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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时光回首有情人共白头(四五)

作者:夜半鬼读书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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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

    杨亿微醺,眸若星辰,舌璨如莲,“三十六年似一梦,众人皆醉我独醒。”

    程伟猛地一寒,又是三十六,这般凑巧?已经醒了?

    杨亿自顾自地道,“不怕小郎君笑话,从幼年记事那刻起,我就有种感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程伟按下心中不安,强颜欢笑道,“每个人都有这样想法,无非是多少的问题,可以称之为主观意识。”

    杨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丝茫然从双眸闪过,“并非意识,更像是与生俱来,陛下对我若即若离,大概也是受此观感所累。缺少李太白的才情,却多了李太白的傲气,也算是自作自受。”

    程伟断然摇头,“李太白是狂傲,见于皮肉。学士则是风骨,妙不可言。”

    杨亿笑道,“杨家既无余财助人,又无娇女待字闺中,小郎君不余遗力吹捧,求得又是什么?”

    程伟作势书写,“学士就当我是求字。”

    杨亿撇了撇嘴,“就当是?我杨大年少年成名,如此不受人待见?”

    “学士真难伺候!”程伟沉吟片刻,敛去脸上笑容,分外严肃,“若是人生如梦,某天学士梦醒,请学士一定回头看看,家人、友人、同僚、黎民百姓是否真实存在。”

    不同于玉林禅院的和风絮语,资圣阁的气氛有点压抑,灵宝天尊、太上老君、释迦牟尼、弥勒、药师佛、蓐收、祝融、句芒悉数到场。

    灵宝天尊一句“杨亿入世尚未圆满”,便把责任干净利落地推给弥勒。

    弥勒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千算万算,他都没料到杨亿会如此蒙昧,硬是一案三拍,把勾陈、广成子、南华真人、冲虚真人的任命推翻,给天庭封神一事增添许多变数。

    众目睽睽之下,总得有个说法,否则……神异、神祇如何信服?

    “元始道兄这次入世天生聪慧,此举似有深意,恕和尚眼拙,没能看出来,日后定能水落石出。”弥勒把麻烦轻飘飘地甩给当世。

    “弥勒道友更洒脱了,遮住神荼、郁垒耳目一事,可谓神来之笔。”太上老君说。

    “几位道友心有疑虑,和尚总得做点什么自证清白,哪知……”弥勒神情落寞,“不说也罢!”

    “贫道很想知道下一个千年会有怎样的风云激荡,才能成就今日的弥勒道友。”太上老君轻叹。

    “老君已经见过了,所以……和尚有家不能回。”弥勒反刺一句。

    “别争了,玄始刚送杨亿离开。”灵宝天尊说,“掌教师兄此次入世,贫道和老君也是刚刚知道,还请几位道友见谅,尚未圆满,需要清静。”

    众人默默点头。

    “入主东海人选请金神多操心,勾陈、南华、冲虚所任暂时不变。”灵宝天尊又道。

    一种变相补偿,蓐收不动声色。

    “贫僧座下弟子摩诃迦叶可为帝师,授文。”释迦牟尼说。

    “释迦道友所言极是。”灵宝微微一笑,“药师、弥勒二位道友意下如何?”

    药师佛点点头,弥勒冷了脸,并未

    出声反对。

    “希望大家齐心合力,不要节外生枝。”灵宝天尊说。

    “那也得灵宝道友交交底,有没有什么后手,不要弄的大家措手不及。”弥勒说,“绝仙剑已经消失十来天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灵宝天尊说。

    “哦?酆都天子如何安置?”弥勒问。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要是得偿所愿,岂不是人人效仿?”灵宝天尊说。

    “那灵宝道友可得小心了,说不定会节外生枝。”弥勒说。

    “不论是谁,再敢忘乎所以,贫道不介意杀一儆百。”灵宝天尊冷冷地道。

    杨亿下马车的那一刻,忽然泪流满面,“小郎君说的没错,每个人心中都有玉帝,承天载地,可我没有,我杨大年无后。”

    程伟衷心祝愿,“陛下四十二岁才添一子,学士时年三十六,正值少壮,名满天下,何必学女儿家作态?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有一份耕耘,必有一分收获,不要热了仕途,凉了闺房,一夜七次郎赛过进出政事堂。”

    一席话羞得杨亿夫人以袖掩面,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人,万福礼后匆匆作别,根本没敢请程伟入院待茶。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吗?”程伟上了马车就问。

    大小白泽四眼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人说话。

    “灵宝天尊看见杨亿的反应……不太对,蓐收很失态,玄冥则是茫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程伟说。

