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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
一刀刺出,叶席信心满满。
他也该有这样的自信,虽说只是一棵树而已,并没什么大不了。但当这棵树出现在此时此地,那就是左右战局的胜负手了。那黑衣人背对着,显然是无法及时察觉到身后古树的,而只要他撞上去,暴退身形就得不可避免的滞上一滞,那也就是见生死的时候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叶席这一刀都断没有刺空的道理。
事实便也就是如此,下一刻,锋芒刀尖择人而噬,径直点进黑衣人眉心,噗——
不对!不好!
长刀已然彻底贯穿黑衣人脑颅,前端刀尖部分甚至是刺进了树干里,但叶席神色却骤然大变,因为他没能从刀身上感觉到哪怕半点的熟悉手感,空荡荡的,就像是刺进了虚空中,毫无半点血花溅出……
叶席的感觉没错,下一刻,黑衣人身形忽得崩散开来,如烟如雾。
幻影?他这必杀一刀竟然是刺在了幻影之上!
这是什么身法?亦或者是何等秘术?
叶席来不及细想,因为这该死幻影,局势已然彻底颠倒过来。必杀一刀空了,也就代表短时间内叶席无法再去瞬秒对方,而得了这喘息功夫,这黑衣人必定高声示警,呼唤同伴过来围剿!
生死一念间,功败垂成。
怎么办?怎么办……咦?
心急如焚间,叶席眼角余光忽得扫到了树后几片悠然下落的叶子,颜色尚青。应该是因为他掌中刺进树干的长刀缘故,导致古树受到震颤,因而这几片尚青树叶方才迫不及待的提前坠落,投入大地怀抱。
这原本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一幕,但叶席注意到那几片树叶并不是垂直下落,而是像受到了什么无形助力,打着旋儿斜斜飘开。
风向不对!难道……看着这几片落叶滑开方向,叶席第一时间排除山风影响,随即想到什么,眼眸一亮,咬咬牙,赌了!
持刀手臂霍然一震,撕拉,缠绕在刀柄与手掌间的布条瞬间崩裂开来,踏步挥拳,空鸣爆音,精准砸在刀柄末端之上。
砰,嗖——
得此巨力,长刀瞬间于眼前消失不见,完全没入古树躯干,旋即短短呼吸后,又从古树背面洞穿而出,急速前刺。
树后空空如也,一望便知。但当长刀刀柄将将离开古树时,刀身却蓦地一滞,悬停空中,三寸刀尖好似被虚空给吃掉了,消失不见,只见到一捧血花忽得四溅绽放,于漆黑夜色中显得分外妖娆。
旋即,闷哼声响,一道踉跄身影凭空出现,正是方才那变为幻影的黑衣人,怔怔低头,看着心口处穿膛而过的长刀,满脸不可置信。
中了?
大树另一端,叶席也是一脸懵逼狂喜,这特么也能中?!
讲道理,叶席只是察觉到树叶坠落轨迹稍稍有点邪乎,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抱着类似买彩票摸奖的想法,试上一试而已,谁能想到真会中啊……
当然,那黑衣人是不知道叶席想法的,否则不等到被洞穿的心脏骤停,非得先吐血而亡不可。
“好……好刀!”黑衣人抬起头来,望向一树相隔的叶席,长声赞叹。
叶席闻言下意识摸了摸鼻梁,正待客气几句,耳廓却是微动,似有听到几声噗噗轻响,脸色顿时大变,想也没想便蹬地俯身,标准的赖驴打滚,侧扑而出。
簌簌——噗!
还是那棵古树,方才是锋锐长刀从这边穿透射向对面,现在却是三支短箭呈品字形从对面穿透射来。
叶席的反应已经快到极致,不但是避开了要害,且顺利躲过了其中两根箭枝,但第三根箭枝却实在躲无可躲,侧扑而出的身形没等落地,一股巨大力道便从左胳膊袭来,砰的一声,旋转摔落。
“艹!”
