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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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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琰平常的生活就是公事,他是一个尽职的上司,所以几乎不曾在上班的时间提早回家。但当他脸色不佳的抱着蔺睿予从车子里走出来时,胡子爷马上知道发生什么事。

    “小陈,快去打电话联络家庭医生;明浩,去烧些开水,把冰箱里的冰块拿出来弄成冰枕,然后准备干净的毛巾。”胡子爷熟练地指挥着,随着闻人琰步上三楼的阶梯,他连忙上二楼拿几件蔺睿予替换的衣服送到闻人琰的房间里。

    一下子忙的忙、打电话的打电话,倒没有人在意为何大少爷会把蔺睿予给抱进他房里去。能时常在主屋待着的人,大抵都在闻人家做了有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习惯了,对于闻人琰和蔺睿予之间那种暧昧的关系,或许是训练有素加上都对那虽然表面冷淡却在工作上对下属极为体恤的主子有了感情,大家虽然偶尔会在心里纳闷,却都很有默契的不多加讨论,更不至于多嘴到昭告天下。

    不然,这应该是一则极为卖钱的抢手新闻。

    可如今,这则新闻很可能会在两个星期后占据各大报的头条。

    闻人琰坐在书房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前襟的钮扣已被敞开的白衬衫。医生正在他房里为蔺睿予做检查,听医生说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他才走出来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正视思考的时候。

    他对蔺睿予这一份带着独占、保护、执着、惟一,且包含欲望及其他难以说明分清又极为复杂的感情是什么?

    看着胸前因为窗外的微暖阳光而折射出淡淡红芒的项链,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一枝未点燃的细长白烟。

    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一般人眼中正常的男人是不会跟男人上床,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属于同性恋或双性恋这类没有意义的代名词,他更明白他有多想将蔺睿予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甚至觉得只要有了他陪伴自己,他可以不要任何人。

    是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去深思,但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从没有想过的问题一一浮现出来,逼着他去寻找解答。

    你以为睿予为了什么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地护着你?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么简单而已

    蓦地,他的脑海里响起夏玮 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也有过相同的疑问,为什么蔺睿予要如此护着他?即使是牺牲掉自己也无妨?在车祸之前,他对蔺睿予的态度根本不能算是好,就算他是想报答他六年前的恩情,那他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点吧?他甚至是没有考虑,在察觉他有危险的瞬间就同时奔向他,完全没有思考自己自身安全,这真的只是恩情的表现而已?

    还是有其他?

    他想知道,但已经失去记忆的蔺睿予不可能回答他。

    潜意识里有声音在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但为什么重要,他不解。

    闻人琰把弄着长指间的白烟。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总是刻意地忽略很多事情,可是今天方晶雅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了想要理清这些思绪的想望。就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芒,他开始发现那些从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刻意抹煞掉的疑惑,找到了方向,只要沿着方向前进,就可以走出被封锁的混沌泥淖。

    他喜欢蔺睿予吗?是喜欢吗?他总觉得,好像不仅仅如此而已,他对蔺睿予是一种比喜欢还要更深更广更刺入内心的情嗉,光是“喜欢”两个字没办法完全表达。那,是什么?

    他从未对一个人花那么多心思,也从未有这么想独占一个人的感觉,这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学得的知识竟是如此稀少,就连一个人心上的感受名词都无法理解。

    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闻人琰的沉思。

    来人没有等他做出回应,直接就打开木门。是闻人方梁。

    空气好像一瞬间变沉重了,总是这样,每当父亲和他独处时,那紧扯的气流几乎绷得就要断裂。

    闻人方梁没有坐下,他关上门后就缓步走向桌旁站立,双手放在裤袋中,冒汗的手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冷静的表情下心里有多大波涛。

    他看视着眼前一向对他态度冷漠的儿子,逸出低语:“我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这是在向他报告还是道别?闻人琰微敛眉,印象当中,他不曾如此做过,总是说来就来,要走就走,当这个家像是观光景点的度假饭店。

    早知儿子会沉默,闻人方梁又再启唇:“你你那个特别助理还好吗?”天!他好紧张,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说老实话,当他下午在优闲的逛花园,然后看到琰抱着睿予走进主屋时,他的老眼差点没掉出来!他那个冰冷到好像家里死了人的儿子居然会如此呵护一个人,当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他真是不得不相信玮 对他说的话。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个画面真是给了他一点冲击,毕竟,要等到真正能完全接受,或许心里上还需要一些调适,他不是排斥,也没有歧视或不赞同,只是一般人可悲的反应而已,他很惭愧没办法否认。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在关心这件事,临走前不放心才向他刺探。

