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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潋滟,波光粼粼,西子湖心,鸦雀全无。伴随清亮的古筝,最左边的画舫上,俏丽佳人慢步而上。
宛如扶风一柔柳,半点春意画眉梢。此女浦一亮相,便向那看客大船跑来含春媚眼。
高大全咧着嘴巴,舌头耷拉得老长,那双眼珠子仿佛要瞪出去八里远,恨不得贴着那女子的脸蛋瞅个仔细。
柴喻根本未曾离开,看着高大全这副上不得台面的猪哥样,嘴角微微扯动,淡淡的说道:“原来高兄也是性情中人,却是喜欢如此的佳丽。”
高大全嗯嗯了两声,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只顾在那里流哈喇子。柴喻心中不喜,故意把扇子哗啦哗啦的打开合上,还在手心里怕打几下:“高兄,莫要太入神,小心跌下船去。”
“没事没事,掉下去就好了,那时候全西湖的人都往我这边瞅,那咱可就出名啦。”高大全全然不顾柴喻话中带着点酸酸的滋味,马上说出落水的对策。
柴喻咬咬牙,也不再去管他,而是把目光对准赏英台台上的何知县。本来按照花魁大赛的流程,当先一幕应该是知县大人讲话,但这何知县倒没有如此哗众取众,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不时的端起茶杯品上一口,倒是颇有稳重之相。
转眼间,那女子已经步上台阁,机具凄婉的唱着词牌。那声音幽幽,颇有些抚栏自伤的味道,惹得不少看客们嗷嗷怪叫。
叫声一起,那女子的眼神越发勾人起来,东一瞥西一瞥,当真是骚媚入骨。
“柴兄,柴兄!”高大全这时候回过味来,侧头呼唤柴喻。
柴喻本待不理他,但听他叫得匆忙,不禁凝神看了过去。只见高大全腆着脸笑眯眯的询问道:“柴兄,银子多不多,借几个来。”
“你要作甚?你那烧烤摊赚得还不够多么,为何要想我借银两?”柴喻的秀眉颇含英气,此刻微微皱起,倒是有些冷峭的模样。
“我这个不够啊。”高大全使劲捂着袖口,那里面有个钱袋子。
柴喻嘴角微撇,冷冷的说道:“怎么,高兄想要一鸣惊人,为这姑娘赠送花篮,看是否能拔得头筹?”男人,心里永远都有那么灰暗的一块地方,柴喻见多了。
高大全双手直摇,急切申辩:“怎么可能呢,我高大全顶天立地,怎么会在这女人身上花银子?”他说得义正言辞,腰板也直直的挺起,配合他的身高,还有他那桀骜不驯的头发,很有器宇轩昂的架势,纵然穿着粗布衣裳,甚至还有几个补丁甚为扎眼,但那么一瞬间,让柴喻感觉到,此人站立与此,仿若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柴喻眨眨眼,想要确认这份错觉,谁想到高大全的脸色已经变得谄媚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就算是买花篮,也不送给她,谁让她乱飞媚眼,偏偏一眼都不带瞅我的。”
若不是顾念着身份,柴喻真恨不得一脚把高大全踹下湖去。
已经有小船划向了客船,那是有人招呼着赠送鲜花。果然,花魁大赛不仅仅眼神动人就可以,这位名叫春桑的清倌人,仅仅收得一百二十多鲜花。
好戏开锣,二十余艘画舫上,纷纷走出美人来,一时难分瑜亮。一些头一次参加花魁大赛的人们,忙活的左顾右看,也不知道究竟看那艘船才好。
但经历过的人们都知道,这些都是开胃菜而已。现在船上表演的众人,只不过是打着清倌人的名声,寻找梳笼的好人家罢了。等这花魁大赛一过,只要在大赛上为某女拔得头筹之人再付出相应的银子,就能成为这清倌人的头一位恩客。
不管玩得多么高雅,也不管玩得多么神秘,这青楼嘛,终究也是皮肉生意罢了。
坐在赏英台上的那些人,一个个老神在在,仿佛这些莺莺燕燕的表演,根本不值得进他们的眼睛。
“黎南道才子送冯小小姑娘鲜花二十朵,外带鹧鸪天词牌一首。”
小船上的差官看到手中的单子,顿时扬声大喝。这里面有个名堂,若是单单送花,没有两蓝,差官是不喊的,也就是不掏个两千两银子,你的名字都不值得别人记住。但若是赠送诗词歌赋,那就另当别论,别说那作者会被差官高吼出姓名,就连那清倌人,身价也是可以往上涨上一大截。
黎南道洋洋得意,二百两银子掏出去,在大部分同窗里面,也算是很大手笔了。他冲着周围团团作揖,一副春风得意。
那得了他这赠送的冯小小姑娘,连忙摆了个姿态,遥遥冲着黎南道福了一福,那俏脸上的红润,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小船摇摇摆摆,不多时便到了冯小小的画舫旁边,自有人将鲜花接过,至于那写着鹧鸪天词牌的白纸,则被人专门送往台阁。若是冯小小熟悉牌令,本着报答黎南道的捧场,她就会当场将这词唱出来。
