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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祥符元年,冬,十月十八。
赵恒车驾从东京出发,经长垣县(今河北长垣)、卫南县(今河北长垣北)、澶州(今河南濮阳附近)、濮州(今山东鄄城),郓州(今山东东平)、行至乾封县、入驻奉高宫,封禅大典缓缓拉开帷幕。
各路鬼神一一登场,只为能纳入天地正统,配享人间香火。
灵宝天尊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最先拿出诚意,以示顺应华夏正统之心。大食蕃客李麻勿献玉圭,长尺二寸,自言五代祖得自西天屈长者,云:“谨守此,俟中国圣君行封禅礼,即驰贡之。”
赵恒又惊又喜,立刻投桃报李,拿过刘娥送来的奏疏,大笔一挥,“可”字跃然纸上,想了想又加上句“即刻行文十八路”。
于是,座石化形的灵宝天尊摇身一变,成了道祖鸿钧时时不离手的经册,一下就从臀部高升至肩膀。
鬼神尽皆哗然,这样也行?
元始天尊错愕之际,却又分身乏术,只能请太上老君代为行事。紧接着,王钦若等人献紫芝草三万八千馀本。
赵恒哭笑不得,既不能长生,又不能治病,难不成喂给后苑鸟兽?
凡事有了开头,就不会轻易结束,三界至尊率先表达善意,牛鬼蛇神纷沓而至,不求独占鳌头,只求分一勺羹。
与此同时,冥地的纷扰也达到高潮,程伟以搜查姬发一系余孽为由,先破地藏王寺,再掠酆都,曾经祸乱人间、又在冥地求得正果的枭雄恶鬼一一伏诛。
期间,释迦牟尼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同赴人间阻拦阴兵东进,又亲自出手截击程伟,想要各个击破。
程伟避其锋芒,直入灵山,化为龙形肆意纵横,弥勒避世、燃灯重伤之际,无人能挡。生吞菩萨二人,罗汉十一人,揭谛、大曜、伽蓝、侍者无数,留下一句“有仇必报、食尽灵山”便扬长而去。
潜台词很明白,天地正统每枉死一人,神道佛就得加倍的还回来。
绝仙剑则持万应塔人间显圣,东南四百八十寺无一幸免。佛门滞留人间的神异纷纷重入轮回,诸寺佛像尽毁,惟有当下来生弥勒尊佛安卧,分化之心,昭然若揭。
释迦牟尼回转灵山时,雷音寺已塌了一半。程伟又从时光通道直入人间,借着两刻钟的时间差,生吞金刚手和虚空藏,龙身由此再生一张人脸。
文殊、普贤望风而逃,五百罗汉半数陷落,二十万阴兵同享饕餮盛宴,三界两地神异悚然心惊,齐赴泰山报团取暖。
释迦牟尼姗姗来迟,探出半尊法身,横眉怒目道,“你想重开纪元?”
“纪元重开?你配吗?先问问蓐收和元始天尊同不同意!”程伟毫不在意地笑道,“秦在前,隋、周在后,只准你们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可以再试试,我保证,灵山一根毛都剩不下来!”
释迦牟尼独木难支,只能拂袖而去,就算程伟不在,他也拿不下嬴荡和二十万阴兵。
一个回合下来,神道佛三界已然明白程伟的用意,只留树干,扫尽枝叶,看你如
何招风?
自此,二十万阴兵东进之途畅通无阻,冥地人人自危之时,程伟又抛出橄榄枝,再出分化之举,历代天地正统敕封不在清除之列。
晋、南北朝、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历代帝王均不纳入天地正统,论罪轻重分赴六道轮回。
一时之间,洛阳纸贵,三界两地神异、神祇竞相奔走,只为求得赵恒一纸诏书,什么神位根本无人在乎,只求心安、只求名正言顺。
举世哗然,就连相对平和的蓐收都坐不住了,这样一来,拿什么去收买人心?神道佛再也无法把手伸进人间!
有了释迦牟尼这个前车之鉴,元始天尊没有为难嬴荡、柴荣,直接联手蓐收在酆都望乡台堵住了程伟。
“好好谈谈,再这样下去,冥地的乱局会蔓延至人间。”元始天尊开门见山,既然堵不住,又无破釜沉舟之心,只能求同存异。
“那不是正遂了你老人家的意,既替三界化解血月之灾,也不用担心下一个千年的天人五衰。”程伟说。
“谁无私心?帝君就能问心无愧?嬴荡、柴荣为何能行于光天化日之下?”元始天尊不停追问。
“天不予公道,他们亲自来取!若是人人忍气吞声,和家畜又有什么区别?”程伟冷笑,“尔等有资格圈养炎黄子孙?”
