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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追追逃逃,又过了三日,期间交手无数,圆真初时掌力尚趋刚猛凌厉,后来不知怎地,或是被他悟通何等道理,竟能涵阴阳二劲于一掌,往往极为刚猛的招数使出,含纳的竟是阴柔劲力。又或是一掌击出,阴劲阳劲重重叠叠,如浪潮一般涌来,令人防不胜防。
好在“太极十三势”几乎无物不包,如沧海能纳万物“卸势”“造势”手段天下无双,圆真虽是攻势诡奇猛烈,但青书一沾即退,也奈何不得他。
树木倒横,断草纷飞,青书和圆真拳来脚往,骤然身形一错,阴阳二劲相交,拳风倏尔崩散。青书耸身后退,眼前人影忽地一闪。却是圆真如鬼如魅,猝然逼近。青书顺“下势”运肘横击,却被圆真一掌挑中肘尖。青书但觉两股劲力奔腾涌来,一热一寒,他浑身陡震,五脏如焚,护体真气几欲溃散,但究竟应变极快,遂借圆真一挑之力,翻身后掠,拔足飞奔。
圆真冷笑道:“又逃么?张三丰教你的?”话语声中,风声逼近,青书如芒在背,足下却不敢稍停。
这七八日下来,青书身上一袭青衫满是污渍,被划破多处,人亦消瘦多多,然而脂肉减少,筋骨却日益精强,恍若脱胎换骨一般。几日间连连生死搏杀,张三丰日常教诲一字一句涌现出来,边逃边悟,武学修为不知不觉中又进了一层。
他丹田中始终留下三分余力,无论经历何等绝境也未曾用尽后力。这一番逃亡,青书精神不但未曾衰减,反而益发健旺,因为身处至险至威,面对的又是从所未有之强敌,气质也生出了极大变化,淡淡书生气之外,神气日益内敛,目光有如虎豹鹰隼,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动静之间深得武当一派秘要,松静挺拔,骎骎然已有一流高手风范。
这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八十余招,圆真早年号称“混元霹雳手”掌力绝强,如雷霆霹雳,确是不假,青书和他对掌多日,对此已然深知。但第五日起,圆真掌力强则强矣,一掌轰出,竟然劲力驳杂,一冷一热,阴阳交杂,委实令人防不胜防,青书登时吃了个大亏,但究竟还是借“太极十三势”生出变化,逃脱。
圆真或掌或指,间次交替,指力无声无息,道道涌出,青书渐觉抵挡不住,虚晃一枪,掉头便逃。
一路攀上险峰,青书“太极十三势”愈发纯熟,攀岩入水,速度之快,还胜过圆真许多。圆真紧随其后,不时掰下石块,运力弹出。那石子被圆真使特殊手法运内力一激,迅猛绝伦,势道极是沉重,虽不及杨逍“弹指神通”神妙莫测,但也厉害非常,青书连连躲避,终是被一颗石子打中肩头。他痛哼一声“纯阳无极功”自发自动,卸去来劲,脚下加快,足尖蓦地一点,纵上峰顶。
青书先一步到达峰顶,见不过百丈,心里冷笑:“这秃驴又被要我落下一层了,他妈的,多跳几次崖就能甩掉他了。”袍袖一拂,手按长剑,便要纵身跃下。
圆真看得他破破烂烂的袍袖迎风鼓起,心中如何不知青书打算?忍不住大声骂道:“小子!有能耐的别往下跳!”
