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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很清楚,如果不是来的时候扯了张“虎皮”挂在车上,让任俊有了些猜测,像他这种级别,手里有实权的头头,根本不会给自己解释什么。
顶多是摆出领导慰问的模样,好言好语几句,做一些官样文章,弄一弄体恤百姓,为民做主的姿态做派出来。
而且,即便解释了,任俊和那些制服、夹克一样,也多是看在央妈的面子上,自己这个年龄,就是谁家的小屁孩,哄一哄,劝一劝,别哭别闹别找事,老老实实等结果。
不过老李的出现,却有了不同意味。
穿着警服,就是告诉任俊,成子不是后面没人,没有根底,没有家长的孩子,你们得重视,不能胡乱应付,只顾着讨好央妈。
而一上来先报名字以及和受害人的关系,不报单位、职务,又是在告诉你,这次来,和其他无关,不会干预你们办案和处理,我就是受害人的家长,也只是家长,不需要过度解读。
还有就是真算起来,成子不是见义勇为的举报,根子上还是造假者和被造假者,中间是有利益关系在,有的话,就没法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至于副市长任俊这边,受害人有了能做主的家长,家长还是个级别和自己只差一线,吃“公家饭”的人,自然是个明事理,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识大体,知行知止,知止而行的“自己人”,也就放下了心。
毕竟,群众两个字,有时候代表着沟通成本的增加。
警官也是官,大家都沾了这个字,交流起来,自然和同李乐这种后辈白身不一样,有了彼此都熟悉的路数和方式。
一些潜台词,也都互相能够理解,理解了,就是万岁,就是你好,我好,都好。
于是李晋乔很客气的同任俊还有现场级别最高的制服,走到一边聊了一会儿之后,再加上李晋乔晚期“社牛症”散发出来的亲和力以及沟通能力,李乐瞧见老李已经和任俊手拉手来到窗边,开始互相点火递烟交换手机号。
这些道道,活了两辈子的李乐,略懂。
所以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老李,目的也是如此。
刘潇小张是央妈的人,成子和小六现在也有了管事的主心骨。
就不会让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李乐,过来!”
等了等,李晋乔招呼道。
李乐走到跟前,“爸!”
“你叫任伯伯了没?”
“任伯伯。”
“嘿,好,好!”任俊脸上现了笑意,“听你爸说,你在燕大读书?”
“嗯,大三了。”
“倒是比我家那小子高了一级。”
“也在燕大?”
“在外交学院。”
“哦,那也不算远。回燕京我去找他玩。”
老李呲喽一句,“别光想着玩,你这次来,怎么请的假?几天?”
李乐如实说了。
“三天,赶紧给我回去,这边有你任伯伯安排,用不到你。”
“哦,知道了。”
任俊倒是一旁说道,“这孩子倒是仗义,一夜就从燕京开过来,颇有些朱家剧孟的味道,现在这年头,倒是难得。”
“任哥,你也别给他开脱,这小子有时候就是拎不清,跑来这,就是给你们添麻烦的。”李晋乔指了指李乐。
“你别说,我倒想让我家那小子,以后,能有这个么个好朋友。”
“那还不简单,李乐,回燕京,你去找......哎,任哥,你家少爷叫啥?”
“任意。”
“对,让李乐去找任意,来家吃饭,俩娃交个朋友。以后在燕京上学,有啥事儿,来家,好照应。”
任俊点点头,“那还得麻烦你。”
“嗨,这能叫事儿?我给你说......”
李乐罚站一样,站在一旁,听两人絮叨家长里短。
倒是知道了任俊这老师模样气质,是因为人家原本就是大学的老师,后来从学校调到地方,算是一步步升上来的。
抽着二手烟,一边在那琢磨毛毛是不是找到人的消息,一边关注着手术室,还得时不时搭上两句话。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人就是天生带着一些不一样的气场和感染力,自打李晋乔来了之后,手术室户外的紧张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而增加的,是一种淡定的气氛。
而老李的到来,似乎也带了好运气。
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
门外的人看到,纷纷围上前。
只见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医生,脱着手术服,走了出来。
“凌医生,怎么样?”邵主任代表,问道。
虽然带着口罩,也能看出凌医生是个挺有气质的帅哥,只听他说道,“挺好,患者年轻,身体素质过硬,只要注意术后恢复和复健,身体机能恢复到出事前的九成不是问题。”
一时间,整个手术室外,长吁短叹此起彼伏,种种心思,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我建议,患者以后得复健治疗,还是去燕京或者沪海、羊城这几个大城市的医院,毕竟那边有专业的复健科。”
“嗯,嗯,哪里最好就去哪。”肖依依拍着胸口,红了半天的眼睛里,终于见了笑意。
“行了,你们别都在这儿堵着了,患者还得去特护病房。”
“不用去重症?”邵主任说了句。
“为什么去重症,不相信我的技术?”
