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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不必楼越避着勾陈,勾陈自觉主动远着楼越了。
一则,勾陈并不想当所谓的阴端;二则勾陈根本舍不得楼越为了自控再来一记重拳。
在勾陈看来,楼越不惜对自己下狠手也不碰他,那便意味着……楼越极不愿和他亲近。
多可笑,他居然还真试想过,或许放下自尊给楼越当阴端并非特别难以接受……
他自嘲:庸人自扰,楼越根本看不上他<="r">。
心头一阵大恸,勾陈内府泛滥成苦海,里面一个楼越,冷冰冰地立在苦海之上。
惊涛恶浪拍过,却拍不倒那个楼越,那个楼越一直站在潮头冰冷地望着他。
他怅然大恸,这个天帝当的真没意思。
从小到大,想要的,不敢说不能说不可说,一件都没有。
非他所愿的,一件一件不管他不问他不理他,件件都压来。
从无选择。
从无自在。
一万年都过来了,从前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况且当天帝多显摆,任武帝多威武,振臂一呼,三军振动,有此等荣光,夫复何求?
可是……
凭什么不让他勾陈有所有求?
紫微可以,青华可以,连那个阴险的长生懒得掉渣都能坐在天帝的位置上,四御中的另外三个都可以,凭什么他勾陈就不可以?
从前能忍,一万多年忍着也不觉太痛苦。
事到如今,那忍字上带的刀像突然开了刃,一刀一刀割断了肠,真的……快要忍受不了。
所以,这是因为爱了么。
天命,这到底是楼越的情劫,还是他勾陈的情劫?
神识危险地动荡,天旋地转,在神智尚存之时,勾陈第一次放弃了自我救赎,没有念起《勾陈心经》。
道心不稳?
就让它不稳吧。
脑海里天雷闪过,白光乍现,耳目嗡鸣。
勾陈脚下一软。
在失去意识之前,感到被人接住并极轻柔地抱起来,他恍惚间满心希冀地想:是他么?
他正在海上,离的那么远,哪里赶得及,大概是错觉罢。
勾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孩童时期。
那时候紫微还是幼儿,北斗七星刚出生,在九天雷霆中宫的玉池边,他砍了玉池边一枝千年长成的玉竹乐滋滋地扎竹蝈蝈,他一边扎一边算,一只两只三只……七字,还差一只,我有八个弟弟,一人一只。
玉竹坚硬如铁,几根竹刺深深扎进小勾陈的手指,指上扎出圆润的血珠,他无所谓地拔出刺继续专心致致地扎蝈蝈。
总算扎完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竹蝈蝈送到玉池中去洗,再三确认把竹刺和血污都洗净了再一只只摆到玉池边上用法力烘干。丝毫不顾自己扎得好多包的手。
大功告成,他兴奋地用盘子端着八只蝈蝈进中宫,撞见他父君、母君一身君装恭敬地和一个满身圣光的仙人说话<="r">。能得父君母君如此敬待,来人必定是尊贵至极之人。小勾陈一向懂事,恭敬地退步向外走,顺风听到了一句“请圣人明示,当真唯有吾孩儿才能赴劫?”
小勾陈耳朵一下立起来,只听那位圣人威严地“嗯”了一声。
一个“劫”字惊起小勾陈一身寒毛。
小小年纪的他不自禁抓紧了手中托盘,片刻思考之后,他勇敢地想:我是长兄,就是有劫也当我去赴,既要走了,得抓紧多做些玩意儿给弟弟们。
如此一想,小勾陈竟不觉得多沮丧,随即将方才一刹那的难过害怕抛诸脑后,往玉池边走,想再砍些竹子。
忽听她母君道,“勾陈不可以,送紫微去罢。”
冰冷地寒意从脚底升起,小勾陈险些捧不住托盘。
他想冲进去质问:“不能让紫微去,他还那么小,我是长兄,该让我去!”
