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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的全都不能说出去哦……”那段时间里,只要一安静下来僧悦耳边就一直充斥着那只狐狸化成的青年的声音。
渐渐地,她开始分不清到底是那青年的妖术使然,还是她自己已经疯了。她甚至不能对家人说出脸上伤口的由来,可她又不愿意为此说谎,仿佛死也不出来就能有人在冥冥之中帮她惩罚始作俑者。
但现在她可以安心地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了,因为从今天以后,它不再是她喉咙里的鱼刺,不会在每一口吞咽时叫嚣着它的存在。
这时,僧悦反而释然了,身上的戾气也消下去了不少,再加之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肮脏的袍子倒有种我见忧怜的气质。她见僧遥生生消失在眼前,立即环顾了眼四周,提着裙子飞快地往回跑了起来。
她要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僧遥面前。如果有必要的话。
战局中,陆长渊一人勉力与褚心的一干手下鏖战,圈外又有龙岭弟子相助,在他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若在平时,只有他一人的情况下,这些人虽打不过,但逃脱还是绰绰有余的。而如今他本就有伤在身,目的又是拖延时间好让僧遥安全离开,自然没有一分胜算。
陆长渊的实力虽然不比当年,可灵觉还是在的,他已经注意到有一人悄悄绕到他身后,可惜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后背受到重重一击,他撑着踉跄了几步,便被一道金网罩在其中。
“长渊大人,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侍卫长收了武器走上前来,与陆长渊斗法他也够呛,尽管己方占优势他看起来仍然非常狼狈,身上添了几道颇深的伤口。
陆长渊用手背擦去嘴边的血迹,以长剑作杖支撑着身体,看了眼头顶上盘旋的金网:“褚心将此物也给了你,本是想用来束缚点龙师的吧?可惜,你们这次依然没能将点龙师带回去,又得回建康城承受她的震怒了。”
侍卫长同样看了眼那金网,只见金网周围投下数道金光,在陆长渊周围织出一个牢固的光笼。他听了陆长渊的话想要放身大笑,却扯动胸口上的伤口,皱了皱眉道:“不劳长渊大人操心,但国师大人将法宝交给在下不是为了妖星,却是为了长渊大人。”
“国师大人的原话是这样的,”侍卫长顿了顿,语气平淡,“若妖星不回来便算,倘若妖星为长渊回来,那必将其斩于斩妖台。”
侍卫长学得极像。陆长渊握紧了剑柄,仿佛看见褚心那双狠厉的眼睛。
“国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突然,侍卫长发现了什么,双眼发亮地看向陆长渊身后。
陆长渊猛地回头就看见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尽头,一条手臂粗细的青蛟在她周身围绕,她身上那层淡淡的金光还没来得及消散,像是从天而降。
“放了他。”那个身影从黑暗中走来,陆长渊渐渐看清那人的脸,正是被他困在自己洞府里的僧遥。
“不是让你走么?”陆长渊手上用力撑住剑柄,勉强自己直起身体面对僧遥。
如果这群人敢现在动手的话,他不介意撕开这具金网,将他们全部斩于剑下。
僧遥的目光掠过他,见他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冷冷地看向那位侍卫长:“我与褚心几十年没见了,去叙叙旧也无妨。但前提是你立即找最好的医师为我的朋友疗伤,否则他身上有多少伤口,你们身上通通都要多上十倍。”
也不知是因为僧遥的话,还是因为在她身旁张牙舞爪的小宝,唬得周围的人都那么一寂。最后,还是侍卫长敬畏地看了一眼僧遥:“只要你与我等回建康城,长渊大人的伤自然不在话下。”
侍卫长能够安稳地坐在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是傻子。有人吃褚心那一套,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褚心是什么天命的点龙师,而眼前这位也并不一定就是妖星。至少……褚心身边,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条快要成为真龙的蛟呢。
侍卫长的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僧遥的“妖星”身份,而对她表示出任何敌视或惧怕。他将陆长渊从那金网中放了出来,僧遥作为交换对象淡定自若地走了进去,而侍卫长也没有食言,立即喊来医师为陆长渊治疗。但他手底下的人却不是个个都想得通,怀着对陆长渊的敌意,以及急迫的立功心理,眼睛不停地在陆长渊和僧遥之间来回转,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反正,僧遥是讨厌极了这种人的。
“你们要是想耍什么花样的话……”金网之中站着的僧遥再次开口,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在下一刻他们都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出现一种名为恐惧的神色。
只见僧遥一挥袖子,一大片血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铺天盖地向那群人扑了过去。他们挥动手中的武器,一时间各色光芒大作,不少被斩落的血蝶落叶似地从空中掉下来,可这并不妨碍每个人身上都被种下一个印子。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始作俑者已经安静地席地坐下:“血蝶之术,可不仅只有褚心会。”
这下,再没有人敢怠慢两人。要知道,在褚心的金网下,多少人连动弹之力都没有,而里面的这位居然还能神色自若地召出一大片血蝶。这些血蝶最擅吸食人的精血,褚心在威慑人心之初,就没少用血蝶作为惩罚的工具,饶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精英,也是提血蝶变色的。他们哪里想到,天底下除了褚心,居然还有人会饲养这种鬼东西,不由得暗暗叫苦,这次怎么就这么倒霉,正赶上了这份差事。
僧遥这边见这群人个个面露怪色,十分满意血蝶达到的效果。等到了建康城,他们就会发现这些蝴蝶根本不是血蝶,而是用朱砂画成的红蝶。其实只要他们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只不过血蝶给他们的阴影实在太深,反倒蒙蔽了他们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僧遥被关在一个木笼里,木笼被那张可变大变小的金网全方位覆盖着,放在板车上由一匹马拉着前行。而陆长渊的待遇则要比她好的多,人家好歹也是陆王世子,到底是有身份的人,有专门的马车载着,马车厚厚的帘子一垂,怎么样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追了上来,僧遥下意识回头看,正好撞上一个穿了玄色衣服身影。他愣愣地盯着僧遥,正要说什么,然而他身下黑色的骏马一下窜出了老远,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戚阳……”僧遥怔了怔,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要多久才能到建康城呢?僧遥看向东方日出的地方,此时此刻,心底隐藏了多年的惧怕居然烟消云散了。当年她曾与顾先生在建康城种下一个因,如今就只剩她一个人去收获果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