“啊,那倒不是。”
“行了,我去整理一下东西,回头去病房交待一下。”
一群人赶紧散开,目光恭送凌医生。
“大伙儿在这儿都熬了一宿了,抓紧时间,该干嘛干嘛去吧。”任俊说道,“专案组的,咱们借医院的会议室,来开个会。宣传口的......”
听到任俊安排完,众人赶紧散了去忙自己那一摊。
“老李,去不去听听?”
“我能行?这不违反纪律吧。”
“你也是行内人,又是家属,有权了解案情,不违反。”
老李想了想,点点头,“反正成子还得等药劲过去。我就跟着听听,不过我不说话的。”
“随你。”
“我和李乐交待几句。”
“好,我们先下去。”
人们下了楼,手术室门口,只留下两个安排的夹克衫,和李乐肖依依几个人。
李晋乔点点李乐,转身去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李乐冲肖依依和阿斯楞点点头,跟了过去。
只不过没一分钟,就听到消防通道那边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
“这?”
肖依依三个人起身要去,却被阿斯楞拦住。
见到阿斯楞摇摇头,几人只好提着心,又坐了下来。
。。。。。。
李乐一松手,防火门自动带上。
“爸。”
“诶。”
“我......嗯~~~~”
“我”字刚出口,李乐就觉得一只大脚,眨眼间带着一股风,踹在了自己胸前。
然后只感觉自己好像双脚离地一般往后跃了半步,一时间有些懵,脚步没站稳,“嘭”的一声,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砸在了胸前同一个地方,有墙顶着,没法像刚才一样借力,结结实实比上次更用力的受了。
这下,才觉得一阵窒息,巨疼,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嘴里短促的喘着,提着气。
“知道为什么?”李晋乔低头看了李乐。
好一会儿,李乐才慢慢扶着墙起身,皱紧眉头回道,“知道。”
“疼不疼?”
“疼。”
“那你想没想过,成子比你还疼十倍,百倍?”
“......”
“你知道你妈家有个家训么?”
“......”
李晋乔低声说道,“凡人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参些机权作用。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憾,何益之有?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复我固有。”
“这句话,你学问比我大,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做人要有心计,做事要手段,但不是叫你把心机和谋划处处用到。凡事少用机谋,依着正、义而行,工于心计容易让人太注重得失。”
“这次,既然都找到这个地方了,就不能让刘记者跟着执法队伍来现场查抄?非得用什么暗访手段?你在想什么?”
“刘记者我不熟,或许记着都有那种不安分的心。但是成子呢?就因为他对你的一个‘信’字,一个‘诚’字,一个‘义’字,你明知道暗访这种事情有危险,还让他去,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家人的?你自己怎么不去?真凭咱们家的关系,至于以身犯险?”
几句话,把李乐说的低下了头,压抑着喘息声。
“对人用心,不要用心计,重操行,不是操弄。”
“明白套路心机怎么运作的,一不是让你用在自己人身上,二,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巧劲儿,就像一盘沙,走两步就散了。”
“我不管你这回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总归是你脑子里还存着这些意识。你太小气了!”
李晋乔说完,掏出烟点上,坐到台阶上,狠狠抽了几口。
父子俩谁都没说话,消防通道里,只能听到喘息声,烟头燃烧时“滋滋”声。
一根,两根,直到第三根,李晋乔才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回头我去找成子说......”
“我问你这事儿怎么办?那两个人呢?”
李乐站到李晋乔身前,“毛毛在找他们。”
“毛毛?那个小老千?”
“嗯,小麻子说,毛毛.......这就是我想的。”
李晋乔听完,掐灭烟头,又把地上的几颗捡起来,揣进兜里,“李乐,麟州人都说李家人,菩萨心肠,阎王手段。”
“我这辈子没那么大能耐,你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是该咱们收回来,一样也别少。记着,这是你欠成子的。”
“知道了。”
“去,看看成子,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