    “他没死你很不高兴?”他冷语。想起他前几日对他说的话,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论怎么说,他是绝不会让父亲动蔺睿予一根头发。

    “我今晚就要走了,你以为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事?”闻人方梁在心里叹息。

    琰总是这么不信任他,将他当成外人一样防备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前几天把话说得太重了,他其实满喜欢蔺睿予那个安分真诚的孩子,之所以会那样说,完全是为了想看看琰会有些什么反应而已。罢了,他也不想解释,要等到这个思想固执的儿子明了怕要到天荒地老。

    “我说了不准动他。”闻人琰冷眼看着父亲,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你很关心他。”就连老爸也不放在眼里。闻人方梁淡语,有些嫉妒。他多渴望儿子能把这样的情感放一些在他身上,只可惜是报应?是他把儿子当成商业工具来传承事业的报应?

    闻人琰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开始感觉父亲今天有些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鬓边本来的黑发有些白了,眼角的皱纹多了,一向在他面前展露威严的神态减了很细微的变化,但却让闻人琰发现,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正眼看过他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闻人方梁停了半晌后才开口,握在裤袋里的双拳有着湿意。“你妈她你也知道你妈身体一向不好,前几年她的状况开始变差,所以我决定要搬去瑞士让你妈好好休养。那里环境好,对你妈的身体很有帮助你那时因为正忙着接管家里的事业,所以所以我才没跟你讲,是不想让你再增加烦恼。”他目光放在桌上,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勇气对上儿子的眼眸。果然还是太生疏了不知道他说得好不好?

    简直像是小孩子上台演讲要让老师打分数似的闻人方梁抿唇,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经过的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现在只是要在儿子面前说一席话而已,还会有这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听着那番迟来很久、像是解释一样的说辞,闻人琰越来越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简直就像是在期盼他能够原谅当初他们的不告而别似的。

    他是一直没办法释怀,听了他的话之后,的确帮助他解答了多年来的疑问,但他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不是一向都没把他当亲人的吗?闻人琰再次沉默。

    闻人方梁仿佛早料到自己会像这样唱着独脚戏,他续道:“你很关心那个睿予吧?就好像我那样着急你妈一样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闻人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琰,我就要回去了,我想,有些话一定得对你说清楚。”闻人方梁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像是过了一世纪,他总是在闻人琰面前抿紧的唇角松动了。

    多年来,他头一次在闻人琰面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不明显、很微细的一道上扬的弧线原来并不难啊只要拿出一点点勇气,其实并不是很难的。

    “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够快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那是一种令人会不知所措,且容易迷失的感情,你一向很聪明,不是不明白,只是找不到方法正视,我希望你能仔细地思考你对睿予的感觉,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失去了重要的人。”

    他微停顿了一下“家人就是家人,不论是什么事,我跟你妈都会支持你,我相信你弟妹他们也一定是,你不用担心。”

    或许他太自大了也不一定;或许这比任何人都强的儿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支持也不一定;但他仍是希望让他知道,总是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等着他。

    他这个父亲所能做的!就只是那么少而已,可是他真的盼望他能了解。

    家人和其他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有更多更宽广的包容。

    闻人琰首次觉得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闻人方梁在看到他的微笑和听到他说的话后。为什么父亲突然改变得如此之大?是想通了什么事?还是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自己一直没看清楚而已?

    前者还是后者?

    或许,他该重新认识闻人方梁这个跟过去有了差别的父亲。

    不知何时,紧绷的空气减缓了,是浅淡的笑容起了效用?还是心结稍稍解开了?抑或者,是疏离的父子间起了小小的变化?

    闻人方梁走向门口,其实说完那些话后他有些尴尬,毕竟他太久没有像这样跟琰心平气和地独处。现在,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琰自己的事情,他这个父亲的角色也可以退场了。

    手搭上门把前,他微停了一下然后回首,对上闻人琰那双黑眸。“有时间的话,多来瑞士看看你妈和我吧。”

    语毕,他知道琰不会有所回答,遂转开金属门把,就走了出去。

    关上门,闻人方梁在走廊上呼出一口长气。那些台词他想了好久,也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就不知道讲得还算不算流畅?意思表达得够不够清楚?