青书哈哈狂笑道:“成昆老贼,有能耐的随着老子一块跳下去!”将腰间长剑连鞘解下,足尖一点,纵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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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磊落,白衣如雪,两个儒生并肩驰行。两人一青一白,一老一少,青衫儒生方巾折扇,眉目英挺,虽是人至中年,却丝毫不减风采;白袍儒生也是俊秀人物,不过十七八岁,眉宇间略有愁意,不时一声长叹。
青衫儒生见他如此,微皱眉头,蓦地引吭高歌道:“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声音清朗,中气十足,传出老远,显然内力不弱。
白袍儒生见他兴致颇高,微微一笑,运足丹田真气,朗朗吟道:“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声势之足,殊不弱于前者。
两人一前一后,吟的乃是唐代诗坛大宗匠王维所作的山水名篇终南山。王维开元二十九年曾隐于终南山,此篇大约作于斯时。是王维山水诗中的名篇。诗写终南山的宏伟气势和变化万千的韵致,表现出一种隐逸情怀。
两人到达一处小丘顶上,抱膝而坐,白袍儒生蓦地悠悠长啸,啸声清越,传出老远。他似是吐出心中不快,当即笑道:“师叔,这终南山钟天地灵秀,松柏青青,也不知几多岁月啦!无怪乎俗语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青衫儒生暗暗心惊,眼中精芒一闪,嘴上却呵呵笑道:“不错,这松树较咱们华山的还要挺俊些!”顿了一顿,又道:“孩子,这般抱膝长啸,倒是颇得名士风流!哈哈,不过三月功夫,你内力倒是进步长足。”白袍儒生淡淡笑道:“您说笑了。”
青衫儒生叹道:“也不知这三个月你到底历经何事,唉,我收到你书信,当真吓了半死,便赶去”话未说完,却忽见白袍儒生目中一片震惊之色,定定望着不远一处峻峰之上,一个淡淡青影凌空跃下,袍袖高高鼓起,右手执一柄长剑,对着岩壁不住挥动。但见他直直堕下,每挥动一次长剑,堕势便消减一分,运力之巧之妙,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青衫儒生目中尽是赞叹之色,叹道:“这位前辈功夫超卓,使力法门,当是我玄门一脉,当真令人佩服。我派本源自全真教郝大通郝祖师一脉,此行终南山,果然不虚。”
却见白袍儒生眼神飘忽,口中喃喃道:“是他,是他!”青衫儒生疑惑道:“怎么?你认得这位前辈么?”白袍儒生蓦地双手抱头,神色痛苦,嘴中仍是不住喃喃道:“是他!是他!”
青衫儒生大惊道:“孩孩子,你没事么?”一手按上他肩,便欲以内力助他定下心神。不了白袍儒生横臂一甩,倏忽一指点出,一道纯阳指力涌出,正中青衫儒生右臂,双手抱头,狂奔而去,不多时便跑得远了。青衫儒生忍住疼痛,也是施展轻功追去,心中只道:“他口中说的那人是谁?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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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真好容易攀上峰顶,却见青书早已遁入林中,在树木间穿梭不休,心中狂骂,但他没有青书那等高明的卸势造势的手段,只得规规矩矩攀爬而下,虽是迅捷,但总不如青书笔直跳下来的快速。
不过半刻钟,他便下得峰来,纵上一棵大树,横眼一扫,便知青书已奔出两里有余,心中暗恨,脚下加力,便向青书追去。追得两步,忽地心中一惊:“这地势好生熟悉!”
脚下不停,脑中却在回忆何时来过此处,俄顷竟是“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里是终南山!”
他怔忡半晌,足下却不曾稍停,撞上一棵大树,竟将树干拦腰撞断,肩膀一痛,圆真神色渐渐狞恶起来,仿佛野兽嘶吼一般低低说道:“终南山又如何?不杀宋青书,明教难灭!”
两人距离渐渐被拉近,也不知奔出多远,但觉地势陡然开阔,说是柳暗花明也不为过,山明水秀,让人心旷神怡。
青书忽听得一阵嗡嗡声响起,抬眼望去,但见蜂群雪白,如一座会飞的小山一般,压了过来。
青书心中大惊,方欲出剑,却见蜂群似无攻击他的意思,直往他身后飞去。
却听圆真一声怒嚎,双掌上下纷飞,掌力如潮涌出,但究竟免不了被蜂群蜇的满头是包,厉啸一声,狼狈遁走。
青书见这蜜蜂恍有灵性,回忆这一路向西奔走,心中一动,竟是脱口而出:“终南山下,活死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