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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不过三,穷不过五。以前旧社会的时候,有些穷人家是怎么死绝的?只能是其他穷人的落井下石,吃绝户的事情还少么?”听了韩智的描述,李乐回了句。
又说道,“有那条件,搬出来肯定是好事。孤儿寡母的,还是老办法,买房置地收租子稳妥。爸,你还记得咱那个房子的原主老周不?”
李晋乔“嗯”了声,“那倒是个实诚人。”
李乐笑了笑,“出国前,不是张师兄帮老周把他家那房子和铺面都给办好了么?他后来找我,说铺面有点大,干小卖部有点浪费了,问我还能干点啥。”
“我就帮他参谋参谋,让他把铺面隔了一半干了个房产中介。前两天带春儿玩的时候,路过看了看,搞得还挺正规,生意也还行。”
“你意思是让老周帮忙给那娘俩找房子?”
“嗯,二手房他有资源,新房,干中介的都和开发商连着,怎么也比咱们知道的多。”
“也是,小韩对燕京两眼一抹黑,有个明白人帮着弄挺好。”
“你看怎么样?”李乐问韩智。
“行,你介绍的人,肯定没错。该给中介费给中介费,能把老辛媳妇和闺女安顿好,我也就对老辛有个交待。”
“在非洲那么几年,那个谁没往家里寄过钱?”
“寄的没亏得多,那个矿算是被人坑了的,要不然他......”韩智瞄了眼正滋儿咂抿着酒的李晋乔,收住嘴。
李乐想了想,又提醒道,“老辛没爹妈?”
“没,要不,老辛怎么快四十了,才娶上了这个外地媳妇。”
“那还好,这事儿,你给老辛媳妇交待了么,让她别声张。”
“交待了,这钱和房子的事情,家里亲戚也别提,连孩子也别告诉。等正儿八经办下来,搬走了,就说是借别人的房子住的。等孩子大了再说。”
“嗯,嘴严实点儿。现在,什么人都有。”李晋乔一旁说道,又看了眼李乐,“儿咂,你这路上没吃好吧?赶紧吃饭。”
李乐一翻白眼,得,您现在才想起来。
三人两瓶酒,吃饱喝足,出了饭店,
喝了几杯,小风一吹,李乐倒是觉得舒坦不少。
李晋乔头一低,就着韩智递过来的火点着烟,嘬了口,“你这在燕京,不能老住你战友那吧。”
韩智笑了笑,“先住着,等给这娘俩安置完,我就回老家瞧一眼。”
“我给你说的那个报关员的活,你考虑了没。”
“考虑了,还没想好。”
“要是不想回非洲,在燕京闯闯也一样,机会更多。你先有个落脚的地儿,骑驴找马,或者这驴是千里驴也说不定不是?”老李叮嘱道,“想着点,工作不等人。”
“嗯,我明白。谢谢老班长。”
“上楼,喝杯茶再走。”
“不了不了,这就走了,回头赶不上回去的车了,我这坐地铁还得转一趟大公共。”
“真不上去了?”
“不去了,你瞧这门牌子,社会科学院,好家伙,我能和社会沾边儿的,就剩个社会人了。”
“瞎特么扯淡,不愿上去拉倒。”李晋乔一点李乐,“我看你俩有话说,我上去喂老王,一会儿送送小韩。”
老李转身,趿拉着拖鞋,“piapia”着进了家属院。
“走吧,送你一程,往西?”李乐冲韩智笑道。
“嘿,你这人,东。”
“哎,我爸给你说的那个报关员,你不考虑?”
韩智嘬了口烟,“老班长好意,我也知道好干,可那种坐班的活,真不一定适合我。”
“怎么着,你还是一匹向往草原的野马?”
“嘿嘿,也许是狮子猎豹呢?”
“你?那你回坦桑去吧,那边母豹子母狮子不少,够你发挥的。”
韩智摇头,“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听这话,李乐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你说你图啥?图160?”
“嘿,反正那边每个月还有点分红过来,够吃够喝了。”
李乐想了想,“其实,你要回去,我倒有个活,你能帮上忙。”
“啥?”
“我女朋友和那个恩杜杜家里,谈了个在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的度假酒店项目。”
“哟,你女朋友家里挺有钱啊,在那边开度假酒店,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般一般,亚洲第三。”
“哎哎哎,吹什么牛逼呢。”
李乐没理他,问道,“你说你在坦桑的金矿怎么回事?”