    他果然还是太紧张了不过,能把话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好。他跟儿子之间的那一道钢板墙,虽然没办法一跨而过,但他可以一小点一小点的推动总有一天,他可以看见对面的儿子,而不需要再那么辛苦了。

    就像是长久以来积在体内的沉重压力解了套,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大石,闻人方梁终于打从心底觉得轻松不少,连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那是属于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所流露出的表情。

    闻人琰坐在桌前。沉思要说他对父亲刚才的态度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他做不出回应。

    就像是父亲在他面前勾起的那有些僵硬生涩的笑容一样,他面对着产生改变的他是不熟悉的。以往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沉重的空气和少得可怜的对话,他未曾想过,若是有一天父亲挂着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仍是沉默着。但

    闻人琰站起身,打开身后的玻璃窗户,任凉爽的微风吹拂进来。不论是什么理由,他似乎并不排斥改变后的父亲。

    他刚才说的话也颇为让人思量,就好像是特地在提醒他什么事他提到了蔺睿予。

    他不是想对蔺睿予不利?那之前又何必说出令人会误会的话?他好像还说了爱一个人的感觉爱?

    他认识这个字,会写、会读,但他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没有在自己身上体认或发现过这个字。他甚至觉得这种不可靠又没有任何保障的情感是多余的,就像他身旁的那些女人一样,如果他没有金钱,也没有地位或者权力,她们还会想要围绕着他吗?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莫须有又幻想成分居多的词。

    但,要是他闻人琰不自觉地垂首,胸前淡淡红芒的项链似乎比平常更为亮眼。

    他怔忡了。

    像是那闪红的折光疾速地掠过脑海,传达着某种不可错认的讯息。或许蔺睿予是因为这样才宁愿代他受过远远超过恩情是吗?

    因为这个原因?

    闻人瑕握紧手中的红色水晶,心底深处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震荡在扩大,这让他一向冷然的心绪出现更强烈的动摇,像是钥匙寻到锁头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至少,在蔺睿予出事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自己在蔺睿予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之所以把蔺睿予留在身边,是因为想看看他口中的“报答”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真诚,那时他才不到十五岁,虽然眼神里偶有不服,却还是把自己所刻意刁难交代的事情一一完成得尽善尽美。

    之后,年纪越见成长,蔺睿予的个性逐渐沉稳,本来尖锐的倔角,也被他完全磨平。

    蔺睿予总是会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从不多言,似乎只要他一有动作,蔺睿子马上就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每一次都很有默契的配合着他,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是在他们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蔺睿予也未曾有过怨言。就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蔺睿予一直在意他曾经救过他还是别的因素?

    闻人琰伫立在窗前,只觉得以往惯然冰冷的心境随着手中握着的红晶逐渐被传送热度,一寸一点地温暖了他,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温,焚烧着他那一份对蔺睿予完全的执着。

    眼角余光从窗户瞥视到楼下胡子爷送走家庭医生的画面。他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书房门口。

    他要去看看蔺睿予这个不停占据他整个思绪的人。或许,他已经可以逐渐知道蔺睿予对他那一份带着特异的迷恋里有着什么,也能够渐渐地感受到

    自己为什么不能放手。

    他又做梦了。

    梦到一个女人,跟他说了一些不能明白的话,让他回忆起很多怪异的、痛心的事情。他还梦到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即将要离他而去,他想追着他,但不论他跑多快,那宽阔的背影却只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终至到他再也无法伸手触及,独留他一个人在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喊不出声音唤回那个人,只因,他是最没资格这样做的人。

    他就像一个毒瘤,最没资格待在那人的身边。

    因为他的存在只会妨碍到那个人,造成伤害。而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是可是他他真的—

    一阵狠辣的疾鞭鞭苔上他早已碎裂的心口,蔺睿予痛得在一瞬间张开眼。

    深蓝色的天花板。

    他躺在床上急遽的喘着气,额上有着薄汗,紧抓着柔软床被的指关节完全泛白。

    呼吸到冰凉空气让他稍稍地恢复知觉,颊边汗水滑动的触感说明他是处在现实的世界里。蔺睿予闭了闭眼,但一再映入他眼帘的,是那总像是在嘲笑他的颜色。

    是专属于闻人琰的颜色。

    不是梦

    那个女人,她说的那些话,那离去的宽阔背影,那些泉涌到他脑海里所有不堪苦涩的回忆,甚至现在他眼前所看到的这个深蓝色全都不是梦。

    全部都不是梦!

    他记得方晶雅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在闻人家种着枫树的花园;他也记得早上在电视里所看到的新闻,闻人琰即将要和方晶雅结婚的消息,那疼痛的感觉还留在他心里;他更记得,在这个深蓝色的床上、深蓝色的房间里面,他曾经在好几个晚上被闻人琰赤裸的美丽身躯抱过多少次。

    记忆恢复了他终于知道他和闻人琰共有的过去,也终于明白在出事昏迷的那一刻他想说的是什么话,更了解到这个记忆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只可惜,他没办法再重来,没办法因为这记忆让他难受而再次选择遗忘。他有过一次的机会,但他放弃了。只是为了想起一句他始终无法说出口的话,他宁愿放弃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而选择了闻人琰。

    蔺睿予垂下眼睑,撑坐起身。不适的晕眩感随着他的动作袭来,他抿紧唇,微调息一下自己的呼吸。

    就算想起来了又能怎么样?

