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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八点时,别墅终复归于平静之中。
书房里,白夜傅对儿子怒斥,“你看看你之前在桌上像什么样子!我就看着涵涵一个劲儿地给你使眼色,你就像没看到一样在那走神恍惚,中间差点让她抹不开面,最后还和涵涵差点打起来,雁翎,你是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
他语重心长,“涵涵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母亲的性子一模一样,温柔贤淑,乖巧可爱,她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你做丈夫的不应该好好呵护她,让着她,居然自己幼稚地和她斗起气来,雁翎,你一快奔三的男人和小姑娘置气,丢不丢人?”
白雁翎略低下头听着父亲的训斥,他日复一日受着父亲这般的训斥和耳提面命已有二十七年之久,这一次,他原以为自己还会同先前一样极力忍耐下去,却愈发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似要喷薄而出,让他已濒临忍耐的极限。
相比书房里的剑拔弩张,卧室里气氛却柔和的能掐出水来。
林母和顾烟然坐在床边,林母仰头看了看挂在床头的两人的合照。
背景就在家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愁眉苦脸,偏偏头靠在一起,有几分可爱的意味儿。
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妻合照,她觉得有趣,也摸不清楚现在年轻人的心思。
视线下落到顾烟然身上,看到她脸还是红的可以媲美辣椒,笑着说:“怎么了,脸红到现在?还为刚刚的事不好意思?”
“对不起林阿姨,让你见笑了……我在餐桌上表现的实在是……大失水准,林小姐的温柔全被我表现成了撒泼……哎……”
她叹气,心里非常不安愧疚,“我和他合计了一下,想在你们表现的我们关系好一些的……结果……对不起,林阿姨,我彻底把今天给搞砸了……”
“没有的事。”
林母摇摇头,“我倒觉得你和雁翎的关系好了很多,虽然吵吵闹闹的,但你要知道。夫妻之前最怕的其实是相敬如宾,感情有时候,真的是越吵才能越好。”
说着她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一抹黯淡,“其实,我挺喜欢烟然你的性子的,我们家涵涵……喜欢雁翎这孩子,还真是喜欢了很多很多年,大概是从初中就开始的事情……”
林母给顾烟然说了很多林思涵中学时代的事情。
“她因为听着雁翎的父亲说,雁翎喜欢温柔乖驯的,所以生生地把自己的性格都给改了……她以前,也是和你一样有几分活泼的。”
林母叹道:“为了能让雁翎喜欢,她说话轻声细语。讲话也刻意让自己说的轻轻柔柔的,举手投足更是一个标准的淑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雁翎就是没拿正眼瞧过她……是真的连看都不看她。”
顾烟然心想,白雁翎喜欢的才不是什么温柔的淑女啊……他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类型,林小姐为了投其所好,却落了个适得其反,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哈,真没想到,她居然对他也有几分了解了。
她自嘲地勾了下唇角,听着林母继续道:
“想一想。喜欢了也有八九年了,估计她终于累了。上次她和雁翎领完证回来,眼睛红红的,整个人难过的我也心疼,我跟她说,涵涵,要是不行,就换个人喜欢不行吗,她不甘心,觉得这么多年的喜欢白白地付诸流水,那时身上的病又重了,心死之下。就离开了。”
顾烟然咬着唇,试探地问:“那林阿姨,林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呢。”
林母将一抹碎发挽于耳后,“她爸带着她四处游玩呢,她身上的病……也不允许她操劳。”
她点点头,见林母又看向她,神情温柔,“烟然啊,真是难为你了,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想什么,要找个人假扮她,我本来很不同意的,不过见到你,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这几个月,暂时就任着她胡来,等她回来了,你就能自由了。”
“林阿姨。”
顾烟然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林小姐回来以后,白先生他……会不会认出她和我的不同?”