“呵……”
咒骂声来自叶席,轻笑则来自于那名黑衣人,看着自己临死一击得手,眼中意味似欣慰似遗憾,旋即闭目后仰,直挺挺摔落在地,再无动静。
不远处,叶席黑着脸爬起,瞥了眼牢牢钉在左胳膊上的箭枝尾羽,只稍一沉吟,便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等力道的箭枝不可能是甩手而发,只能是机械力量,应该是类似短弩袖箭等东西。而虽是有古树遮挡,但这等暗器装置发射时,原本该是有弦鸣震响才对,但叶席方才真的没有听到,否则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偷袭得手……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些声响被其他动静给掩盖了,再一想方才黑衣人夸赞的好刀……
去年买了个表,套路真特么的深!
明白过来后,叶席即是愤怒,又是止不住的后怕。讲道理,若是让现在的他回到几分钟前,他是真未必有那胆量再搞什么埋伏偷袭。
身手顶级的刺客、打不死的尸兵……这特么到底是群什么人啊?
甩甩头,压下心中焦躁杂念。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此想着,叶席抬脚走向那寂然不动的黑衣人,当然不是去鞭尸,只是收回长刀而已。在目前这环境下,施放印术动静明显过大,还就是冷兵器最为适合。
不过只走出几步,叶席眼前蓦地一晕,跟着脚下就是一个踉跄。愕然转头,撕开袖口外衣,果不其然的在箭枝伤口处,看到了些许淌出的黑红血液。
“我&%#……”
叶席真是有种日了狗的无语感,尸兵带毒也就算了,毕竟是尸体嘛,但你个大活人怀踹染毒箭枝在身,身法速度还那么迅捷,就不怕一不小心弄死自己?
事实上无面死士还真不怕,一个会在口中含毒时时刻刻准备自杀的人,会怕这小玩意?明显不可能嘛。
骂归骂,清楚自己中毒的叶席不敢耽搁,快步走到黑衣人尸体旁,先行拔出长刀,随即小心摸索了下,掏出几个细颈小瓶、两把漆黑匕首,一套扣在左手腕间的袖箭装置、一枚不知作什么用途的令牌,上面雕刻着七十七字样。除此之外,还有诸如毒针、柳叶飞刀、以及系在手指关节上的几尺钢丝等等。
零零碎碎,摊了一地。
抹了把脸,只看这些几乎全是作暗杀用途的装备,就算是老大爷显灵说这人不是刺客,叶席都是决计不信的……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叶席手中那几个翻来覆去的细颈小瓶。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是有解药的,但到底是哪一瓶就无从得知了。
偏偏这些小瓶似乎都是从一个窑里烧出来的,模样几无二致,仅靠肉眼根本无法进行判别。
“要不要这么专业啊,给点机会行不行?”只观察了些许时间,叶席就不由得仰天长叹,直接放弃。
恩,只能带回去让冷凝霜甄别了……
叶席最终取走了长刀小瓶,顺手又拿了几把柳叶飞刀,只稍稍收拾了下现场痕迹,便直接离开。
虽然这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没机会长啸示警,但叶席有理由相信以对方的专业程度,察觉并找来这里并不难,而且这时间还不会太久。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区域,但同时,叶席的脚步却又越来越是沉重。箭枝毒素严重影响了他的奔跑速度,同时也在慢慢侵蚀他的视力、判断力。尤其是前者,明明已经离开了密林范围,周遭不过稀疏几棵歪脖子野树而已,但在叶席眼里,却到处都是影影幢幢的树林、灌木,他被包围其间,踉跄而行……
甩头、不断甩头。
幻觉……都是幻觉……
自语喃喃,只靠着潜意识麻木前行的叶席,就像先前倒在他刀下的那个尸兵,哦,这比喻不怎么恰当,因为尸兵不会直直的撞树上去,还一连撞了三次,这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该换个方向……
也就好在他现在的位置是出了包围圈,暂时并无危险,否则别说碰到那些黑衣人尸兵,就是一只豺狗从道旁窜出来,都能一把扑倒他。
模模糊糊中,叶席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到哪里,只是一个恍神间,眼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双手高举,似是拿着个木棒,呼啸砸下,砰,天花乱坠,视线意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
……
“七十七死了。”
陈述语气,似乎说的只是一个简单数字,而不是一个同伴性命的逝去,听不出丝毫哀伤。
但汇报的对象,那个苍老黑衣人,看着地上寂然不动的尸体,眼角却抽了几抽,沉默了会,俯身从一旁零散物件中捡起枚令牌,指肚轻轻抚过上面七十七数字,手背青筋蓦地一突,
啪嗒!
