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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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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后巷里,暗夜的雾已然缭绕在身畔了。还是当时的那间包间,还是那样的皮沙发,还是两方对垒一般的座位,其中一面还是原先的那班人马,只是这一面的人已经不同了。

    那三个出色的男人现在都不在这里了,自己只是一个女子。甚至在当时,自己只是缩在莉莉丝身后的一个小小的侍应,力图不被人发现和重视。安琪抿了一口酒,让酒液冰凉的感觉滑下咽喉,醇香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升腾浮现出来。

    金黄色的酒液缓缓地泛着气泡。对面的陈光头一径以为安琪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小的女子,不停地企图攀谈当年之事,壮硕的保镖们傻笑着应和,泽辉一如当年那般沉默地站在沙发后面,眼神深沉地打量着她。

    安琪吸了口气,空气中没有当年那般重的烟味,但是由于常年的烟雾蒸腾,还是免不了地从沙发上散发出混合的香烟味道和隐隐的糜烂的感觉。

    她看向那个沙发后面不发一言的男子。或许,只有他察觉到了。好样的,那么就找他好了。打定了主意,安琪甜笑着端起酒液起身,顺着喋喋不休的陈老板的话往下随意应和着:“是啊,那个时侯莉莉姐多美!”

    陈光头欣喜于她的终于回话:“那个时候莉莉丝可是我们这的头牌呢!最迷人的就是那一头火焰般的头发。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可是那个姐姐般的女子已经死在了自己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地方,径自红颜枯骨。安琪慢慢地跪坐在陈老板的膝旁,睁着一双大眼睛仰望他,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吊带背心下露出的深深的乳沟。

    她轻启红唇,似乎泫然欲泣:“可是”“可是什么?”“莉莉姐她”声音低了下去。“什么?!”陈光头心急起来,向她俯下身去。安琪趴在他的耳边说话。陈老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难以相信的事情“你做了什么?!”

    安琪直起身来。首先看到的是旁边坐着的不知所以然傻愣着的保镖们,然后她略略扭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痛楚的制造者泽辉的大掌紧紧捉住她原本放在陈老板耳后的那只手。

    那个惹人爱怜的女子消失了,一种说不出来熟悉的冷漠出现在她美丽的脸上。她慢慢站起来,放开了扶住陈光头的另一只手。陈光头颓然地在沙发上软成一堆。

    安琪理也不理惊呼着摆出阵势来的保镖们,只与泽辉冷冷地对视。“从今天开始,由陈泽辉管理原先陈老板的所有业务,接任旗下所有买卖交易。其一日在任,陈老板一日在世。”诱人的唇吐出的字句冰冷而残酷。

    “若我不呢?”“很简单。他被我挑断了经脉,能听能看能感觉不能动。若你不遵守指示,可就没有人能够帮助他维持身体各项机能,他将慢慢感知自己的萎缩和死亡。”

    安琪的眼神仿佛是玩弄老鼠的猫“当然,葡萄糖什么的大概是有用的,植物人吊命也差不多是这种方法。”“你威胁我?”“哦,为什么不呢,在得知他是你的异母兄弟和救命恩人的时候?”

    不知是谁先有动作,只见两人各自迅速后退,从怀里和后腰掏出手枪的速度几乎是一模一样!黑洞洞的枪口互指着,谁也没有哪怕是一丝的颤抖。安琪银色的小手枪直指泽辉的额头,唇角一撇:“可以了。

    放下枪,你不想再有人为你的拒绝而付出代价了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们已经放倒了一干保镖,枪口顶着俘虏的太阳穴。“呵,陈大哥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哦!这些陪了他若干年的弟兄们”“给我理由!”

    泽辉打断她,额角青筋跳动,强烈恨意从眼睛里直射出来。安琪毫不理会,自顾笑得淡漠:“没什么,我们只是想养一匹狼。”安琪推开门。斜倚在床头的氏政抬首,见到是她便微微一笑:“回来了?”

    安琪点点头,走近床沿。微弱的灯光下,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光芒,看得她心头一动。她俯身亲吻他:“你在等我?”氏政点头,往床里缩了缩,让出位置来给她上来。

    被体温温暖过的被子让人连心都暖了起来。安琪爬上床,背过身去让氏政帮她擦干头发。“你今天去找了酒吧街的泽辉?”背后传来带着热度的体温,氏政仿佛不在意似的聊到。

    “嗯。”累了一天,安琪有些倦意了,迷迷糊糊地应着。“那个陈老板是个好人,别做得太过分。”安琪半开着眼,充满困意地往身后一撇:“我怎么会?”

    氏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本性又不恶,若是做了过分的事情,以后会很不好受的。别逼自己做你不想做的。”

    那扇子般的睫毛扇了扇,最后垂了下来掩去了眼睛里闪过的光。安琪嗯了一声往后靠去。温热而宽阔的胸膛承接了她的重量,安琪把头抵在后面揉了揉,发出像猫儿一般的咕哝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相贴的身体之间热气蒸腾。不知道是谁先伸出手去拥抱对方,也不知道是谁的唇先靠近。

    手足相缠得越来越紧密,呼吸交换,感受着彼此的柔软或是阳刚。如同溺水的人,哪怕是勒到浑身痛楚也不愿意放手。

    最柔软最温暖的情人,没有负担的相互拥抱。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的是纯然的关心和爱护,于是那白天里穿着盔甲去作战的心,酥软了,悠悠然地叹息着,小心地贪婪地存储着这一刻。

    当男子缓缓进占她的身体的时候,安琪咬紧下唇去克制已然盈满眼眶的泪水。被充实被填满的感觉,同时又被珍惜着爱护着,这么多年以后,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肆意拥抱的人,这样感觉和这样的了然,让她有了无敌的勇气,去做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脑海中划过一张脸,眉目模糊然而有着那样明晰的高贵和冷漠的气质。安琪一颤,更加用力地攀附着身上的男人,仿佛攀附着洪水中唯一的一根浮木。

    她了解,去惹那样一个男人,自己有十条命都不够对峙的。所以她只能去赌。没关系的。只要氏政一直在身边就好。他也,一定会一直在她身边的,对吧?