“这个你放心。”
林母安慰她:“她回来了,我会让她隔个半个月和雁翎见上一次,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等她回来了,我一定要问清楚她,还要不要和雁翎在一起,她到外环游世界,心境总是比之前开阔了些,也许回来了,就能和雁翎离婚,也不至于互相折磨彼此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东西,林母起身离开,顾烟然欲言又止,却还是没忍住,在林母快走出房间时轻声道:“林阿姨,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您真好。”
“傻孩子。”
林母折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走了出去。
顾烟然晚餐时闹了那一出后,觉得自己甚是丢脸,她走出房间想透透气,路过书房时正好听见白雁翎说话:
“是,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所以让妈过度操劳,为我生气,我妈会去世都是因为我。所以父亲,我就活该被你培养成一个商业机器,不能有喜怒哀乐……整天摆一张扑克脸就叫成熟吗?我告诉你,爸,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绝对不会想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作为你培育出来的失败品,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失败品中的半成品!”
除却上一次他把自己赶出家门,她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生气。
她微微顿住脚步,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白雁翎正好已经从里面走出来,正好撞见她探询的目光。
她连忙转过脸,他已经脚步生风,从自己的旁边走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觉得四周一片寂静。
忽然心底生出些许失落感,不知为何。
晚上回房时,发现地上已经铺好了被子,白雁翎已经躺在了地上。
她把门关好。蹑手蹑脚地想躺在床上,他突然出声,“我爸说了,他和你妈等我们回房睡以后就回家,不用我们送。”
“真的?”
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我们下午闹成那样子……他们是肯定不会回家,要留下来看住我们了。”
他已经翻了个身背着朝她,她本来还有些话想说,最后全都咽进肚子里,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
到半夜的时候。
白雁翎一直没睡着,他晚上也没有看手机的习惯,就两手交叉着放于脑后。望着窗外想事情。
他突然听见从床上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
那声音抽着冷气,一听就很疼,他从地上起身,借着月光看到她的小身板在床上缓慢地蠕动着,走过去想碰碰她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她被吓了一大跳,也坐了起来,“你干嘛?”
“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有点疼,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顾烟然本来想忍着,最后却觉得越来越疼,而且疼的感觉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连忙下床,“我去洗手间。”
她跑到洗手间里,第一反应就是脱下裤子……
果然……
裤子上,出现了一抹黯淡的深红色。
果然是大姨妈来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呆呆地坐在马桶上。
这个月,没怀上。
这就意味着,她对白雁翎的勾引之路,要继续了。
她小腹虽然疼的厉害,却没有她心里的沮丧来的痛苦。
这下可好,剩下这两个月,又得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地把白雁翎骗到床上了。
她捂着肚子,紧蹙秀眉,眼圈已经不争气地红起来。
门突然被敲响,“怎么回事?”
“我……”
她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来例假了。”
门外迅速安静下来。
的确,这种事情是挺尴尬的。
她往内裤里垫了厚厚一层纸巾,准备把裤子提起来时,门口又响了,“开门。”
她以为他要上厕所,连忙提好裤子洗了手,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就看见他手里提了两样东西:卫生棉和新的内衣。
“愣着干什么。换啊?”
白雁翎把东西放进洗手间里,又关门走了出去。
他把卧室的灯打开,在外面等了一会,顾烟然终于走出来,见他还没睡,有些惊讶,“你怎么……”
然后就看见他放在床头柜上一字排开的物品:红糖水、热水袋、止痛药、毛巾和纸巾。
她这次是彻底震惊了。
“我妈以前也有这毛病,我爸回回这么做。”
他把盛着红糖水的杯子递给她,神色很淡漠,“喝吧,喝了就舒服点。”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从他手里接过了杯子,慢慢把糖水往嘴里渡,又听他说:“你坐啊,站着喝水不是不舒服吗?”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这才坐到了床上。
白雁翎把热水袋也递给她,在看她喝水的时候,觉得自己一直这样站着实在尴尬,就在床角那坐下来。
两个人中间隔了好大的距离。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放,看不是,不看也不是,干脆看她喝水,看着又觉得好笑:
哪里有大小姐这样喝水的,他调的是温水,她还喝的那么小心翼翼,那神态,那举动像躲在他脚跟后头的麻雀,他脚后有一滩水,小麻雀忍不住渴跳到他身后汲水,低下小脑袋啾那一小口,然后抬头看他一眼,又四处张望张望,才敢低下头喝第二口。
怎么会……
那么可爱呢……
他突然想养只鸟了,就养只麻雀,小头小身子,披着灰不溜秋的外套儿,有只小嘴,神情惊恐的,准和她一模一样。
顾烟然当然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点点喝完了糖水,觉得舒服了些。
他说:“不急,反正都起来了,再多喝一点。”
此时佣人都熟睡了,他自己一个人给她又倒了杯红糖水。
她捏着温热的杯子,小心地转过头看他,他已经抽了口烟,“你慢慢喝。”
她捏紧了杯子,“我能问你件事儿吗?”
