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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也不等另外两个暗卫犹豫,杜九便抢先开了口,直道眼下也只能按着姑娘的吩咐走了:“这小子虽然未必会有同伙儿,这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韩宓轻笑点头,心头也不免暗暗赞叹道,乔崤给她选来的这个车夫还真是个明白人,不像另外几个暗卫似的那么迂腐。
只不过韩宓也清楚得很,她明明在半个时辰前就下学离了温靖侯府,如今她却掉头回去了,说不准当时便得将府中之人吓一跳,至少也会令下人们得知,她应当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她便先叫杜九摘了她马车上韩家的徽标,等一路回到了侯府所在的坊门外,她又叫杜九选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了车,这才招呼那个叫钱虎的下车去给庄岩报信儿,期间务必别惊动他人。
要知道庄岩当年也猜到了,韩宓陪着孙氏与苏樱娘儿俩回苏家老宅给苏老太爷祝寿,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否则她就不会在苏老太爷的寿辰之后,便一口咬定要与他退亲。
只可惜韩宓始终咬紧牙关不承认,是金朝德在苏家偶遇她、又欺负了她,生怕因此牵连了温靖侯府的名声,他始终也就不曾弄清,在苏家老宅到底发生了何事,等他终于明白了,那已是十来年之后。
那么现如今韩宓既然重活了一回,那金家却又将黑手朝她伸来,她虽然不想再与金家打什么交到,她也得叫庄岩知情,再由他决定对不对金家出手不是?
眼下可不是从前了,她韩宓万不能再吃这种暗亏,庄岩也不能,对她下手便是对庄岩的伤害——只是她若能将知情者的范围放小些,也是对温靖侯府的保护与尊重了。
钱虎倒是瞬间便明白了韩宓的用意,也就立刻领命道姑娘放心。
这之后不过是两刻左右工夫,庄岩已是带着一辆平头黑色马车迎了出来,他先叫人避开耳目将长庆挪到那辆马车上去,自己这才上了韩宓的马车。
“宓妹妹可曾受惊?”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见她笑着摇了摇头,手心也不凉,更没出什么冷汗,他就点了点头表示信了:“那我便叫他们先将那人押回府去关了,等我先陪着妹妹找个酒楼用了晚膳,送你回了韩家再回来审他。”
这一路人马也便分了三路,一路带着长庆回了温靖侯府,一路分出一个人来先回韩家报个信儿,说是韩大姑娘迟些才回家,剩下的人马便护着韩宓的马车,径直去了蜀乡楼。
等韩宓在酒楼里的雅间与庄岩面对面坐定,又喝了半盏茶,她这才知道,若是她方才不赶回来,庄岩用罢晚膳便要去城北何家见她大舅舅。
“那礼王府上不是今儿才闹起来么?”韩宓不由得有些疑惑。
礼王府那个琴姑娘既然今日才小产,秦修仪就算想拿礼王妃李莹玉出气,至少也得等明天。
而她大舅舅手下的那些御史言官,弹劾人之事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用提前打草稿儿,那么庄岩此去何家,难不成是有别的事情与她大舅舅商议?
这时韩宓也便想起来,李莹玉虽然性子急躁善妒,又没什么心眼儿,可她既然惹了事,想必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定会提前给李家这个娘家报信儿,还有英国公府这个外祖家。
那李莹玉的亲爹可是户部的营缮清吏司郎中,正儿八经的正五品……
庄岩或许也是清楚这个,这才打算先与她大舅舅商量一下,哪怕秦修仪明日便闹起来,也不如先将弹劾秦阁老的事儿再放一放,等顺势将那李朗中也牵扯进来再动手吧?
庄岩却是没想到,韩宓也能如此敏锐的将礼王府此事与李家那位李朗中联系起来,而李莹玉本也正是因为李朗中,这才敢于有恃无恐。
他顿时就轻笑起来,连道真怪不得韩家表姨夫总嫌你不是个男孩儿。
“宓妹妹若真是个男孩儿,你们韩家下一代也有人顶得住门户,当得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只是玩笑归玩笑,一句半句的过后,还是得聊正事儿。
他便一边给韩宓面前的吃碟里布了菜,一边叮嘱她不妨用着晚膳听他学说,也免得菜都凉了。
这般等得韩宓听罢庄岩的简短叙说,她也就知道果然被她猜着了,原来秦阁老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往户部伸手,多半是仗着户部有那位营缮司李郎中是自己人。
那秦阁老与秦修仪当初之所以定下李莹玉给礼王做正妃,又何止是瞧着英国公府这个落魄公府的面子上,倒是李朗中自己个儿的官职起了大作用。
那若是等得秦修仪不管不顾的将李莹玉惩治了,这何止是伤了秦家的门风,这岂不是还得罪了李家,根本还不等外人如何动作,秦阁老一派自己内部便先起了内讧!