    闻人琰还是会结婚,就算不是方晶雅,总有一天还是会有别的女人跑出来占据那个温热的麝香怀抱,这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更别说现在方晶雅有可能已经怀了闻人琰的孩子蔺睿予心口一痛,额前滴落的透明液珠沾湿他的眼眶。

    他根本没资格根本就没有

    偏偏他放不开手,不仅用身体来换取占有闻人琰的错觉,还是没办法根除心底深处的妄想,就算他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告诉自己,绝不能掉落在那虚幻的幸福里,却还是不能自拔的深陷了。

    本来这一切,应该会随着他的出事而结束的,现在却又—

    这是在告诉他,只有离开闻人琰这条路可以走吗?蔺睿予苦笑。

    要是他什么都没想起,至少还可以留在他身边做事,就算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也好,他想分享属于闻人琰身旁的空气。可是,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他不能带着这

    一身禁忌的罪孽,站在闻人琰和他未来的妻子身旁,不仅令人羞耻,他自己也无法忍受。

    他无法忍受闻人琰怀中抱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蔺睿予翻开丝被,缓缓地站起身,他看一眼深蓝色的大床。有多少个夜晚他曾经在这床上度过?就像是挥灭不去的铁证,无言地控诉着他不可原谅的罪行。

    他不想在待在这个房间里,这会让他忆起自己的身体和心有多肮脏。

    他踱向房门,在距离五步的时候,门却先一步的被人打了开来。蔺睿予看着来人,一颗原本寂然的心错愕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闻人琰凝看着本来应该睡在床上如今却站立在他面前的人,神色十分不悦。他反手关上门,走近他。

    “这么快起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休息?”他皱着眉看向蔺睿予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听胡子爷说,医生检查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贫血和睡眠不足,另外,精神上的压力也是昏倒的主因。

    精神上的压力?是因为他急着要恢复记忆吗?闻人琰沉思。他没催促他要想起什么事情,甚至都刻意隐瞒,既然如此,是蔺自己要求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不想再看到他昏倒。那真的很令人生气!

    仿佛感受到闻人琰总是带给他的影响,靠得这么近的距离让他神智有些恍惚。蔺睿予看着眼前一向熟悉的俊美容颜,他好紧张。虽然说在这失去记忆的一、两个月里他仍是时常看到他,但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如今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再站在闻人琰的面前,那种复杂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方面他因为对他的感情而心悸,一方面却又有种好久都没有凝视着他的真实感,还有一如以往加快的呼吸,以及知道他即将结婚的闷痛和沉重。

    “回去躺着,你明天不要去上班。”闻人琰冷着声道,指责的意味浓厚。看到蔺睿予疲惫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情差到了极点。

    蔺睿予微怔。“不我想回我房间。”只是这样站着而已,他就必须忍耐想抱住闻人琰的冲动。他不想再睡在这个充满闻人琰气息和身影的房间里,这样会令他有更多的留恋,扰乱他决定离开的选择。

    他会走,在闻人琰结婚之前。

    闻人琰眉间紧锁。“我房间不好?”就是因为他的床比较舒服柔软,容易让人放松休息,所以他才把他抱到这里来。他那天在长软椅里不是睡得挺熟?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不是”蔺睿予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你就睡。”他冷语命令着。

    “不,我这样会打扰到琰少爷休息。”蔺睿予找借口道。他真的想离开这里。

    光是这样跟他独处,他就觉得眼眶好热。一思及自己已经不能在待在他身边了,他心口苦涩得几乎窒息。

    “我没有要—”闻人琰顿了一下,突然,他黑眸里闪过一丝精芒。

    “我回房了。”蔺睿予没注意他说到一半的话,只是想着要回自己的房间。他越过闻人琰,走向房门。

    他扭转门把,才微启的门扉很快地砰的一声,被自他身后横出的长臂给压向前关上。一股灼人的火烫气息在霎时紧贴向他身后,像是连四周的空气都要随之燃烧起来。

    蔺睿予沿着越过他颊旁的手臂,瞠目看着抵在米白雕花门上拥有优美骨节的大手。

    心跳停止了。

    闻人琰在空间里惯有的张力在一瞬间迅速四散扩增。

    燠热卷走蔺睿予清明的神智,带着魅意和诱惑的呼吸犹如火焰般烙上他的耳旁。

    闻人琰倾着身,更加贴近两人的距离,魔性的低哑嗓音像是咒语般沉沉地响起:

    “你刚刚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