这花魁大赛,看的可不仅仅是青楼女子,看才子也是相当火热的。如今有人第一个跳出来赠词,顿时引起一片叫好的声音,有不少富家的千金,也捏着帕子,羞羞答答的吩咐下人赶紧去看看这写词的才子靓不靓。
果真不出众人所料,那冯小小拿到词牌,稍稍品鉴了一番,便嘴角含笑的走到台阁一脚,将放在那里的琵琶抱了起来。
唱词牌,可琵琶可古筝,全看个人爱好。这冯小小一将琵琶抱在胸前,陡然就有一股清幽寂寞的味道升腾出来。
“原来,买上二十朵花,再写上一首词,就能赢得这么多小姑娘的青睐啊。”高大全看着不少含羞带怯的少女正用手帕捂住小脸,时不时的将手帕拉下一丝,偷眼看向那意气风发的黎南道,忍不住啧啧赞叹。
柴喻笑道:“若是高兄不甘寂寞,也可再赠送一词,与这黎南道比试比试啊。”
高大全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二十朵花加一首词,就能获得两百朵花的待遇,那他这首词就值一百八十朵。我若是写上两首词,那就是三百六十多,除去二百朵,那就是一百六十朵。”
柴喻被他这一连串的花啊朵啊绕的有些晕,疑惑的看着高大全。
“一百六十多花啊,一千六百两银子!”高大全双眼放光:“他们能不能把这一千六百两银子找回给我啊?若是不行,八折,八折,一千二百八十两就行。”
柴喻毫无公主样子的翻着白眼,这高大全,钻铜钱眼里了吧!
就在这功夫,冯小小已经将黎南道的鹧鸪天唱完。这词中多是风花雪月,再加上一点惹人怜爱的自叹,颇有叫好的声音,还有几个富家小姐偷偷的把贴身手帕塞到小婢的手中,冲着黎南道指指点点。
不过赏英台上却是无人站出,让黎南道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看起来,这些大儒大才们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
最终,这一批的小青楼,却是以冯小小拔得头名,黎南道也是接受了同窗好友的祝贺。文人狂狷,又是能获得青楼女子的初夜,众人自是恭喜不已。
这一批过后,又是一批女子上来。这一次出场的人物却是比第一批高上一些档次,从眼神举止上,倒像极了小家碧玉邻家女孩。她们或表演弹奏,或表演舞蹈,甚至还有一人表演了剑击之术。
这一次便有数个才子赠送诗作,待得那清倌人们将诗作演奏完毕,那赏英台上终于站起来一人。
“有人站起来了,有人站起来了。”看客船上顿时喧哗一片,那几名作诗的才子更是精神紧张。
“这人是谁,架子挺足啊,走路慢慢悠悠的,不知道大家都着急么?”
“你不是姑苏人吧,这位你也不认识?姑苏大儒简东风,别号糊涂山人,那诗作可是鼎鼎大名,连先帝都曾赞过的。”
“哎呀,原来他就是东风先生,早就听过他的‘只恨晚生二十载,无力弯弓射天狼’,今日能见到真容,福泽不浅,福泽不浅啊。”
“只是不知哪位才子能入得此老的法眼,那可是拜神都求不来的福气啊。有此老推荐,仕途必然飞黄腾达。”
众人议论纷纷,那老儒却是波澜不惊。他慢慢的走到赏英台的船头,几声咳嗽便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画舫、看客船还有送花船上,顿时鸦雀无声。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哼!”
老头子干净利索的说完这句话,一点也不墨迹,转过身来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茶杯优哉游哉的喝了起来。
众人愣了傻了,几个才子哭了萎了,这位老先生,您出来比不出来还腻歪人呢!姑苏文风甚烈,刚才那两句诗又不是艰涩难懂,大家纷纷看向那几个脸色青白的才子,顿时对他们表现了无限的同情。
“哈哈,哈哈,这老头真有意思,我喜欢他!”
就在这人尽沉默的时刻,一个毫不掩饰的大笑声响了起来。高大全捂着肚皮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叫道:“这老小子,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愤青,没少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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