齐王手中若再已经抓住了户部比较重要的把柄,两厢这么内外一夹击,秦阁老一派轰然倒塌也不过是不远将来的事儿!
韩宓想通了个中环节的重要,便飞快的将饭菜用完了,再也顾不得这般狼吞虎咽会不会不端庄,更顾不得庄岩连声叫她慢点儿吃——庄岩要去找她大舅舅商议的可是要紧事儿,哪里还能再继续因为她浪费时间。
此时的她又哪里知道,也正是她的这般狼吞虎咽惹得庄岩心疼了,等得他深夜从何府赶回家中后,便连夜审起了长庆。
那长庆虽是一直一口咬定,他并不知道金朝德与苏樱私下里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可庄岩是什么人,哪里容得他这般糊弄?
庄岩便沉声问道,既是你自己个儿交代过,你已经跟着韩家的马车跟了小一个月,你还真当你不说就瞒得过去么。
“你既是一直猜测这也许是苏二姑娘自作主张,还觉得这么做容易丢了小命儿,也便没敢按着苏二姑娘的命令行事,这小一个月就没抽空儿给你主子报个信儿?”
长庆的脸色顿时因此灰败了下。
他倒是很愿意替爷周旋,拼命想说爷不是个知情的,也架不住对方太过明白不是?
原来长庆自打到了京城,待得知苏二姑娘竟然打了那样的主意,他当时便被吓飞了三魂七魄。
那位韩大姑娘可不单是顺天府同知大人的独女,将来还是温靖侯世子夫人,管皇后娘娘还要叫一声姨母!
苏二姑娘竟然叫他找准时机害了韩大姑娘,这不是叫他不得好死么?
他就一边与苏樱拼命斡旋着,说是那位韩大姑娘随从众多,他也得找时机,一边就迅速给天津卫金家去了信儿,求金朝德万万别掺和此事,以免带累了金家都不自知。
谁知金朝德几天后倒是给他回话了,却是叫他只管听苏二姑娘吩咐,信中又颇为恼怒的说,谁叫那韩大姑娘抢了金家在通州想要买的那块地。
要知道金家虽是几十年的皇商,自打先帝将他们家给了平乐长公主做“家奴”,这每年的收入便要分给平乐长公主府一半,金家上下早就非常不满了。
之前好不容易遇上个好机会,金家经由孙氏牵线搭上了长公主的驸马苏寅生,那苏驸马说是自有妙计令金家脱离长公主的掌控,谁知道也不等商议细节,孙氏却死了,还死在金家位于直沽的宅子里!
这般一来也便证明那位苏驸马并不可靠,也不可信了,否则那孙氏又怎会在那种节骨眼儿上被人杀了?
那苏驸马分明是明里安抚着金家,暗地里却与长公主沆瀣一气,想借此给金家一个颜色瞧瞧,叫金家彻底死了脱离长公主掌控的心!
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夫妻俩!
因此上金家再不愿意继续给长公主当牛做马,却也不得不放开目光,想着不如多置办一些私下里的产业,悄悄多赚些收入,而这些收入最好是长公主不知情的,也便无法参与分割。
谁知那韩大姑娘与温靖侯世子却在此时横刀杀了出来,非常轻易的便将通州那块地夺了去,令金家还未下手买地便铩羽而归?
金朝德可不就恼怒非常,又被怒火攻心忘了个中利害,无论如何也要叫长庆听苏樱命令行事?
……长庆便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世子爷英明:“事到如今,小的情知再怎么替主家圆谎,也圆不过去了。”
“还请世子爷看在小的也是金家教出来的,小的却不曾对韩大姑娘动手,就饶了金家和我们爷吧。”
庄岩不禁扑哧一笑,直道你小子倒是个忠仆:“只是你既然也说了,那金家本是先帝爷赏给平乐长公主的家奴,这到底能不能饶了金家,可不是我说了算数了。”
“那位苏二姑娘又是长公主夫家侄女儿,这本就是长公主的家事,哪有我插手的道理?”
他倒是可以坚持那金朝德既然想对韩宓下手,他便饶不了金家,可长公主如今又不是外人儿,还能平白叫宓妹妹白吃这种亏不成!
更何况这金家既然早早生了二心,一门儿心思想要脱离平乐长公主的掌控,这档子事儿可比抹黑宓妹妹的名节大得多,还是尽早交给长公主处置是正理儿。
至于那苏二姑娘……她虽然也不是个好鸟儿,到底也是内宅姑娘家,他庄岩又不能伸手去苏家后宅捉人,不如也一并交给长公主、只等长公主给他和宓妹妹一个说法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