这不知由何等材料制成的令牌,生生碎成数块,旋即嗖嗖急啸,尽数打入那棵多灾多难古树中。
“十几年的隐忍,培养出的无面死士不过寥寥数百。只是一桩简单交易买卖,折了三人。”微微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晦暗夜色下,苍老黑衣人的声音冰寒彻骨,“活捉炼丹师计划,放弃——追踪他们、找出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突出包围圈了……”
“杀了他们!”
“是。”
……
叶席醒来的很快,当然,这点他自己并无法意识到。
睁开双眼,一片幽暗漆黑,毫无半点光亮。
地狱?冥间?
想及昏迷前的中毒状况,叶席下意识猜测,不过随即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名修印师,所以除非再次穿越重生,否则死了就彻底烟消云散,哪有机会去什么地狱冥间啊。当然,除此之外,耳旁传来的山野间特有声效,风吟虫鸣等等,让他确定了自己现在还活着,且依旧处于被追杀中。
至于眼下环境,嗅着萦绕鼻端的烂木头怪味,叶席想起什么,视线下瞥,看着脚后不远处的圆形出口,隐隐有晦暗微光透露,顿时长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从外面看,这是个倒在地上,内里被腐蚀一空的巨树树皮,叶席现在的位置,就在这树皮里面好生躺着。
这是先前他与冷凝霜约好碰面的地点,三清在上,无量那个天尊,自己竟然在意识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摸到这里,简直春哥护体,如有神助啊!
“醒了?”应该是有听到树皮内传出的些微动静,圆形出口处,冷凝霜俯身探首,淡声问道。
“恩,我昏迷多久了……咝!”话音未落,刚想爬出来的叶席只是稍一抬头,额头处便蓦地袭来剧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个半边鸡蛋大小的鼓起包包。
一怔。
我先前与那黑衣人交手时有伤到过这里?还是恍惚摸回来时,在哪里撞出来的……好吧,叶席是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只残留个被人当头棒喝、狠狠敲了下的模糊画面……恩,中毒幻觉?
“没多久,差不多半柱香时间。”看着手捂额头艰难爬出树洞的叶席,冷凝霜的目光闪了闪,转头,视线看向别处,“下雨了。”
叶席起身后闻言一愣,来不及细想脑海中的那个模糊画面,仰起头来,果然感觉到丝丝舒爽凉意飘洒而下:“还好、还好、雨不大。”
准确的说只是牛毛细雨,但说归说,叶席却也不敢怠慢,因为山里的气候向来是做不得准的,现在蒙蒙细雨,待会电闪雷鸣直接倾盆也是常有的事。
捏了捏拳头,感受下体内状况,稍微有点虚弱,不过应该只是些许后遗症而已,影响并不大。叶席彻底放下心来,对着冷凝霜颔首认真道:“谢谢!”
毫无疑问,他身上的毒素肯定是在昏迷时被冷凝霜给解了。这其实也是叶席先前强撑着走到这里的一个信念,他很清楚,只要找到冷凝霜,后者就一定能救下他!
“解药是你自己带回来的,我不过是帮忙分辨下而已。”
说着话,冷凝霜视线依然没有转回来的意思。叶席对此并未在意,在他印象中对方一直都是这般清冷。
“边走边说吧,还是我背你。”情势如此,叶席顾不得客气,一边躬身,一边介绍着当下情况,“我们现在算是暂时脱离了内层包围圈,若无意外,应该又能安全逃亡一段时间……咝,那个,抱我脖子就行,别碰那个包……哈哈,我不是怕疼,主要是怕、恩,怕膈到你手,对,就是这样。”
“对不起……”
“什么?”
“没什么。”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