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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无法承受的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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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虚无空洞的黑暗

    她在黑暗的半空中漂浮,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生命好像也不再属于自己

    好舒服

    又冷又痛的浑身乏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即将解脱的舒畅牢牢包裹着她

    好想永远都待在这儿

    永远都不要离开

    “骆骆骆骆快醒来不要睡不要睡”

    是谁?谁在叫她?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为什么要叫她?

    让她睡吧一直睡吧

    “等我一定要等我”

    声音好遥远好遥远仿佛快要消失了

    不要!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喝!痛

    身体开始有了感觉

    好痛!好痛!就像是被撕裂了般,都痛到了心里面

    “她动了!她的手动了!大夫——”

    “让我看看脉象恢复了平稳,她已经度过危险,一会儿就会醒”

    床中人儿纤细髦翘的睫毛微弱地掀动两下,缓慢地睁开数日未曾见世的双眸。乍然的光明让她眼里的影象模糊一片,须臾,瞳孔焦距逐渐凝聚,双眼却无神而又空洞,甚至潜蕴着深深的暗沉,头发上似乎也残留着悲伤的余味。

    “你醒了?”骆炜森激动地将冷落卷入怀中,发狂似细吮她苍白的瓷容“你终于醒了!骆骆!你让我等了好久好久”

    犹带哽咽的话语让人闻之动容。骆炜森像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似地紧紧搂着她,完全不在乎旁人侧目的眼光,将下颔搁在她肩上。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贴着她的耳畔,倾诉着他的爱语。

    “你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吗?你已经睡了十天十夜了,我好怕你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因为你的不在乎、你的欺骗,我怕你离开我,所以才会那样对你。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怀中的她没有丝毫反应,不挣扎也不哭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毫无生命般一动也不动。

    “骆骆!你怎么不说话,你还是无法原谅我”骆炜森慌了,边问边将她的脸转了方向,可面对他的那一瞬间,话语骤然凝结在舌尖。

    看着她的眼睛,骆炜森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滚烫的心冻结住了。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他那么黑、那么美的一双眼睛里没有他

    不!不止是他,是任何事物,仿佛情绪已逝,是一个已经失去灵魂的美丽娃娃。

    骆炜森所有的能够维持理智的自持力都被那双眼化为了乌有,他发狂地攫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阴鸷如鹰的眼瞳闪着激狂的感情,朝着她大声狂喊“你爱他就爱得那么深吗?他凭什么得到你如此的爱?凭什么我嫉妒!嫉妒的快要发狂!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我爱你!甚至比他爱得更久、更深、更多啊!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你有没有听见?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啊!”

    她的沉默不语让他从未有过的恐慌;她的冷漠淡然让他从未有过的嫉妒;她的面无表情让他从未有过的失意,一切如尖刀一下下地剜割着他的心。

    可是无论他如何嘶喊叫嚷,都只有他的声音在四壁撞击,只有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应我,应我一声啊!他已经死了!死了!”

    她的毫无反应,开始令骆炜森的情绪异常激动,以致没有发现她的眼睫,在“死了”二字的刹那,微微颤了一下,淡色的眼眸深处,不期然掠过薄薄一层哀伤之色。

    “只有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爱你!只有我,只有我”骆炜森的双手越抓越紧,恨不得陷进她的肉里,就算使她疼痛的叫出声来也好,至少她开口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痛楚,没有表情。他两眼痛苦地微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圈暗影,语尾也渐次降低,最后没入一片低吟中。

    “骆庄主,骆小姐才刚醒来,身体还很弱,就让她多休息。您也已经在这守了五天五夜了,就算您的武功再高身子也会受不了,您回房休息吧,骆小姐我会照顾。”对于骆炜森渐渐过激的举动,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东方钰不得不在此刻出声提醒,骆姑娘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骆炜森闻言一僵,随之紧张地将她放回床上平躺着,盖好被子,俯下身以从没有过的弱态,颤巍巍地亲吻她的额头良久,才缓缓松开双手。

    “你不说话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忘记他,等你原谅我,等你接受我可是,你给我听清楚了,今生今世也别想我会放开你,你休想摆脱掉我!”强势的语气中掩不住的深情。

    骆炜森望着她,连眉梢都写满了爱恋,眼光灼灼炙人,一瞬不瞬地凝视她,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待着她的回应,可是,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炙热的双眸倏地急速降温,最后归于一片冰冷漆黑,如暗夜沉沉。

    他得到了她的躯壳,却得不到她的灵魂!他的心中陡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寂寥。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骆炜森默默移步,转身离去,渐行渐远,脚边,是月光映出的影子,形单影只,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凄凉。

    待骆炜森离开后,房中便归于寂然。东方钰轻轻地一声微叹,端坐在冷落的身边静默许久,语重心长的温言:“骆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冷落脑袋一片空白,呆滞地“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她丧失了语言能力,丧失了面部表情,甚至丧失了自己,目光冷漠空洞,浑身张扬着病态美。

    绝尘,我知道是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呼唤着我,不让我沉睡,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去找你吗?可是,失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知道真正的悲哀,并不是伤痛,而是一无所有。早已一无所有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残存的躯壳只剩下了冷漠。因为,在连死也不可以做到的时候,她除了冷漠,还能做什么呢?又或许,只有冷漠,才能诉说她心中刻骨的怨恨。

