇出意外,受宠若惊了。”
钱来发笑道:
“好说好说,是裴兄客气,呵呵,太客气啦!”
头如邑斗,手似铁砧的仁兄不等钱来发点将点到他,索性闷沉沉的先做自我介绍:
“我叫董良,‘碎碑手’董良,我们哥四个,我是敬陪末座。”
钱来发望一眼对方的双掌“啧”“啧”有声:
“董兄,久闻你练得-手‘大落磐掌’功力,碎石裂碑,仅在挥洒之间,今日-见,果然不虚,你尚未抬手,我已觉得心头沉重,压力迎面而来,若是董兄一朝大展神威,只怕就有人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董良那只清明的独目中漾起一抹极难察觉的赤芒,却仍然以鼻音浓重的腔调,不徐不缓的道:
“你是个非常自谦的人,钱大兄,谦虚固是一种美德,但表示了对个人信心的适度抑制,需要在这方面加以抑制的人,便必足极有能耐的人,假如此人小幸恰为敌人,就是个相当可怕的敌人了。”
钱来发忙道:
“董兄高抬,我确实没有什么货,不具骄狂的本钱,又如何胆敢人五人六、愣充壳子?呵呵,低声下气-点,自有后福无穷之妙”
齐百岳怒道:
“钱来发,你少扮这套‘猪吃老虎’,我们断断不会上你的当!”
董良也似笑非笑的道:
“一个功成名就的人物,自有他功成名就的道理,这身份行情,不是白搭便搭得来的,三哥,人家钱大兄吃香喝辣,扬武耀威了半辈子,要是没有几手,行么?”
钱来发打着哈哈道:
“人抬人是无价宝,只是各位别把我抬和太高了,抬得高,跌得重,在各位行家面前,我钱某-向是找台阶落地——”
齐百岳恶狠狠的道:
“这-遭,钱来发,你恐怕是找不着台阶落地了!”
郭铮注视着钱来发,四平八稳的道:
“来发兄,今天我们兄弟四个来到贵宝地,并不是与你争曲直、论道理来的,主要是为了全派诉荣辱,手足的颜面,不得不向你讨还一个公道,过去的事,谁对准错无须加以评断,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注重事情发生后的结果-一结果是我们派中的人吃了亏、遭到挫折,‘华山’一脉的令誉沾染了污点,就凭这几样,已足够我们兴师而来,要向来发兄求个交待。”
钱来发肚里有气,表面上却依旧笑容不改:
“郭兄的意思,不管孰是孰非,有理无理,只要华山派的人落了下风,就-定得兴师问罪,把面子挣回来?”
郭铮意态安详的道: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钱来发叹一口:
“这样做,岂不显得贵派太过霸道了么?”
郭铮并没有发怒,反而十分恳切的道:
“希望你能谅解,来发兄,天下武林之中,所谓的名门大派,并没有几个,而既然能列入名门大派之流,便不得不对本身的威誉倍加珍惜,竭力维护,其间或者便产生了偏颇、恃强、自大的后遗症,却也无可奈何的,人间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无论为了哪一桩利害冲突,只要关系到团体的荣辱,往往就欠缺是非的依据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强者总难免比较霸气——”
钱来发笑道:
“而弱者就只好自认倒霉?”
郭铮平静的道:
“直到现在,来发兄,我们并没有视你为弱者-点也没有。”
钱来发道:
“可是,各位竟似自认为强者了;我实在想不透,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到底是拿什么创起字号来的?莫非就单凭这种‘霸气’,便能开山立派,流传久远?莫非只靠恃强凌弱,轻视公义,就可树立山头,自许天下?这又如何能成为-个道理?”
郭铮的神色严肃了:
“来发兄,言词之间,请勿玷辱我等师门的令誉,歪曲立派的意义,方才我四弟也已说过,-个功成名就的人,自有其功成名就的因由;同样的,-个门派的屹立堀起,亦自有他卓然兴盛的要素,总之,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抹煞!”
摊摊手,钱来发慢吞吞的道:
“说老实话,这些年来,我也真叫看多了,他娘黑道有黑道的粗横,白道亦有白道的倨傲,谁比谁高明,-点谈不上,难缠的终归是难缠,不管哪一道,都是一个鸟样!”
郭铮沉沉的道:
“你能领悟到这一层上,来发兄,就不必再有什么埋怨了。”
楚雪凤凛厉的插嘴进来:
“大佬,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实力才稳靠,分强弱也不是单分在嘴皮子上,那得用刀口来称量才行!”
钱来发翻动着眼珠连连摇头,光景似乎在表示:好吧,那就用刀口子来称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