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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岩既是之前一直都在与她谈论苏寅生,闻言又怎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他就忍不住笑道,敢情你这是连芍药宴都等不及了,不但想叫长公主尽快决定早早对付孙家,还要叫章妈妈再多供出一人来。
其实他早几日也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叫章妈妈将苏寅生一起供出,如此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那苏寅生可是平乐长公主的驸马,就连齐王也得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姑父,哪里是旁人好动的?
想来除了平乐长公主自己,再不然便是皇上亲自出马,谁也奈不得苏寅生何。
那若是能将苏寅生裹挟进苏同知之死中去,岂不是不杀苏寅生也得扒他三层皮,这还真是叫人再快活不过了……
只不过待庄岩想到长公主府上并不好进,章妈妈也便不得不前往苏家老宅“自首”,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
要知道那苏老太太可是苏寅生的亲娘,虽说苏同知这个次子死得实在太冤枉,可要是叫这老太太得知自己大儿子也参与了此事,她哪里会相信?
这很容易叫苏老太太连带次子之死都怀疑,章妈妈那次出马也便极易失败呢!
倒是现如今宓妹妹又出了这么一个“补刀”的主意,这还真是好得很。
他也就在韩宓点头承认了她是这样想的之后,就答应道不妨试试,譬如安排章妈妈见一见长公主,想来一定是有些效果的。
长公主是不好见不假,可那不是从前么?
如今她已是得了苏家老太太的吩咐,叫她全权处置苏同知之死相关事宜,她自己还巴不得赶紧将此事理清呢,见一见章妈妈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这之后也不过是两天工夫,那章妈妈便打着出府为老爷太太采买药材的旗号,一路被人领到了一家药材铺子,又在这药材铺子的后院见到了平乐长公主。
章妈妈当时便被吓出一身白毛汗。
她就说那小算盘为何敢于豁出命去也要害她,各种逼迫她出卖孙家老主子呢,敢情小算盘的背后竟是这位长公主!
这也就多亏她够识相,无论如何都没敢跟小算盘撕破脸,否则她定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平乐长公主想要她一条命还不容易!
可是、可是小算盘今日叫她供认的可是苏寅生啊,那苏寅生不正是这位长公主的驸马吗?
那等她按着小算盘教的话,说那苏同知之死也有苏驸马插了一手,这可是当着瘸子说短话啊,长公主为了自己驸马的清白,不是照样得要她的命!
章妈妈便又一次被吓得腰酸腿软,扑通一声便瘫倒在了地上,却也不忘趁势连忙趴下磕头道,老奴给长公主请安了。
原来以前借着孙氏与平乐做过妯娌,孙大太太也是做过长公主府上座上宾的,章妈妈也曾陪着孙大太太前往过几次,外加上年节间的走礼,多半是章妈妈送到长公主府上去的,两人并不算不相识。
长公主打量罢她便笑了:“原来竟是章妈妈?你我二人既是老相识,又何必行此大礼呢,快起来说话!”
这话也不等落下,长公主心头已将章妈妈在苏老太太面前说过的话信了一大半,毕竟她对章妈妈的身份清楚得很——要说在孙家老宅里,这位妈妈自认是孙大太太第二臂膀,就没人敢认第一。
章妈妈虽是一直趴在地上,却将长公主话语中的笑意听得清楚极了,怎么听都仿佛没有恶意。
她也便突然纳过闷来,想起孙家那位才刚做了鬼的姑奶奶……可是与苏驸马有过奸.情的,连带姑奶奶所出的那位鹏远小少爷,也是苏驸马的种儿。
那也就怪不得平乐长公主要见她,小算盘让她供认的还是苏驸马。
敢情这位公主与驸马早就看似是夫妻,实则却是大仇人了!面前这一位可是皇家公主啊,怎能允许驸马的背叛!
而之前那一次,小算盘叫她去跟苏老太太“自首”,供认的虽是自家大太太,也必是长公主将那驸马被勾引的错处,算到大太太身上一份了吧!
那么自家那位姑奶奶的死,也必是长公主动的手咯?!
章妈妈既是想通了这一点,心头的恐惧也便消散了一大半,就战战兢兢的顺着平乐的叫起起了身,又接过长公主身边丫鬟递来的小杌子坐下,随后便老老实实开了口。
她不但又将那日她与苏老太太说过的话讲了一遍,也将苏驸马在此事中的参与学说了,虽说她一边学说,一边忍不住额头冒冷汗。
说白了这便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等她不按着小算盘的话照做,再没合了长公主想方设法惩治驸马的心意,她还不如竹筒倒豆子,跟长公主谋一条可能的生路。
要是她这番话刚好正中长公主下怀,能帮着长公主除掉几个眼中钉肉中刺,她可是立了大功之人,又怎会保不住性命?
