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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这是今晚第九个被良辰截住的传令信使,几招就将其制服,收起鱼剑,仔仔细细地绑好绳结,将他与之前的那些同袍穿成一串,连同马匹一起,扔在路边搭起的简易草棚中。
“良儿下手轻些,莫要伤了这些兵士。”露离眉目微咪,不甚能视,将裹在双眼之上的白纱解下,吃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才适应了一丝光线,就觉得干涩难忍,酸胀十分。目不能视之时,灵识亦会收到影响,感知能力下降非常,不过,听觉倒是相较平时来说,异常灵敏,连风过,拂草而动的声响,都清晰难以错过。
“也不知黎开师妹他们那边,进展得可还顺利。”良辰收拾好,又将那绊马索重新伪装,躲在了山坡后面,一边盯着官道,一边和露离闲聊解闷。
露离在良辰的帮助下,敷好白纱,手掌习惯性地,去缕下巴上的胡子,缺伸手摸了个空,尴尬地缩回袖子,轻咳掩饰,但这一幕,没能躲过良辰的眼睛。
“师父,徒儿跟随您习道多年,却都不知,原来您的胡子竟是假的。”露离刚被公孙念逼着,剃下胡子,露出本来面貌之时,良辰心理其实是有些波澜的,一是惊异师父的丰神俊朗,二是敬佩他的隐忍低调,师父原来长得这般好看,自己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竟都浑然不知。一方面感叹意料之外,世事多奇,一方面说一点都不埋怨其瞒着自己,怕也是假的。
露离听出徒儿的言下之意,却故意转移话题:“世人多爱以貌取人,我如此装扮,不过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着将原本缩回衣袖中的手,大方地伸出:“我的胡子虽是假的,习惯却成了真的。”
良辰只是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官道,一只路过的苍蝇都不想放过,露离的话,她听进了一半,也顺风飘走了一半,心里好似开窍了般平静:每个人都有不想为旁人所知的秘密,善意则罢,恶果自食。
曹禺营中一角落位置的军帐,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却不论风雨,昼夜巡视,时有黑袍人神秘出入。不用说,定是江拾灯盗得骨笛之所,然而此时却是人去帐空,不止这一处如此,整个军事营房,都被集合在校场,火把攒攒,闪烁着组成一个巨大的方形矩阵,威严肃穆。
伴随着悠扬的笛声,训教台上走来一人,常服负荆,披头散发,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正是之前不可一世的都督曹禺,只是此刻,与他之前种种行径竟判若两人,左右参将连同在场军士,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会子参军都督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吾,曹氏子禄,战时鲁莽再先,未曾洞察敌情,军中失察在后,竟出奸邪,透漏我军机要,上有愧于天听,下连累同袍残殇,实属罪在不赦,幸有齐门俊杰,将才总兵,才得以及时止损,今下召众前来,一则负荆请罪,二则正法奸细,三则军令集结,夜战赫照蛮夷!”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疑问声纷纷四起。
“都督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齐总兵蓄意谋害,怎么又成了止损的将才俊杰了?”
“我滴个乖乖,军中竟出了奸细!?”
“谁说不是呢,这边疆连日都不甚不太平,没准就与这奸细有关。”
“夜战蛮夷?我们是要连夜起扎,奔袭赫照?”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齐总兵也回来了?为何不见他露面啊。”
就在大家你看我,我问你的当口,角落军帐中闪出一个人影,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就见他身形极快,轻踩罗帐,轻飘飘地就飞身上了树,隐秘在繁茂树杈中,只有那笛声不曾停歇,不急不慌,清脆好听。
喧闹中,一黑瘦男儿被推搡着压上了台前,狭眉鼠目,五花大绑。
“这不是伙食房的老李吗?”离得训教台较近的一个带刀侍卫嚷到:“哎?你又偷资储被发现了?”
“大家安静,听吾一言。”曹禺眼波有些发直,看不出表情,但思路倒也清晰。
“此人,便是与那蛮夷相勾结,出卖我军消息的奸邪之徒,今夜趁军中欢畅,警戒松懈,传信出去,寅时三刻,将夜袭营寨,欲将我军一网打尽。如今为我所擒,应就地正法,祭我军威!”
当兵的其实并不怕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惧刀兵无情,最痛恨的,莫过于背后捅刀,心机城府的奸诈小人,正所谓君子易度,小人难测,都纷纷被带动起来,在他们看来,上了前线握刀剑手还发抖的人,都无甚资格撑起这身军服铠甲,更不用说这背后使诈,反水投敌的奸细,他们知道,无论艰难险阻,都不能轻易倒下,因为身后,站着自己的妻小双亲。
“就地正法,祭我军威!就地正法,祭我军威!”
霎时间山呼海啸般呐喊,此起彼伏,响彻山谷,似要唤醒内心中沉睡的热血,似要驱赶走连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