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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先前的路径,耳闻流水潺潺声响,穿过阴影斑斑的林荫小道,入眼便是红叶小筑。
冷落步伐不自觉地比平常急促,抛下身后担忧与爱怜的目光,如识途老马般往小筑内疾行。少顷,冷落停伫于一间漆红色的厢房前,轻轻地推开门,然后她的眼眶热了。
这个承载了过去的地方,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即使跨别了两年,屋内纤尘不染的摆设与一成不变的布局却明明白白的诉说着骆绝尘的良苦用心与那近乎绝望的期盼。
一股无法言喻的揪痛瞬间罩住了她的整片胸口,再往里走,静谧和阴凉的感觉油然而生,一阵阵异香袭人而至,馥郁清幽,似麝非麝,若兰非兰,好熟悉
冷落循香寻去,步入内室,即见桌上放着一个别致的白玉香炉,炉内清烟缭绕,一丝丝,一缕缕,像女人柔软的腰肢,袅袅娜娜地轻轻上升,氤氲着飘散开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身子一颤,心底涌出一抹似水的柔情,潮潮的,软软的,泛着淡淡的疼与酸。原来,这是她的味道,和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一道耀眼的光线闪过她眼角,冷落眨了眨眼,抬头望向窗台,视线最终落在窗台边古朴而陈旧的梳妆台上。上面斜摆着一面青铜镜,柔媚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射在镜子上,反射出淡雅的紫金色光芒,渲染了房间的一角。
冷落脚步姗姗地来到梳妆台前,轻轻地抚摸着台面儿,很干净,没有尘灰。她轻柔的动作仿佛摸的不是梳妆台,而是一个人,一个至亲的人,一个让她无比思念的人。
骆绝尘和灵亦轩没有打扰冷落的回忆,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在等着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笑
如果没有旁边这个家伙在就更完美了!
这样一想,骆绝尘和灵亦轩彼此颇具敌意的互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两人都不屑地将眼一睨,别过头去。
总的说来灵亦轩要吃亏一点,毕竟二人的身高相差了一大截,可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却一点也输骆绝尘,冰得甚至可以冻死人。而当他的眼神再次转向冷落的时候,眼中的冰冷竟霎时融化了许多。一旁的骆绝尘看在眼里,幽黑的眼眸瞬地闪过一抹异光。
此时的冷落抚摸着镜背的花纹,慢慢把镜面翻向自己,光洁如银的镜面上,有点点淡绿色夹杂铁锈的暗红,间或还有几丝黑色的垢锈,很薄很精致,没有锈迹的地方光可照人。
她来回抚摸着镜壁的表面,隐约中仿佛照见了从前的某段岁月,恍惚而斑驳,带着几分感伤,几分留恋,残留着几分回忆,几分或美或伤的回忆。
冷落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甚至还仰高了头,不让泪水流出来。忍了几秒,她吸吸鼻子,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滑下了粉嫩的脸颊,滴在镜面上,像透明的水雾,慢慢的泛了开来,以往的一切都积聚在了这一刹那。
为何每件东西总叫人感伤?
为何每次转身看见的都是昨天?
明明知道那些伤痛都已经属于了过去,永远也不会再提起,可是同时却从来也不曾忘记。挣扎,折磨,疼痛,深深的爱,离别的苦
她已不是当日那个孤立无助的刺猬了,但是屋里她曾留下的所有印记,却依然如故,只是深深的痛已经变为了淡淡的伤。
冷落转过身,望向骆绝尘,在光与影的交错下,一种错觉——残留在屋子里记忆中的他,白衣胜雪,人面桃花,笑意盈盈,渐渐融成了模糊的实体,烟尘尽散,少年时的情境恍若隔世,变得遥不可及
莫名的,一股奇怪的不安情愫浮上她的心头。
不会的!他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他望着自己的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始终盈满了他特有的温柔,她相信!他还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绝尘,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可是,如果她没有回红庄,没有到枫树林,就不会再见到他。更有甚者,如果她没有去那个小镇,没有听闻骆炜森的死讯,他们会不会就此错过一生?
骆绝尘默默地回视着她,似乎瞧出了她的不安,缓步上前,紧紧握住她死扣着梳妆台桌沿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彷佛将今生最珍贵的宝贝重拾回掌心,神情无比温柔缱绻,那直视人心的目光,锐利地看进她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同时也毫不保留地表露着自己的感情。
“还记得临别的那一刻,我说过的话吗?”
“我当然记得,你让我等你。”
骆绝尘一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际,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靠近自己坚实的胸膛,并且低下头以下颚轻触着她的额头“我发过誓一定会回来,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却已不见了你。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从崖上找到崖下,从红庄找到整个武林,找遍了我所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却还是没有半点你的踪迹。我相信了,相信你真的死了,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恨不得跳下山崖随你而去”那流尽半生泪的夜,那令人心碎的痛,那蚀人心肺的绝望,他已无力再承受第二次。
“之后,我便住在了这里,将屋里的一切摆设的和以前一模一样,燃起有你味道的熏香,看着你留下的物品,然后骗我自己,你就在这里。”
冷落泪落纷飞,再也忍不住地“哇”的放声哭了起来,没有形象地嚎啕大哭。深藏的委屈、无言的哀怨、蕴积的眼泪,在此刻全都一涌而出,拳头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喊地叫着“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在我还没有坠崖之前,在我还在等你的时候?”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啊,要不是小轩,她现在只是个死人!
骆绝尘心中大恸,看着满脸泪痕的冷落,那种刀割般的痛苦凌迟着他的心,眼眶也禁不住微微红了起来,任凭她如何的发泄,始终抱着她的腰不放松。片刻捶打后,她又紧紧地将他搂住,彷佛害怕失去一样,让他一阵心疼。
这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听见她呼唤自己的名字,无时无刻不听见她召唤自己回去。他想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回去救她!
为了这个奢侈的愿望,他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非人的痛苦与折磨,受尽了人间最残无人道的侮辱与凌虐。在那地狱般的环境之中,他连灵魂都作为了交换的代价,交给了那丧心癫狂的魔鬼,虽生犹死,甚至生不如死。他有时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才能知道自己的心还是跳动的,不是躯壳,不是尸体。
如此苟延残喘的意义只有一个,如果不是为了她,他要拿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撑到最后。他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不想不想让她害怕不想让她讨厌
痛楚加内疚,他无言地紧抱着她,将下颔轻放在她头顶,在心里轻轻地说着世间最无力的三个字,无数次,无数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不够强大,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将你独自抛下四年,对不起令你如此哭泣,对不起
骆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唯一,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一刹那,灵亦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他看了看冷落,又看了看那个男人,两个人身上都萦绕着淡金色的阳光,她温顺地伏在他的肩膀上,眼眶微微湿润着,一脸幸福,看起来好般配,而透射入室的阳光也看起来好刺眼。
灵亦轩远远凝望着被别人拥在怀里的冷落,深深的,久久的,他眼中有着受伤的疼痛,一只小手死死地揪紧了胸口的衣服,他知道他又再次被她遗忘了。其实自己的分量比起那个男人来说,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其实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重要。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神伤,转身默默走开了。
“告诉我,这几年你又是怎么过的?”冷落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仰望着骆绝尘,突地一阵心慌,轻轻推开他,神色焦急地检查起他的身体“当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不要紧了吗?身上的毒解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不如我们请神医东方钰给你看看,要不”
冷落话还没说完,骆绝尘的头一下子就俯了下来,在她还心慌意乱的当儿,他的嘴唇已紧贴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