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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地,人道轮回台。
郭家罹难妇孺一一拜别程伟,奔赴来生。
临行前,柴瑜嫣然一笑,宛若黄河渡口初见,“妾身等着官人!”
程伟眼中有泪,脸上带笑,“下一世,夫人姓彭名瑜!”
有人去,有人来。
玄冥幽幽地道,“帝君节哀顺变!”
程伟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柴瑜融入七彩斑斓,头也不回地道,“水神来意,我已知晓,各取所需,一切照旧。”
玄冥怔了怔,脸颊作烧,老娘没想过用美人计,这么干净利索?下一刻,她就看见了答案。
两只枯臂逆光阴而上,探出人道轮回台,紧接着,一张遍布沟壑的老脸露了出来,白发白须,是一具人身大小的法相,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为光。此刻,他开怀大笑,像是至亲久别重逢,“贫道偶有所得,感悟时光大道,特来寻君一……”
程伟俯身扑了上去,插鼻,揪发,咬耳,以凡夫俗子之举,纳元始天尊法相入怀,两人瞬间扭成一团,就此沉沦。
玄冥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老不死的竟能以法相畅游时光长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对他不太恭敬,要不要赔礼道歉?”
程伟再次回返人间,已是开宝九年(976年),此时,天下已定,历史沿固有足迹蹒跚前行。他泛起阵阵无力感,再三嘱咐柴荣不可事必躬亲,还是这个结果,遂斩赵匡胤于十月十九日深夜,而后,奔赴龙凤山五行绝地,静静地陪相柳度过三十二个春秋,直至赵恒封禅泰山,本想杀释迦牟尼一个措手不及,却被弥勒道破行踪,未尽全功。
绝仙剑的处置成了道难题,本体强烈要求与化形团聚,化形挺着铮亮的光头坚拒,还主动找出了应对方法,“烨烨不能没妈啊,送她去陪相柳……”
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全程目睹绝仙剑本体与化形隔空对决,相距千年,两者习性已大不相同,前者桀骜不驯、好溜须拍马,后者冷面无情、偏偏又多出一丝母性光辉。
当天夜里,蒿里山、森罗殿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绝仙剑本体哀嚎不断,“我在冥地为帝君舍生忘死,斩菩萨、天尊、神主不下十人,只是想一家团聚都做不到吗……”
光头少女大惊失色,口不择言地道,“熔了他!”
关键时刻,嬴荡又来添乱,“大人,你看看我:孤苦伶仃、老无所依,把陷仙剑交给我养吧,有朝一日化形,我就娶她为妻!”
陷仙剑破口大骂,“老子是男的,绝不做兔儿爷!”
嬴荡改口,“那就戮仙剑!大爷用始皇陵做聘礼!”
戮仙剑怒不可遏,“兄弟们……阉了他!”
程伟不胜其烦,决定试试,他也想看看绝仙剑本体和化形相遇究竟会发生什么。
胳膊拗不过大腿,光头少女百般无奈,只得录制了一份视频,哭哭啼啼的交给东岳大帝,“拜托金兄了,一定要告诉烨烨,亲娘死在他舅舅手里!”
程伟来到东海深处,冥地时光近乎凝滞,若是事有不虞,根本无法补救,“
应该没事,上次他入你出时,时光没有太大的波动。”
光头少女一手抚胸,一手抹泪,“能一样吗?那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姑奶奶儿子都快做玉皇大帝了,还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就不能等烨烨登基再说?”
程伟郑重其事地道,“一体两面,彼此互藏,同根对立,相辅相成,方为阴阳。我觉得,你们不止能相安无事,还能更进一步。这样一来,烨烨登基一事就更有把握了。”
光头少女噙泪点头,刚要开口应允,一把剑就递在了手里,“啊!啊!啊!”
五百里之外,元始天尊一脸错愕地看着弥勒,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大和尚要不要试试?”
弥勒不动声色,似乎深以为然,“道兄所言极是,和尚这就让白衣通知当世赶赴玉清圣境,请道兄本尊做个鉴证。”
元始天尊顾左言他,“陆压到了,想争一争玉皇大帝的位置。”
弥勒冷笑,“他想得美!其父族杜宇氏、母族鱼凫氏自称举族皆神,意图颠覆中原,纳炎黄子孙于治下,雒地一战道统死伤无数,这才一分为三,各自繁衍,怎能容余孽死灰复燃?”
元始天尊沉吟片刻道,“陆压悬崖勒马,还有策应之功,这些年并未要求过什么,此时想要争之争,也属人之常情。”
弥勒断然摇头,“蛮夷尚且在人的范畴之内,杜宇氏、鱼凫氏却自称星神,凌驾于人间和山海界之上。和尚宁可天庭之议作废,也不允许陆压入主天庭!”
