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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十二月初一晚,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飞雪飘飘,寒风呼啸,格外凄寒。
襄阳,南城馆驿的一间房内,诸葛亮临火盆而坐,借着火光阅览着一册简书。
“嗬~~!”忽地轻叹一声,诸葛亮垂下手中简书,凝望着盆中炭火,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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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安歇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孙乾的声音。
“是公佑大人啊,亮尚未安歇……”诸葛亮应了一声,起身开门,将孙乾迎入房中。
“孔明晚间亦不忘勤读诗书,着实令人钦佩……”孙乾看到被诸葛亮摆置在火盆旁的简书,笑着打趣道。
“公佑大人取笑了!左右无事可做,又不愿如此早地就寝,便以此消磨时间罢了……”诸葛亮摇了摇头,微笑回道,“公佑大人可是有事?”
“恩……”孙乾点点头,在火盆旁坐下后,语调有些沉重地说道,“孔明,未曾想到,刘荆州继嗣之争竟如此激烈……”
“是啊!”诸葛亮轻叹口气说道。
今日州牧府议事厅之上,围绕刘琦、刘琮谁将继承刘表之位一事,荆州群臣争辩得不可开交,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以蒯良、蒯越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长不立幼之由,主张由大公子刘琦继位,并道自古废长立幼之行径,必自生乱。
以蔡瑁、黄祖为首的另一部荆州将、官则强调必须由二公子刘琮继位,并道刘表曾留下继嗣文书,若不遵从文书行事,便是故意违逆刘表之命。
蒯越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继嗣文书”。 认为必是由蔡瑁伪造。 但 蔡瑁却的的确确拿出了一绢继嗣文书。
蒯越仔细辨别后,不得不承认确是刘表字迹,但同时他亦辩解道,刘表生前从未流露出废长立幼的意思。
更何况,刘琮年齿尚幼,以一不足十岁孩童之身,如何能够承担起守牧荆州的重任。
蔡瑁大笑反驳,道刘琦资质平庸、性格懦弱。 根本无法担当起荆州牧的重任。 反之,刘琮年齿虽幼,却聪明过人,日后必可成荆州雄主。
黄祖等人亦尽皆附和蔡瑁,主张应由刘琮继嗣。
其时,蔡瑁、黄祖等人高谈废立之事,根本不将刘琦放在眼中。
至最后,双方闹地不欢而散。 搞得原本有意吊唁刘表的孙乾、诸葛亮两人也尴尬不已……
“依今日情况看来。 荆州恐怕难免一乱啊……”孙乾不太乐观地预测道,“若如此,岂不正给曹操以可乘之机?”
“……”诸葛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孔明,你以为刘表二子中。 谁将得荆州牧之职?”孙乾抬头看向诸葛亮,询问说道。
“此事有些难断……”诸葛亮眉头微蹙回道,“原本长子刘琦继荆州牧一职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不想蔡瑁手中居然有封继嗣文书!”
“孔明。 你以为那封继嗣文书是真是假?”孙乾点点头,略一思索后问道。
“十之八九为假!”诸葛亮肯定地说道,“刘表虽年过六旬,但无病无疾,身强体健,绝非两、三年内亡故之相。
如此情形之下,岂会留下什么‘继嗣文书’?况且以刘表纵横朝堂、荆襄数十年的阅历,难道不知废长立幼的危害?但蔡瑁即敢以此绢书欺瞒子柔、异度二位大人。 必是有所依仗。
伪造此书之人,必极擅摹仿刘荆州字迹,故连异度大人也分辨不出。 据亮昔日所闻,荆州典学从事王粲王仲宣,便是一位擅长临摹他人字迹者!”
“既如此,何不提醒蒯别驾昆仲?”孙乾略显疑惑地说道。 蒯、蔡二系中,明显是蒯良兄弟一派对刘备方更为友好些。
先前助孙乾、诸葛亮洗脱刘备刺杀主谋之嫌,便是可见一斑。 若能协助蒯氏兄弟掌荆州大权。 显然对刘备一方更为有利。 而相形之下。 蔡瑁则重利而轻义,且目光短浅。
若由其得势,他日维持与荆州的盟约恐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诸葛亮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笑道,“公佑大人以为子柔、异度两位大人没有看出此文书的真伪么?”