“你说。”
“……你和你爸,好像关系不太好?”
他把烟圈吐出来,“我想谁都能看出来。不像你们家,你能和你爸妈无话不谈。”
她哑口无言,不是无法辩驳,而是不能辩驳。
她没有父母,不知道他们在哪……
后来有了养父母,人家从没把她当女儿看……回回瞅着她,都是在打量自家的童养媳呢……
她心里有些酸涩,低下头又喝了口糖水,听见他说:“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道歉了。
他问:“我是不是很幼稚?”
“那我岂不是更幼稚,我还咬你呢。”
她由衷地,有些惭愧。
他笑了一下,“你还小,你才多大?二十出头。任性点算什么。”
这次,他听见她说:“对不起。”
她第一次向他道歉。
他不解地转过头,看见她眼睛发红,有些无措,“你哭什么?”
如果他今天不做这些事情,她可能还不至于那么愧疚。
一想起自己又要勾引他,骗着生下他的孩子,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可耻,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伸出两根指头,“这个月咱们见的面,算一次行不行……”
她擦了下眼泪,轻声说:“我们还能见两次。对不对?”
原来是为这件事哭。
他有些哭笑不得,“行。”
但他也认真地说:“前提是不能又来之前那一招。”
她立即点头如捣蒜,“一言为定。”
这杯喝完,她躺回了床上,白雁翎也回到了地铺上。
他却还是能听见她低声呻吟,还不断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
“林思涵,你要是疼就吃点避孕药。”
“我没事……”
她有心脏病,平时不敢乱吃抗生素,估计是白雁翎也想到了这一点,没再劝她吃药,忽然在黑夜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反正你也睡不着。”
“嗯。”
白雁翎支着手在心里理了理头绪,就说了起来:
“从前,有这么一个少儿郎,年纪轻轻志气长,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学习上总是出类拔萃,上大学的时候,立志要走遍四方,就和他最好的朋友闹了别扭,一个在原地守望,他则去了首都,完成自己的心愿去了……”
顾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翌日一早接了个电话,组长要她拿一份推销时需要用到的公司资料,资料很重要,公司同事没等她进公司,站在门口就把资料和一份名单递给她,要她这几天就着这份名单上的公司一家一家去卖誉仁的产品。
“务必要谈成一个单子。”
同事提醒她,“小顾,新人销售保护期不长,你可要早点做出点成绩,到时候,就算我们组长还能对你和颜悦色,你也会被压力折磨的受不了的。”
她谢过同事,坐着车往公司的方向赶时,想起昨晚白雁翎给自己讲的故事,实在想不起来听到哪睡的觉,疑心他在讲自己,觉得又不像。
她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昨天他们,第一次那么心平气和地讲话……
他没有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她也没觉得他烦人。
想起他昨晚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她终于有点相信,这样一个男人,是杂志里描述的那样,“温柔,成熟”的样子。
只可惜,名单里列的公司,一上午她全吃了闭门羹。
她几乎没见到什么老板,看到的全是前台小姐的鼻孔,她跟她们说话,她们不理她。
她好不容易见到地位高一点的,那个人冷冰冰地回绝她:“小姐,我在打电话,我在打电话!你没看见吗?”