    “先生,您找我?”安琪推开门没有走近房间里去,只是站在门口问着。房间没有开灯。浓浓的黑暗让人不想踏进这片危险里面去。

    安琪感觉到,在黑暗中的某一个地方,那双黑如夜色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自己,带着高贵淡漠的表情,幽幽然有檀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浮动。

    这是战场吗?抑或是自己的刑场呢?安琪将双手交叠在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再次开口:“先生,有什么吩咐吗?”“你进来。”黑暗中终于传来那个冷漠的嗓音。

    “是。”安琪踏前一步,合上了身后的门扉。眼睛已经慢慢习惯了黑暗。子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并不明亮的月光勾勒出半张脸的线条,大部分是刚硬和冷漠的,但似乎又有一些柔软的因子在里面。

    他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遗憾、悲凉、和忧伤。那种脆弱感让人心头一动。安琪感到头发上滑下的水珠滴落在她的手背,洇出一片濡湿的感觉。

    她刚刚在练功房正练到兴起,突然先生就让人传话过来,害得她赶忙回去洗澡换衣服,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擦干,现在潮潮的黏在背上非常不舒服。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希望衣服能够不要那么紧贴在背上。子夜看着她,眉头微乎其微地一动。

    “擦干头发。”风声袭来,安琪躲都来不及躲就被一块大毛巾包住了脑袋。她的脸在毛巾后面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躲不开就算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拿毛巾的!

    实力的差距让她感到恐惧。她想做的事情大概永远都不能成功了。交叠在腹前的双手慢慢滑下,不露痕迹地抚过大腿内侧捆绑的手枪,略略安心。安琪终于伸手握住毛巾,缓缓吸去发上的水。

    “过来。”子夜不知道是不是不满她慢腾腾的动作,命令着。安琪咬住下唇,努力使自己的动作不要泄露自己的恐惧,一步一步向子夜靠过去。

    她开始怨这个房间建得不够大,真恨不得那个危险的人物离自己隔得越远越好。檀香味重了,如同茧蛹一般地把她包围住。一双大手包覆住她的脑袋,轻柔地将发上的水慢慢擦干。

    热气和檀香的味道缓缓地升腾出一种不容错认的暧昧。安琪吓得动都不敢动。太奇怪了,这情形。不多久,头发就擦干了。

    子夜顿了一下,看着那张笼在毛巾里透出惶恐和疑惑表情的脸,轻轻抽走了毛巾。安琪看向他。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好吧,随他高兴,她也无话可说。

    再次行了礼,她后退几步才转身向门口走去。手搭上门把的时候,身后传来恢复他辨不出感情的声音:“好好待氏政,我再过几天就离开了。”

    震惊之下,安琪连最后的行礼都忘了,夺门而出!他知道!他知道她的动作和计划!他是在提醒她,不用再白费心思了,他已经全部看穿!过几天就离开是不屑!

    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认为她不足以当做对手!哦,是了!当时在越南时也一样有人密谋叛变,他也是很早就知道了,然而直到最后的关头、刑事责任将从个人身上转移到组织上时才将那个人揪出来,白白赚了背叛者妄图栽赃用的数百万美元的巨款!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这些小动作!

    全然的恐惧之下,安琪完全忘记了早些时候的疑惑:为什么先生帮她擦头发的时候,她会觉得是氏政呢?

    门内的男人看着砰然合上的门扉,却没有不悦的表情。子夜正痛苦着,悲伤得想要呐喊!太迟了!这一回,用久了的东西要被换掉了!他等不到默默完全回来了!

    泽辉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够预料得到那天那个狡猾阴险又妩媚的女人会有如此失意的时候?她简直应该是时刻都像只机敏的狐,挠着爪子窥视目标。

    可是现在的她看上去如此的娇弱,惹人爱怜。是的,上次她也有过类似的表情,目的是博取哥哥的同情,进而使他放松了警惕惹自己上钩。。

    可是这是不同的。上次的时候,自己的危机意识在示警,尖啸着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可是这一次,她确实是完完全全地呈现着弱态。

    摊在沙发上的女子,穿了一身黑色的裙,乍一看上去款式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若是仔细分辨面料,恐怕会发现只是睡衣的布料。

    她散着头发,原本就小巧的脸庞显得益加得尖细,缠绕在一堆凌乱的发丝里,仿佛溺水者。她没有化妆,惨白着脸色对着刚进门的泽辉举了下酒杯算是打招呼,还差点把杯子里的酒液给撒出来。

    吧台那里,调酒师按照她的要求调出的一排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映照着射灯的光线,漂亮得像是一场华丽的演出;而她,就窝在那个黑色阴暗的角落里,眼神迷蒙。

    泽辉微微皱眉,十分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一个她,好在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空气中的酒气并不浓烈,所以她真正喝下去的酒应该并不是很多,人应该还是清醒的。

    “老板。”泽辉在安琪面前站定。从上次之后他就开始叫她老板。安琪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如果你还是清醒的话,请容我报告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进度。”泽辉觉得自己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放松着,他甚至能够轻松地挑了一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