然而父君母君说过,长辈说话不可唐突,贵客在时当守礼,他等在主殿外,想待客人出来,他再找父君母君说。
却迟迟不见那位圣人出来。
他人小见识少,原来圣人来去自如,他空等了一场。
忽然心中一痛,某种微妙的兄弟星缘感应“铮”的一声断了,小小的他的眼泪哗啦掉下来,他的弟弟紫微,被送走了。
从那以后,他再感应不到半点紫微的星缘。
这是勾陈之后无穷无尽恶梦的开始,他像被黑色的海包围,被混沌的星尘束缚,挣扎不开,快要滞息,他一直在大叫,却不知自己叫的是谁,叫的又是什么。
黑暗层层倾覆,他被压得动弹不得,渐渐手脚失力。
我要死了么?他在想。
死倒是不怕,早该死在当年赴劫。
只是不甘心……在死前,“我还想见一个人。”
“我想解下他的发,望进他的眼,我想轻轻抚上他的唇,告诉他我想亲他。”
还想再问问他,“你……可曾在意过我?哪怕一点点。”
于他挣扎着不肯沉沦,等那个人的回音。
这个梦真实到居然能听到那个人的回音。
那个人在叫他“陈武,陈武。”
一遍又一遍。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既有男子的雄浑又有女子的温柔,他听得痴迷,侧着耳朵想离得近些。
这个动作似乎让那个人又惊又喜,那个人轻轻颤了一下,声音还高了一些。
接着他听到那个人开始唱小曲<="r">。
其实不算曲子,没调没谱的只有长长的白话,但勾陈听着特别舒服,便又靠近了些。
那个人似乎怔了怔,又僵了僵,勾陈以为那个人会把他放开,不想那人竟任由他靠着,甚至还更温柔地抱紧了些。
多少年没有人抱过他,勾陈沉沦当中,一身侠骨丹心化成春水。
不知过了多久,勾陈听那小曲竟沉沉的睡了,没有恶梦,没有回忆,单纯地睡着了。
多少年来,从无如此舒畅睡过。
勾陈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血迹斑斑的手,若不是耳朵渐渐恢复听力,听到了一串低浅的男声,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扎蝈蝈才弄得满手是血。
眼珠转一转确认了自己正被人抱着。
勾陈脑海里仿若清风扶过:这双手骨节分明,这声音清润忧郁,这个怀抱有特有的海的气息。
这个人是楼越。
一挺身想坐起来,却被人巧妙地抱回怀里。
然后他听到头顶上的声音传来:“道心稳了么?”
勾陈愣了愣,才回忆起前情,答道:“稳了。”
“内府还动荡么?”
“尚好。”
“要起来么?”
勾陈:……并不想起来。
“还是要睡下?”
勾陈就坡下驴地点了点头。
然后感到自己被人轻柔地抱起,视线调了一个头,又被人放下。
他从睡在楼越怀里变成了睡在床塌上。
勾陈颇有些遗憾地想:我其实不是要这种睡下……
他以为楼越放下他就会走开,却见楼越坐到了床尾,道了一句“你睡,我护法。”
然后浅浅的经文又响起来,这回听明白了,不是小曲,是《勾陈心经》。
勾陈先前还努力睁眼去看楼越,见楼越衣裳上也有斑斑点点血迹。他又心疼又疑惑,很想坐起来问问楼越。
却不知为何困顿的很,许是因楼越念经文的声音太温柔,许是楼越此时的神情□□宁,他一时松了意志,竟又沉沉睡去。
操心了上万年,存了一点点疑惑和心疼,勾陈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潜意识翻来覆去提醒自己:楼越手上有伤。
直到熟悉的海的气息又坐近了些,他才渐渐放松睡去。
翌日勾陈醒来,床边无人。
他摸了摸楼越坐的位置,还有余温<="r">。
起身到崖上转了一圈,不见人。再到楼越房门口听了听,楼越在里面。
勾陈像往常那样等在外面。
忽听里面闷哼一声。
接着是倒地的声音。
勾陈立刻就想到是楼越摔倒了,连忙就要推门而入。
却听楼越的声音沉沉传来:“别进来……,陈武,你离我远一些。”
勾陈僵在原地。
这一回不是难过,是心疼。
他早该想明白,楼越手上的伤口显然是指甲抓伤,那样的掐抓伤是极力控制自己才可能抓得出来。
楼越抱了他一天,又守在他床头一夜,那么近的距离,楼越却没有对他如何如何,仙契的引力不会突然消失,只有一个可能,楼越用了极端的方法克制住了自己。
他立马就想到楼越那个不要命的光棍当年把山基背到身上的混帐事,这一想,便揪心扒肝地心疼,楼越这一天一夜以来如何忍过来的。
肯定不止手上那点伤。
肯定身上还是其他什么地方还有伤。
顾不了那么多,勾陈再次抬步要推门,又听到楼越叫住他:“陈武,站住。”
“我还好,你若不想走开,站住就好,不要进来。”
勾陈定住,至少没有被赶得远远的。
楼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把勾陈的不安抚平不少,勾陈满腔的情况剩下的只有心疼了。
勾陈一边心疼得肝颤,一边丝丝庆幸——他肯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还是在意我的。
后来勾陈多次问过楼越那天到底掐出多少伤,楼越总是笑笑,不肯说。
越风山眼看就入了冬。
小雪大雪时节未见有雪,冬至那日,推开镇海楼门,皑皑白雪扑面而来。
一夜冬雪来,山楼裹银装。
楼越看得呆了一呆,想起什么,转回楼里抱出一个空坛。
细细采满一坛枝头的雪,放到楼檐下。
勾陈几次要帮忙,都被楼越止住。
勾陈隔着一段距离问他:“这是做何?”
楼越取出秋天里晾干的山菊,淡淡道:“冬至酿酒最好。”
勾陈一笑,看眼前白雪之上的一袭玄袍红带的楼越,痴了神。
数九冬至起,往后便是年。
勾陈即将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