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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下一刻,情势却完全地出乎了她的意料,两人双掌相对的那一刻,司空茉根本没有感受到他掌心中吐出任何内劲。
可是如此情形下之下,情况太过突然,司空茉根本已经完全来不及收掌。
她就只能这么看着裴炎一掌被她击中后,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硬生生地撞向了后墙,随后他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颤抖不止。
司空茉彻底愣住了,她可以想象这个男人一掌下来,自己血溅三尺的模样,但是怎么也没有想过。他在自己掌下受伤的模样。
她看见他苍白艳丽的脸,颤抖的身体,还有他精致薄唇上淌下的嫣红,仿佛垂死的美丽又奇异的妖魔。
“怎么样……本座没有骗你吧……呵呵……”裴炎慢慢地支撑起身体,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抹掉自己唇上的血。
即使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昏迷过去,他依旧是淡漠从容、优雅冷静的,仿佛这具受了重伤的身体并不是他的一般。
司空茉分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愤怒与惶然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堵住胸口。
让她不可自抑的对着他低吼:“你是想死么,明知道自己身体这个样子,为何还要做出攻击别人的样子!”
虽然怒叱着对方,但司空茉的身子已经下意识地就上去扶住了裴炎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体上。
裴炎并没有拒绝她的支撑,现在的他确实也勉力坐出不了多久。
“因为爱徒你的脸上,分明就是一副‘你这个坏人又打算骗人了,或者对我做什么坏事’的模样,身为师傅,自然有责任取信自己爱徒不是么?”
裴炎一边低低地笑着,一边轻咳着,仿佛在说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
司空冷眼睨着裴炎,这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师傅,你有病,得治!”
哪里会有人拿自己的生死也当做儿戏,司空茉是一个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裴炎这种轻率又疯狂的举动。
裴炎靠在她的身上,懒洋洋地闭着眼道:
“你生什么气,爱徒你不是一直很憎恶为师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么,如今这可是你的大好时机,要不要杀了为师,一泄你心中之恨,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司空茉一愣,垂眸看着靠在肩上的人,乌黑如檀木的头发衬映得他眉目如画,连着他眉目间的暴佞阴霾之气仿佛都淡去了许多。
这个男人,到底真是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太危险了,像一把极为锋利的刃,若是拿不住,就会伤了自己。
要不要……杀了他呢?
这算是千年难逢的机会吧……
司空茉犹豫间,只觉得怀里的人仿佛越来越重,他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竟仿佛没了声息一般。
她顾不得多想,心中起了诡谲莫名的慌张,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他的鼻间,静心细闻,方才感觉到皮肤上传来微弱的喘息。
司空茉方才陡然松了一口气,顺手抚上他的额头,一摸竟已是一手冷汗。
可见自己那一掌必定让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分明如此疼痛,却还与她这般谈笑自若,直到无法支撑才陷入昏迷。
司空茉只觉得心中又气又无奈,这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以众生喜怒为玩物,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只当指尖砂。
她真是彻底拜服。
她立刻起身,小心地将裴炎放在床上,转身就去拍那扇铁门,试图唤来何嬷嬷或者魅一等人:“嬷嬷,嬷嬷,你们在不在!”
司空茉告诉自己,裴炎这个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还是不能死,她还需要他,至少他不该死在自己手上。
奈何不论她怎么喊叫,门外却没有传来任何人的声息,一片死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与她。
司空茉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外带踢踹门,那扇大铁门牢牢如沉默铁将军,丝毫不为所动。
而床上裴炎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昏迷间仍旧不断咳嗽,每一次咳嗽就有新的暗红从他嘴角涌出。
司空茉大急,她不知道为什么何嬷嬷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应,只得来回踱步。
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温泉之中倦怠至半昏睡之时,裴炎为自己打通任督二脉的情景,她一咬牙,扶起裴炎靠在墙壁上。
她坐到了裴炎的身前,自己抱元守一,调动内息,以手贴上裴的胸口心脉。
一边回忆着当初裴炎的内息进入自己体内游走百穴的样子,引动自己的内息也顺着他心脉大穴缓缓吐进他筋脉之中,游走于他体内奇筋八脉之内。
司空茉引动内息进入裴炎的体内,方才发现他丹田之中竟然真的一丝内息都没有。
仿佛完全没有武功内力的寻常人,而且除了内附受伤之外,他血脉气息极为狂乱,毫无章法地在他经络之中倒行逆施。
她不由满腹狐疑,难道这千年老妖真的走火入魔而导致内力全失?
但是,他虚空的丹田之中却仿佛极为干旱的田地,如今遇到了她的内力,竟然像是极为饥渴一般,如同吸水一般不断地吸附着她的内力。
司空茉暗暗错愕不已,但是却没有收回自己的内力。
因为她发现随着自己内力灌注于裴炎的体内,他的血脉气息仿佛渐渐地平顺了下去,如大禹凿开了山川河道,渐渐的地万水归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汗一点点地从司空茉的鼻尖滴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应该撤回内力了。
否则一会子自己的内息也彻底被吸附光而至丹田空虚,没了内力,如今德王府内情势诡谲,天理教不知何时会向她展开报复,自己会面临危险。
但是……
她犹豫着,她怕自己这一回撤内力,恐怕刚刚调顺的裴炎的内息又会暴乱逆施,恐怕真的会让裴炎筋脉爆裂而亡。
她虽然讨厌他,却没想过在裴炎没有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情况下,害死他。
而且……
司空茉看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心头莫名其妙地软了一软,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内力。
直到她丹田里几乎一片空虚,裴炎的血脉顺行,不再现出那种诡谲疯狂之相,司空茉才勉力收回自己的内息,扶着裴炎躺回床上。
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倒。
好在她一手扶着床,才没有让自己栽倒在裴炎的身上。
司空茉闭着眼,等着那一阵眩晕过去了之后,才坐在床边,目光落在了裴炎身上,感觉他脸色仿佛比之前要稍好一些的时候,她悬着的心才微微地放松下来。
还剩了一成功力,她如今也不过比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稍微好一些罢了。
司空茉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在了裴炎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裴炎如此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见得少,但是一直以来,他永远都比她先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