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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f犹记手生疏。倦眼乍低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纳兰性德临江仙
夜幕降临,月上梢头,阵阵暗香飘摇而上。宫灯昏黄,照得人更加慵懒起来。宫巷里传出阵阵笑语,似是开怀又似是压抑着,花盘底鞋扣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这夜嘉贵妃在坤宫摆了几桌小酒,请众秀女前去赏月。也许是怕上次扳指的事儿碍了兴致,传旨的宫女特意送了各式点心,这份礼看似简单却的确动了心思,因为这些点心全都是御膳房依照各秀女家乡的做法做的。
昨日,将霜若指婚于嘉亲王的恩旨已经颁了下来,而册封秀女的恩旨要在过些日子的册封大典上才会颁出。尽管这是早已内定的事,可后宫里的人还不知道。
“那天德公公来传霜若,还以为她要飞上枝头了,闹半天是指给嘉亲王做侧妃,倒不如咱们有福气了。”云裳跟近旁的几个秀女低声调笑,转而拉拉芷涵“芷涵妹妹,你说是吗?”
“指给亲王也是福分,不像我,说不定得被撂出宫去。”红檀小口一扁,芷涵眼眶红红的,最近她总是迎风而泪。
“我还不是一样朝不保夕。”云裳冷冷地道,霜若一指婚,她便去了大敌。而芷涵虽然貌美,却十分柔弱,就算他日一同中选,也极易拿捏。
玉瑾冷哼一声,不屑地一瞟:“你们懂什么,嫁给亲王可是天大的福分。”她微微侧过头去,压低声音“皇上老了,将来继承皇位的不是成亲王,就是嘉亲王,这还不是飞上枝头?”
“这话可不能乱说。”芷涵捂住她的嘴,慌忙往四周一看,见其他秀女没留意她们才舒了口气。
“有什么好怕的,这不还没到坤宫么?”玉瑾不以为意,眸光扫过她们的眼,灵光闪动,别有一番妩媚“跟你们不同,我不想中选,只想做一个女官。说不定哪天,就也指给亲王了。”
“你呀,谁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云裳呵呵一笑,不再理她们,转身去找另两个秀女。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讲,指给亲王,谈何容易。
她回头看向玉瑾,玉瑾还在和芷涵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似无疑般朝她一瞥,眸光回转间有如花火迸出,令人眼前一亮。原想霜若一走,她便拔了头筹,可没想她看走了眼,这个玉瑾也不容小觑。
暗夜如墨,月明星稀,霜若走在最后面,望着寂寥的夜空,感受着这难得的欢愉。明儿她就会出宫,直到大婚之日都会住在尚书府里。既然她已注定用一世做赌注,就要尽早筹谋,怕是以后都难得闲适,眼下也就更为难得了。
“小主,小主。”
耳边传来几声轻唤,霜若回头,竟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敢问这位小公公,可是哪位主子传召霜若?”
“回小主,嘉亲王有话要对小主说,正在那边等着小主。”小太监指了指身后的宫巷,黑黝黝地一片,尽头处仿佛有人影晃动。
这儿离坤宫还远,等会儿追她们便是,霜若不动声色地颔首随行,到了巷口方轻声道:“劳烦小公公在这儿守着。”
宫巷尽头寂静无声,脚步声渐渐移近,那人微微回过头来。宫灯打在他侧脸上,刀削般俊朗的轮廓此刻正挂着严霜。
“果然是你。”霜若淡定地道,永琰:
顾良玉回过身来,直面她:“恭喜宁郡主终于得偿所愿,想必郡主贵人事忙,已经忘了区区不才。”
昏暗中一丝酸涩在他眼中一纵而逝,霜若微微扬眉,她也曾猜测当日顾良玉与她盟誓,并非只是有求于她,此般看来倒有几分可能。她原本已对他失望,这会儿却又有了一种复
觉。可这已不是原来的期冀和朦胧中的雀跃,而是i悯。
霜若微微一笑,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敢,世事难料,可大人昔日之恩霜若永刻在心。”
“世事难料?恐怕是人心难测。你演得真好,骗得亲姐姐都甘心为你卖命。”勾起一抹冷笑,顾良玉一字一句地道。
静静地看了他一阵,霜若冷笑道:“瞧你一表人才,却是个昏聩之徒。你说我演戏骗你,我的话是一面之词,那羽若的话就不是一面之词了?”
“既然区区不才都败在郡主的巧舌之下,那她又岂能比拟。”顾良玉肃然地凝视着她“今儿我来不是与你争是非,而是做了断。”
“如何了断?”霜若眼角有泪,原来他就是这样看她的,而像他这样的人何其多。
顾良玉眼中暗潮翻涌:“你我从前之约,一笔勾销,今后见面也只做路人。”他顿了顿,面有难色“日后我与嘉亲王同朝为臣难免有所瓜葛,还望你高抬贵手,不要从中作梗。”
被他如此奚落,霜若如临腊月寒冰,当日他失意落魄,酒后诉心思,如今他前程似锦,骑马阳关笑春风。那些不如意早已掀过,他和福长安已重拾旧日之义,与自己撇清关系迫在眉睫。
“为什么?”霜若轻问。
“为人讲求‘忠义’二字,我既蒙福大人知遇之恩,自然要遵从福大人的意思。我不想因此事毁了我的仕途,更不想让嘉亲王有意针对福大人。”顾良玉正色道,他用尽心力才走到这一天,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
乌云掩月,四周本是暗哑混沌,可霜若却偏偏能看清他充斥着异彩的眼睛:“就如你所言,从今以后,一刀两断。”
乌云掩月,四周本是暗哑混沌,可霜若却偏偏能看清他充斥着异彩的眼睛:“就如你所言,从今以后,一刀两断。”
那片黑云缓缓地离了月盘,银白色的清辉在宫灯下徘徊,霜若转身向来时的宫道行去。她望着那轮满月,珠泪不觉中淌落,他已不是初时的顾良玉,他与宫里那些终日谋算的人已毫无二致。
“霜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顾良玉暗自攥紧掌心,他竟觉得霜若透着伤痛,默而不辩,痛彻心扉。
“这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可如今再也不用了。”霜若回首时手里已多了一件东西,莹白有如羊脂。她用力一抛,正落在慌忙去接的顾良玉手里“看好你的传家宝。”
地上仿佛不是青砖,而是一层厚厚的细沙,踩在脚下软软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倒、陷进去。霜若的泪干涸了,永琰+。良玉于她是活在这世上的一个念想。
顾良玉飘逸洒脱的风骨、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远离宫廷的权谋和世俗的纷争,终日沉浸在有诗、有酒、有画的世界里。他的诗意、才情,让她觉得即使自己做不了这样的人,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可如今,期冀、指望全都碎了。也罢,也罢,就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月色如洗,通往坤宫的宫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宫巷无声地笑了,她居然也能这么快就想开了,她连自己都弄不明白,何论旁人。
身后忽然多了一些细微的响动,霜若霎时收敛心神:“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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