    一切的外物,已经与她无关了

    子夜和黎明来来去去,冷落好似睡美人躺在床上,不动,不喝,不吃,甚至不睡,日渐衰弱,空寂透心,等待着死亡。

    骆炜森每日就这样带着希望而来,又携着失望而归,重重的失落令他不仅失去了平日那抹充满自信如朝阳般的神采,眼眸更是日益黯沉慑人。

    “东方大夫,骆骆就交给你了,我明日再来。”

    看着骆炜森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远去的背影,东方钰回头望了冷落一眼,心里翻腾起一股莫名的感受,爱的深,伤的深,痛的就深,教人无可奈何,更教人生死相许。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是麻烦的孪生姐妹,一起嫁给了痛苦,生了个儿子叫悲哀!

    东方钰坐在冷落床边的小凳子上,温柔执起她的手,微一探脉,发现脉象微弱紊乱,渐有衰竭之势,他不禁皱眉“骆姑娘,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了。”

    冷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雪白的容颜仍旧无半点反应。

    “唉!”东方钰喟然一叹,慢慢将她的手搁回被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事江湖上人人皆知,骆炜森杀慕容少庄主,擒慕容山庄一家,甚至包括兄妹相恋,以致骆炜森为女杀子的事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恩人,可能这事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我却充满了感激,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东方钰不放弃地继续说道:“不要如此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个我在杭州城认识的骆泠霜到哪儿去了?那么耀眼夺目,浑身闪着光彩,深深吸引住我全部的注意力。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我爱慕的人,就这样憔悴衰败下去。”

    东方钰痛心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她“不要这样!你不需要用死亡来延续你们的爱情!你应该更努力地活下去,虽然会有痛苦,但是也有希望啊!骆公子肯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伤害自己”

    东方钰瞥见她眼帘闪动了一下,太好了!只要提到骆公子她就会有反应。他连忙再接再厉地说道:“我真够笨的,当日在杭州城就该看出来,如果不是你向我介绍他是你哥哥,我肯定会以为你们是一对情侣,虽然当时你掩面遮颜却仍难盖住你们之间的亲密气息。唉,爱情就是这么微妙,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就算是兄妹,只要两人相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冷落心中苦涩难忍,心被利刃所刺的地方又开始疼痛,疼得抽搐。所有过去和现在的一切景象,清清楚楚出现在心灵上,滴滴清泪顺颊而下,无声地浸润入枕,缓缓洇开,洇出往事一幕幕,一切并不如烟,就在昨日。

    “我是个外人,可能没有资格说这些,也不能完全明白你经历了些什么,可是骆姑娘,你想想,骆公子对你那么情深意重,不顾伦常,豁出性命的去爱你,真的会就这样丢下你不管吗?你确实见到了骆公子的尸体了吗?我是一个眼见为实的大夫,只要是我没亲眼看到的事情,都会抱有三分怀疑,你不应该就这样过早的下结论,万一”

    “等我一定要等我”

    绝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突地跃入冷落的脑海,对啊!他有叫她等他!他是不会骗自己的!他一定不会有事!

    不是有人说过:如果罗密欧真的爱茱莉叶,那么他会知道茱莉叶根本没死,因为茱莉叶不会忍心弃他而去。

    一瞬间,她仿佛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慢慢从意识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失焦的双眸也开始凝聚光芒,为躯壳重新注入生气

    她相信!不!是坚信!绝尘一定不会忍心扔下她不管!

    “谢谢谢!”略带沙哑的女性声音骤然响起。

    “呵!你你终于说话了。”东方钰激动地站了起来,诧异中带有一丝兴奋。

    对于东方钰的反应,冷落微微一楞,瞬间扯开一抹轻轻淡淡的微笑,艰难地坐起身子“谢谢你,东方钰,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会一直沉迷于自己的哀伤当中,直至死去。你是个好人。”

    她有如行尸走肉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连她自己也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只是隐隐觉得有人在一旁日夜不停地照料着她,对着她说话。如果没有他,她恐怕早已

    “这本是大夫应尽的本分,什么好人不好人的”东方钰秀气的脸上布满了红晕,表情是那样地腼腆,像一个羞涩的孩子。

    “我不是在赞你,是提醒你!好人通常都不长命,你以后对人还是多长些心眼的好。不过,我倒真的希望这话能在你身上终结。”冷落摇摇头,谢绝了东方钰的搀扶,一人强撑起身子,蹒跚地移到梳妆台边的凳上坐下,微喘着气“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你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可是骆庄主他”

    “你不用担心,他,我还能应付!”冷落边说边移转眸光扫视梳妆台上的东西,欲找把木梳打理凌乱的头发——女人第一在乎的总是自己的仪容。可当眸光扫过一只银簪时,她蓦然一僵。过了好半晌,她再次蠕动唇角,垂下眼帘。“东方钰!你当日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嘎?”她无厘头的话,让东方钰楞了几秒,随即恍然“当然!”

    “那希望你能再帮我这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