“被人坑了呗。”韩智把手里的烟嘬了口,瞄着着旁边下水道,手指一弹,烟头掉进缝里,带出几粒火星,转瞬即逝。
“那时候啥也不懂,和老辛一起,凑了钱,接了一个矿,谁知道那是腐国人过去的废矿,只能挖出点沙金,一个月挖出来的,还不够设备的油钱。”
“要不然,老辛也不能死在那。”
“后天有空没?”李乐忽然来了句。
。。。。。。
坐着猴车从井口出来,见到天光大亮,李亮斌微微闭上眼。
穿着贴身绒衣、厚窑衣、涤卡布工服,脚上高筒靴,腰间挂着自救器,脖子里一圈毛巾,头上顶着装着矿灯的安全帽,虽然带着防尘口罩,但脸上依旧是一块一块的漆黑。
虽说李亮斌做的是锂制品生意,也去过锂矿,但是大部分锂矿那种露天开采的形式,和深入地下千百米作业面的煤矿,是两个概念。
下井前,说没点担心和犹豫,那是假话,可钱吉春一句,有我陪着你,怕个什么?你不到现场,怎么能知道我们万安是个什么样的公司,还是让李亮斌咬咬牙,戴上了头盔。
黑暗、潮湿、压抑、脏乱,处处遍布危险,恶劣的环境。是李亮斌通过各种影视作品,对煤矿的印象。
可是当跟着嘻嘻哈哈的钱吉春真的下到了井底,看到贴着瓷砖的的走廊,亮如白昼的灯光,各种宣传标语和安全设备,甚至还有人在拿着尘推打扫卫生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地下七百米,顺畅呼吸着带着凉意的空气,让那种封闭空间的压抑小消散不少。
井然有序的候车点,厚重的防爆胶轮车,干净整洁的巷道,洒水灭尘的设备,分类码放标记清晰码放的各种材料,作业面巷道里粗壮的液压支架,轰鸣的采煤机,让李亮斌对万安矿业的规模和制度规范程度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家有空调,不如下窑。怎么样,下面凉快吧。”钱吉春从后面的猴车上下来,一拉李亮斌,“走,换衣服,洗澡去,来矿上,就得洗个澡,感受感受。”
“钱总,昨天在那边的洗煤厂,你说过,咱们这样的坑口有几十个?都是这样的?”
钱吉春笑道,“我要说全部,有些吹牛逼,但是现在兼并转之后,一共二十三对里面,有一半是和这里一样,经过设备和安全改造的,剩下还有七对正在改造,没改造的,关着呢,等明年再开始。”
“那这样一个矿,改造费用不低吧。”
“一两百万到三四百万都有,看矿的大小,这些设备,都是真金白银,实打实花出去的。”
李亮斌听到这个数字,心里一盘算,咂咂嘴,真特么财大气粗,自己那个小厂,在人家眼里,真不够看。可怎么就找到自己头上了?
“这都是你说的,那个计划里的?”
“计划的一部分,从年底开始,我们就要逐步加大产能,真正挣钱的日子,就要来了。你安全跟不上,挖的越多,危险就越大,出了事儿,就是人命。那钱拿着丧良心不是?”
“对了,刚忘给你说了,咱们明天去看看那个小焦化厂,后天去燕京。”
“去燕京?”
“你不是要见给你信的人么,他刚回来。”
“好!”
。。。。。。
“姥爷,我吃饱了。姗姨,那个车钥匙我拿走了啊。”
李乐一推碗,刚要起身,对面的曾昭仪抬头看了眼,“先别走。”
“哦。”
老头放下筷子,盯着李乐看了会儿,才说道,“你这也回来了,春儿也给送去报到了。我怎么瞧着你整天瞎跑,一天就晚上看那么一会儿书?”
“开学不是大一,也不是研一,是大四,你要上的新课提前了解了没?毕业论文有考虑没?是保研还是考研,是去本校还是去别的学校有没有计划?还有,想读研,研究方向定没定,导师有没有考虑?”
“别仗着前面学的好,就得意忘形,大四还有一年呢,我听过你们弄的那个什么GpA,你能保证都是都是3.5以上?”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放松了?”
见老头有些严肃,李乐赶忙坐正。
“你爸比文盲强点的,你妈又对你溺爱得很,他们没概念,什么都由着你,但你不能没概念。学业这东西,逆水行舟,脑子好是一时的,踏踏实实才是一辈子的。记得住?”
“记得住,姥爷。”
“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嗯。”
等李乐出了门,万俟姗瞧着老头,笑道,“行了,人都走了,别绷着了。”
“这哪是绷着,是真有点担心这小子。”曾昭仪敲了敲桌子,“这辈子,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人了。论才能,哪一个都比他强。可到最后,有结果的寥寥无几。”
“学海学海,哪有那么容易的。”
万俟姗呵呵着,把筷子塞到老头手里,“吃饭吃饭,放心吧,这小子,比你想的心里有数着呢。”
“有数也得敲一敲,看着松劲了,还要踹两脚,人都有惰性,就......”
万俟姗一皱眉,“得,你还吃不吃?不吃我收走了。”
“吃!”
李乐攥着钥匙下了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长舒一口气, 好嘛,这一通教育。
可想了想,老头儿倒也没说错,或许是因为在LSE高强度,挣命一样的半年经历,从去非洲之后,确实心态松了不少。
哎,这尾巴,还是得夹紧点,松不得。
在地铁口,见到韩智。
“嚯,你这车,够袖珍的。能拉动咱俩?”
“放心,七个人都能拉的走。”
“要不,咱俩换个位,我给你当回司机?”
“别废话,回头帽子叔叔来了。”
小奥拓一脚油门,开到五道口的雕刻时光。
“嘿,喝咖啡?你这什么路数?”韩智下车,瞧了眼招牌。
“江湖路数,走,你带着耳朵就成。”
“好嘞。”
等李乐进了咖啡馆,一眼就瞧见穿着亮红色poLo衫,正捏着杯咖啡,一脸苦相的钱吉春。
“钱总!”
“啊,淼弟。”钱吉春起身,一指身旁带着眼镜的男人,“人我带来了。”
李乐点点头,一伸手,笑道,“你好,我是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