    “又不是父子关系,谁入世会提前打招呼?灵宝天尊的确有问题,他看杨亿的眼神有些忌惮,太奇怪了,元始天尊心机有余,霸气不足,到不了这份上。”当世白泽说。

    “看他们没用,关键还是在杨亿。”小白泽靠在程伟怀里闭目冥思,“他这个人太纯粹了,一直对事不对人,逮着谁咬谁,真是一朵奇葩。翰林学士本来就是专门伺候人的活,他倒好,拟旨奉诏从来不许别人更改,赵恒偶尔觉得用词不当,想要来上一笔,他就以病休或是请辞要挟。”

    “说的没有错,杨亿这个人太纯粹了,根本就不是元始天尊分身入世,他只是人,元始天尊恐怕已将人性剥离,送其重入轮回,代己受过,借此躲避天人五衰。”当世白泽惊骇至极,“他很可能已经走上道祖旧路。”

    “元始天尊若走上鸿钧旧路,哪能容我来来去去?上次见面时,他并未出手。”程伟微微摇头,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人性剥离倒是很有可能,杨亿对神鬼之流一向敬而远之,难道元始天尊内心深处并不赞同自己的所作所为?”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归途之中,一条含糊不清的脉络从上古延伸到如今。

    鸿钧归虚之前,找到两条永生之路,吞噬,分解。

    吞噬之路是逆势而行,走的不太顺畅,女娲身死道消,鸿钧却只是苟延残喘,弄得人人自危,师徒反目只是时间问题,终于在程伟借两仪微尘阵返回上古之后彻底爆发。

    以鸿钧之能,绝不会孤注一掷,必然是两种方案同时进行。

    分解,这条应对时

    光的顺势而为之路,就落在了元始天尊头上,分身由此诞生。

    结果好的出奇,元始天尊安然度过四千年悠悠岁月,但并非毫无隐患,既是然顺势而为之路,必定要在规则之下展开。

    这也就意味着,分解之路根本停不下来,每到特定阶段,都会一分为二,甚至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弱。

    元始天尊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直这样妥协下去,改良接踵而来,愈加精细。

    若上古的分解,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分为二,如今则趋向整体,更着重于把某种情绪全面驱离。

    人性就成了首选,岁不满百,却怀千载忧,永生之大敌。

    若是已无人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喜怒忧思悲恐惊、当然不复存在,又是什么在主宰元始天尊的一言一行?

    想到这里,程伟出了一身冷汗,“应该是想岔了,黄河岸边的元始天尊,仍然有血有肉。”

    当世白泽没好气地道,“杨亿现在还活着,他要是死了呢?”

    程伟恍然大悟,是了,杨亿作为元始天尊的一部分,无法觉察本尊的存在,但本尊肯定能体会到杨亿的感受。

    小白泽幽幽地来了句,“分解这条路这么顺畅,鸿钧为什么会选择吞噬?”

    程伟想了想道,“人心难测,说来说去,鸿钧只有一条路走,他若选择分解,元始天尊最好的吞噬对象又会是谁?”

    当世白泽有感而发,“大道独行,长生无情,从来就没有什么神仙眷侣,更别说父子师徒了,昔日女娲娘娘、后土娘娘、道祖鸿钧、盘古大神、哪一个不是孤独至死?如今的这些也好不到哪去,西王母倒是得了善终,可惜……”

    “管好你这张破嘴!”小白泽怒了,“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养活。”

    “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当世白泽故作哽咽。

    “别闹了,老君在前面等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程伟在资圣阁下车,孟三思载着大小白泽奔赴法堂。

    太上老君冲着程伟点点头,融入来往人群,“帝君既然能和杨亿结成忘年交,为何不能跟掌教师兄和平共处?”

    程伟轻扬剑眉,“你老人家有话直说,绕老绕去又把我绕进去了。”

    太上老君抽了抽嘴角,“轮回台出了点问题,贫道需要陆压道友帮帮忙。”

    “老君和陆压倒是天生一对,一个观火望风,一个梁上强人。”程伟冷着脸道,“我的容忍限度已经到底了,他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刑天在修罗道轮回台外躲了三千年,帝君两次遇见的人形兽身、均是他在修罗道所炼。”太上老君知道程伟不见兔子不撒鹰,直接道明原委。

    “不是畜生道?”程伟问。

    “以前绝非畜生道,现在就不一定了,修罗道轮回台时光紊乱,与其相邻的地狱道、恶鬼道波动在所难免,说不定能蔓延至畜生道,陆压曾在修罗道蹉跎百年,贫道想请他进去探探虚实。”太上老君说。

    “送贼归巢?”程伟冷笑。

    “陆压是冲着鳞化兽身来的,那是四眼一族遗蜕,两位老夫子是顺手牵羊之举。”太上老君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