“孔明是说蒯别驾昆仲已知继嗣文书是假?”孙乾惊异地说道,“既如此,他们为何不揭穿?”
“子柔大人他们所以隐讳而不言,一者因没有确凿证据,二者若是当场揭穿,则蔡瑁情急之下极可能铤而走险……”诸葛亮眼中闪烁着了然地光芒,和声分析道,“诚如此,荆州内战将无可避免!”
“嗬~~!”孙乾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想象如果蒯、蔡两系发生内战,荆州会变成什么样子。
蒯、蔡二族本就是荆州实力最强的两大宗族,知交故久遍布荆襄九郡,而且此次两族代表的又分别代表着刘表二子,一旦争斗起来,必将引起荆州的大分裂。
“孔明,我等是否要做些什么?”孙乾心焦地说道。
“公佑大人,你我恐怕是无能为力……”诸葛亮苦笑说道,“欲使荆州内战不起,惟有两途。 其一,两方之一向对方妥协。 以蔡瑁为人,废长立幼之心恐难消除。
而一旦蔡瑁得势,则子柔、异度二位大人必将为其所害。 故妥协一途难之又难。 其二,便是一方以雷霆手段击灭另一方。 而此议,我等外人根本不宜插嘴!”
“暂且惟有静观其便了……”诸葛亮望着火红的炭火,叹了口气。
“嗬~~!”孙乾也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看着炭火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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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蔡瑁府邸
“大哥,今日蒯越见了继嗣文书后,那吃惊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哈哈哈……”蔡熏哈哈大笑。 对蔡瑁说道,“你这条计策实在是妙啊。
有此继嗣文书,还怕蒯良、蒯越不服软?一旦琮儿继位,荆州就是我蔡家的了!到时,也该跟蒯家算算帐了!”
“哈哈……”蔡和亦大笑说道,“二哥说的极是!蒯良那混蛋,居然敢拿大哥做引诱黄盖老儿出战地诱饵,将我们兄弟戏耍如玩物!不出这口气。 如何能够安心?”
“现在高兴尚为时过早!”蔡瑁倒不似几个弟弟那样乐观,沉声说道,“蒯良、蒯越二贼向来狡诈谨慎,断不可低估。
这封继嗣文书虽是由王粲所造,字迹与州牧大人有九分相似,但蒯良未必便不能识破。 为策万全,还是得多做准备。 二弟,你与军中诸将联系的如何了?”
“大哥尽管放心。 一切妥当!”蔡熏大咧咧地说道,“只要一声令下,附近兵马即可会同城内兵马,将襄阳围个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蚊虫也难飞出。 ”
“好。 二弟做得好!”蔡瑁点点头,赞许说道,“如此一来,放可稳操胜券!”
……
就在蔡氏兄弟密议之时。 突有府中亲兵来到厅外,跪地禀报道:“启禀都督,蒯大人求见!”
“什么?”由于正在商议如何对付蒯氏兄弟,此刻猛地听到“蒯大人求见”,不禁令蔡瑁大吃一惊,“蒯大人?哪个蒯大人?”
“是蒯别驾!”亲兵恭敬地回道。
“他来做什么?”蔡瑁眉头大皱,疑惑地说道。
“大哥,既然他送上门来。 索性……”蔡中以手临颈,作刀抹之势,狠狠地说道。
“休得胡言!”蔡瑁低斥了一声,略一思索,对那名亲兵说道,“请蒯别驾到客厅,我即刻就去!”