中午见到的最后一个,是这家公司的企业高管,他这次倒是和颜悦色了,但直接就对她上去动手动脚,吓得她直接抱着文件和资料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坐到街道的长椅上,发觉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倒是不觉得饿,就是渴的厉害,看到对面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还是觉得一瓶饮料要三块钱实在太贵,只好把目光投到另一边的小商贩那,抱着文件往小商店走过去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文件全都掉在了地上。
“水逆,水逆……就当是水逆好了。”
她低头把文件捡起,一件件拿起来时,才发现有公司资料的那份文件不见了。
“文件呢?”
她这才觉得不妙,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发现公司资料文件夹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的,那种绝望感弥漫在心口,让她疼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回到长椅上,她把文件放在上面,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想拿了一粒吃了,手一抖,药瓶落到地上,里面白色的药粒散落一片,她连忙蹲到地上想把药全拾起来,不知是谁,忽然用高跟鞋的细跟踩在了她的手背上。疼的她一下子叫出了声。
她抬起头,看见是个年轻漂亮的职业女性,立即提醒她:“小姐,你踩到我的脚了……”
“是吗,我说怎么感觉那么硬呢,原来踩在了你的手上。”
那女人笑着,端着双臂又狠劲地朝她手背踩下去,背上很快有了血,她疼的眼泪忍不住飙了出来。
她咬着牙,再次抬起头仔细地打量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惨白着脸说:“这位小姐……请你把脚拿开。又或者你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跟你道个歉行吗?”
女人微微一笑,轻蔑道:“果然是个贱骨头,随便踩两下就认怂,我还以为有什么手段,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要我放过你也行,道歉,磕头,让我录个视频,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你看行不行?”
顾烟然确定她不想放过自己,就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四周行人,却见他们低眉敛目往旁边走,有几个想插手的看见女人身后几个大汉走的便比谁还直,知道自己无人可依,索性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任由冷汗和眼泪缓缓流出来。
“呵……你在这跟我装什么骨气……”
女人冷笑一声,眼睛狠狠一眯,脚下就更用劲,显然不把她的手踩废誓不罢休。
“这是在做什么呢?”
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轻松的味道。
顾烟然觉得这声音耳熟,艰难地看向声音来源处,就看见上次在白雁翎家里遇见的男人。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
他双手插兜,慢慢走到她们跟前,也没跟她搭话,先是看向那女人,“美女,你这是当街霸凌,不怕警察找你喝茶去吗?”
顾烟然直到他走过来,才想起来他好像叫时见深……白雁翎叫他阿时来着。
女人被时见深的容貌晃得有些目眩神迷,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眼顾烟然,笑道:“帅哥。你不会想来个英雄救美吧?”
“你这话说的……”他摇摇头,“我都来这了,我救什么美,我就是来打人的。”
语落,他都没等女人反应过来,直接上手扇了她两巴掌,直把她打的发出豪猪般的惨叫,眼冒金星,整个人直直地往后栽去。
他立即抱起顾烟然,在后面的人追上之前已经回到了车上,一踩油门往前飞驰而去。
“你还好吗?”
他握着方向盘,瞟了眼面色苍白的她,“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擦点药酒就好……我的其他文件还放在那!我得回去拿!”
顾烟然被他抱上来才想起自己东西还在原地,急得在车上跳脚。
“先去医院,她用脚跟踩你,如果你的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
“那先让我把文件拿回来,拜托了……”
顾烟然见他怎么都不听自己的,血气上涌,手往车把的方向伸,被他腾出一只手捏住了手腕,她刚欲挣扎,听见他接下来说的话,整个人的血一下子全凉到了骨子里。
“你最好听我的,不知名小姐,不然我立即打电话告诉雁翎,跟他说他的枕边人一直都是个冒牌货。”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你愿意听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