程伟满脸无奈的回到森罗殿,诛、戮、陷三剑立刻哀嚎起来,一向和绝仙剑互不服气的嬴荡也流露出些许悲伤,众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呵斥声就传了进来,“快叫姑奶奶!”
顷刻之间,绝仙剑踏剑而归,嚣张跋扈更胜以往,不可一世的看着诛、戮、陷三剑,大发雌威,“以后叫他小剑,不准再提姑奶奶的名讳。”
名为小剑的绝仙剑本体如杜鹃泣血,“三位兄长救我……”
嬴荡走到陷仙剑面前,情深款款地道,“只要你从了我,谁都不能当你姑奶奶。”
森罗殿顿时大乱,诛仙剑叫嚣着要清理门户,丫丫、雷帝、狰教主同时为两边呐喊助威,东岳大帝则一脸茫然,忽然想见见碧霞元君。
程伟任由众人胡闹,拉着郭荣走到殿外,“五十年前,谁出手把你拦下来的?”
郭荣一脸羞愧,“是孩儿自己作死,有人叫了声‘柴荣’,孩儿就回了下头。”
程伟问,“谁的声音?”
郭荣想了想道,“很像母亲。”
程伟又问,“他们为什么能囚禁你?”
郭荣道,“赵宋修史,去孩儿郭姓,改回柴姓,与国姓不符。”
程伟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一世我姓程,你可改回柴姓。”
郭荣摇头苦笑,“生父、生母、四个兄弟尽享赵宋江山富贵,孩儿不欠柴家的。”
程伟叹道,“随你,时代不同,不要再孩儿前、孩儿后的,称我即可。”
柴荣
固执已见,“孩儿明白,人前尽如大人所言。”
程伟又道,“彭瑜是你母亲转世,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吓着她。”
泰山山神金虹氏携泰山玉女至森罗殿尽地主之谊,众人终于安静下来,绝仙剑自去姑奶奶封号,心有不甘,“你们会后悔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东岳大帝本想偷看女儿一眼,又担心被人看破行藏连累当世封神,直接躲入时光通道。
程伟不咸不淡的与两人寒暄几句,并无深交意愿,金虹氏父女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五岳山神接踵而来,安然而去,各处地生神祇纷纷请见,踏破了森罗殿门槛。子时,大势至、白衣联袂入殿拜见,神道佛三教有意上进之人,再也按捺不住心猿意马,唾面自干、效仿行事。程伟却于此时携丫丫奔赴阳城龙凤山,留下郭荣应付一众神异。
是夜,天子赵恒令王旦等宰臣、翰林分撰岳碑,为五岳山神加号:东岳天齐王,仁圣天齐帝君。南岳司天王,司天昭圣帝君。西岳金天王,金天顺圣帝君。北岳安天王,安天元圣帝君。中岳中天王,中天崇圣帝君。
又命翰林、礼官详定仪注及冕服制度、崇饰神像之礼,其玉册制,如宗庙谥册,并遣使奉衣、冠、剑、履至诸岳。
转眼之间,已是大中祥符元年十一月底,国泰民安,政通人和,东京喧嚣,更胜往日,欣欣向荣。
天子赵恒仍在东巡归途,程伟已和呼延氏母女、赵清瑜在资圣阁聚首,不分昼夜的游走于大街小巷,想在这个时代留下一丝印迹。
弥勒也回到烧猪院,不断重复简单机械的炙烤动作,而且乐在其中,还向程伟借来一些辣椒种子,撒在十余名僧人罹难之地。
各大寺院已将燃灯古佛佛像请了出去,或熔或埋,虚位以待,广大信众却未究起原因,反正是来礼佛的,拜谁不是拜?
岁尾,腊月初一,正值严冬,有钱的百姓烧炭,没钱的百姓烧柴,东京城日夜烟雾缭绕,仿若天上人间,绝仙剑、郭荣等人也赶了回来。
这夜,改名为卢璇的郭荣第七子郭熙诲自两浙路抵达东京城,携妻卢锦、儿卢可、女卢礼拜偈资圣阁,第六子潘惟吉及其子潘承裕随行。
父子三人相顾无语,郭荣英年早逝,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两子均已半百,正是花甲之年。潘惟吉父子还好,已经受过一次惊吓,卢璇肯行礼,“父亲大人”、“爹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郭荣受礼之后,朝卢锦躬身还礼,“潘、卢两家的恩情,郭荣这辈子已无法还清,来生愿做牛做马……”
“爹!”
卢璇再次跪倒在地,抱着郭荣嚎啕大哭,惊醒了在资圣阁蹭吃蹭喝的白泽。
“哭什么哭……你还能活二十年,那个活不过两年的都没哭!”
人会胡说八道,畜生肯定不会,潘承裕声嘶力竭的哭道“爹……”,仿佛潘惟吉已然故去。
“熙让可以跟我们走。”程伟领着一行人夜游东京,留下郭荣一家在资圣阁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