平乐长公主倒是闻言便愣了。
她就说么,那孙氏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那孙大太太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竟敢一家子伙在一起害死了她那位小叔子,难道就不怕她和苏家心生怀疑,继而对孙家翻脸么。
原来这竟是她那位好驸马为了保住名声,这才如此授意,孙家也便不敢不从。
等将来一旦此事被翻出,她那位好驸马也能成为孙家与孙氏的□□,叫苏家无法对孙家下手,谁叫对于苏家来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可是她婆婆苏家老太太并没跟她说过,章妈妈头几天还供认过苏驸马啊!
不过长公主立刻就笑了,笑自己的傻——她婆婆可是苏驸马的亲娘,这章妈妈若敢跟她婆婆给苏驸马告状,那不是找死么?
而她虽然也是苏驸马的亲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样的亲情又算个屁,想来在她那位好驸马心中连个屁都不如。
章妈妈想来也是早就知道这个,在她面前才敢开口。
长公主便在笑过之后又冷了脸,沉声问道章妈妈这话可有什么依据:“你总不能红口白牙供认了几人便叫我当真吧?”
章妈妈顿时被吓的又离开了小杌子,重新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老奴可不敢哄骗长公主,此事当年可不是老奴一个人陪着孙大太太办的,知情的还有另外一位。
“他曾在孙氏补品铺子做过掌柜的,给苏同知用的带毒补品便是那家铺子所出。”
“一个半月前那补品铺子沾上人命官司关张后,他便回了孙家老宅当差,如今是前院的账房先生,叫于德海。”
“长公主若是觉得老奴一人之言不可信,不妨再想个法子见见这个于德海,也便知道老奴并不曾撒谎了。”
这于德海正是小算盘在孙家的师傅,也早在几天前被小算盘用那捉黑手的相同方式捉了,与章妈妈正是同病相怜之人。
不同的是这于德海还有一点良心尚存,他既被孙连堂夫妇派出去跟过孙氏,很是替主子们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差事,他心底也便更加鄙视这对主子。
外加上他既在外头见过些许世面,如今又眼瞅着孙家大事频出,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是衰败的迹象?
小算盘的要挟与收买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正对了他的心思、给他找了一条新的出路罢了。
因此上章妈妈才不怕长公主再去找于德海问话,左右苏同知之死本就不是编造,更别论两人早就对过说辞了……
只是章妈妈也不曾用心想过,虽说小算盘逼着她与于德海对过说辞,这说辞又为何与当年的真实相差并不远,就仿佛小算盘一直都在无形旁观一样。
其实还不是这位章妈妈既然做过亏心事,便抵死都不愿再回忆一星半点,再叫她忆起自己手上也是沾过人血的。
她也就一直都在骗自己,她的供词全是照着小算盘教的所讲,她只是被逼的。
那么她又哪里猜得到,等她这番话讲出来后,平乐长公主面上的寒意便又冷了几分,连一口银牙也险些咬碎?
那孙家真是该死!竟敢在这样的草菅人命之事上还带着几个奴才参与,这分明就是故意多留下几个把柄给人抓呢!
这也就是她婆婆苏老太太不善此道,这才将差事一股脑儿推给了她,叫她全权处置,又听了她的劝告,并不曾告诉公爹和苏驸马。
否则苏家老宅此时还不早就乱了套,一旦被旁人听了些许风声去,还不得将苏家老宅都连锅端,令苏家被这该死的孙家牵累得干干净净!
她平乐可是苏家宗妇!苏家倒霉了落魄了,她的脸上就很有光彩么?!
平乐也便因此越发将秦家恨得入骨,恨那秦阁老当初将孙家当成棋子下时,下的根本就是一盘极大的棋。
这老匹夫何尝只是利用了孙家,他从打一开始也没打算放过苏家,更没打算放过她。
这样等到孙家倒了,再牵连得苏家也倒了,她一个堂堂长公主再也无处依附,连皇家都得嫌弃她三分,她也就只能带着自己的儿子依靠秦家,替秦家各种筹谋与冲锋陷阵了。
只是别看平乐长公主瞬间便百转千回,脸上的寒意也还是很快收了起来。
她一边笑着叫身边的丫鬟快去将章妈妈扶起来,一边也不忘叮嘱厚赏章妈妈,再将人安安全全送出去。
等到章妈妈捧着药铺特地为她办下的药材离开了,长公主这才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厢房喊道,岩哥儿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