“是!”亲兵领命急步离去。
“大哥,你……”蔡熏等人不解地看向蔡瑁。
“目前还不宜与蒯家彻底闹翻!”蔡瑁冷冷说道。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倒想看看蒯良想跟我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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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良抿了一口刚刚奉上地热茶。 举目张望起蔡府豪华的客厅来。 这客厅中,一应物事皆精致至极。 一看便知是极其名贵之物。
随便拿一件出去售卖,所得至少可供寻常人家3、5年的开销。 蒯良可以肯定,荆州绝找不出第二个富丽堂皇至斯地客厅来。
“嗬~~!”蒯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蒯别驾大驾光临,实是令蓬壁生辉啊!”蔡瑁大笑着走入客厅,一见蒯良,立即殷勤地问候起来。
“蔡督客气了!”蒯良笑笑说道,“蒯某深夜不速来访,打扰蔡督休息,实在冒昧的很!”
“哪里的话!”蔡瑁摆摆手,热情招呼说道,“别驾大人请坐!”
待坐定之后,蔡瑁略显疑惑地询问道:“不知别驾大人有何见较?”
“德珪,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还是直称表字为宜……”蒯良笑着说道。 蔡瑁点点头,笑看着蒯良,却没有说话。
“想当年,州牧大人初至荆州之时,正是你、我,加上异度三人齐心协力辅佐州牧大人,方得使荆州安定!一转眼,12年已经过去……”蒯良叹气说道,“如今州牧大人已去,若不能稳定住荆州基业,如何对得住大人的提携重任之情。
“子柔兄说地是……”蔡瑁点点头,恳切地说道,“方此危急存亡之际,我等若不能精诚协力,荆州必危。 新主年幼,须得子柔兄时时提点啊!”
蒯良眼中精光瞬闪而没,但面色不改,依旧和声说道:“德珪,自古立长不立幼!若废长立幼,正是取祸内乱之道也……”
“子柔兄差矣……”见蒯良切入了了正题,蔡瑁暗自冷笑一声,截口说道,“人亦有言,主贤国盛、主暗国衰。 择主非看长幼,乃看贤明与否。
方今乱世,性情懦弱之人恐难成一方之主!更何况,州牧大人就继嗣之事,早有遗命,我等安能不遵令行事?”
“州牧大人无病无疾,岂会预留继嗣文书?”蒯良缓缓说道,“而且,德珪或许没有留意过一事,州牧大人有一习性———在其文书落款处前,喜点一小点。
凡州牧大人亲笔所书,尽皆如此,而你那封继嗣文书则根本没有!”蒯良虽未点明,但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
“子柔兄为大公子可谓处心积虑啊,不知得了什么允诺好处?”蔡瑁眼中厉芒一闪,语调放沉说道,“如此看来,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蔡瑁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蔡某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子柔兄请自便!”
蒯良也有些没有想到蔡瑁说翻脸就翻脸,默默看着蔡瑁离去后,仰天长叹一声,举步缓缓朝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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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车辕后,蒯良步履缓慢地朝书房走去。
“兄长,与蔡瑁谈得如何?”一直在书房等候地蒯越,见蒯良进来,急切地询问道。
“……”蒯良缓缓坐了下来,随即轻摇了摇头。 蒯氏兄弟根据白日里的情形,判断出一场事关荆州前途命运的大危机已经来临。
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就在与蔡瑁一人的身上。 所以,蒯良才深夜拜访蔡瑁府邸,意欲与其协商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但不想……
“没成功?”蒯越心中一凉。
“没成功!”蒯良苦笑了笑说道,“谈不及几句,蔡瑁便将我‘轰’出来了……”
“这厮居然狂妄至斯?”蒯越又气又怒地说道。
“看来他的决心是不会改了!”蒯良无奈说道,“再这样下去,我荆州大乱不远矣!难道当真要我们向他妥协?”蒯良实在是不愿荆州内部发生争乱。
“兄长,妥协亦是无用!”蒯越摇头说道,“我兄弟二人,已将蔡瑁得罪多矣。
一旦其执掌荆州大权,第一个清算对象便是你我!届时更无人可以遏制住他,若任由他胡作非为,荆州覆亡可期矣!”
“为今之计,惟有清除蔡氏,方可保荆州无虞……”蒯越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