“自春秋之后,三界从未插手人间兴亡事。”元始天尊绝口否认。
“推手就不是手?想谈,就带着诚意来,究竟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还是说,你老人家做不了主?”程伟道。
“帝君稍安勿躁,我与天尊只身前来,就是诚意。”蓐收连忙打圆场,“晋、南北朝、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将近三百年,若不是天地正统,何来今日华夏?”
“山河破碎,亿万百姓蒙难,就是金神心目中的天地正统?”程伟满脸嘲讽。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大势所趋,怎可由帝君一言而决?月尚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金神皱眉道,“不经历苦难,哪有今日安康?”
“此言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他们这些人不入天地正统,但可封神,侥幸偷生的入驻神界,不枉他们为三界安危鞠躬尽瘁。”程伟似笑非笑地问,“天尊以为如何?”
“老道没意见!”元始天尊欲拒还迎,“金神反对,老道也没意见!”
“神界无人能一言而决,我也做不到!”蓐收暗暗叫苦,“他们生在人间为帝,死后若再封神,肯定会加速大道循环,上次血月之灾不足百年,怎能不防?此议作罢!”
“姬发入主幽冥,金神毫不知情?”程伟冷笑。
“这……”蓐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姬发奠定三界雏形,神人今日才能相安无事,特事特办,下不为例!”
“金神说了不算!”程伟喝道。
“他已身死道消,帝君还要怎样?”蓐收眯了眯眼,寒光四射。
“诸位不死一个,难解天地之怒!”程伟狰狞满面。
乾封县,奉高宫。
日月摇光,天清气正。
赵
恒志得意满,仅有的一点忐忑之心,早已无影无踪。
神鬼来朝,封禅大典实至名归,可惜的是,都见不得光,无法宣之于口。
大多是投机取巧之徒,也不乏真心实意之人,例如救苦天尊。
他不偏不倚的介绍了三界两地形势、程伟和神道佛之间的恩恩怨怨,也道明了成神的两种途径。
春秋之后,再也无人以肉身成神,惟有死后敕封,或是民间香火供奉推崇。
一番恳谈下来,赵恒随即投桃报李,“道门尚青,道长心系华夏,如今天下太平,苦不适宜,当以青华为号。”
救苦天尊摇头拒绝,“多谢陛下好意,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理应从上到下,贫道不敢逾越。”
赵恒更是龙颜大悦,“朕记下了,道长必列榜首。”
救苦天尊轻轻一揖,“陛下有赐,不敢辞,贫道愧受。”
赵恒又问,“道长以为,神鬼之争,会如何落幕?”
救苦天尊掏心掏肺,“胜有隐忧,败可重来,陛下只需作壁上观,且看风起云涌,无论谁笑到最后,都需一纸诏书!”
东京城。
资圣阁穿云而立,顶楼烟雾缭绕。
弥勒重操旧业,客人贪吃,且好白食。
美味入口,蓐收仍然唉声叹气,“玄始帝君铁了心,一定要拉人陪葬。”
“好辣……好辣!”白泽双爪抱着盘子不放,一边猛吸气,一边讥讽道,“活该!我都没看出来幽冥教主是专为姬发而立,没一点自知之明,非要跑出来丢人现眼,苟且偷生,不会?”
“救苦天尊败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蓐收瞥了一眼灵宝天尊,仿佛道门才是罪魁祸首。
“自身千疮百孔,何必要怨他人?”灵宝天尊笑了笑道,“天下太平,无苦可救,今后只有青华大帝,再无救苦天尊。”
“这就是枝繁叶茂的好处,个个都能顶天立地。”弥勒啧啧称赞,“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呵呵……怎么不说我们挡道了?”灵宝天尊说。
“是你们挡道,不是我。”蓐收没好气地道,“我这个神主,有名无实,想退位让贤,都找不到人接替。”
“别自吹自擂了,谈正事。”白泽拍案而起,“封禅在即,最后一批急脚递明早出发,今晚若是拿不出名单,得多等五年。”
“天色还早,神君尝尝这酒如何?”弥勒借花献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泽就着弥勒的手一饮而尽,腹中立刻有如火烧,频频砸舌道,“大和尚起了妄念?”
“十几天来,神君禅精竭虑,和尚聊表心意。”弥勒再次举杯。
“大和尚为天庭操碎了心啊!”酒意瞬间上头,白泽醉眼朦胧地道,“从古至今,皆以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苍壁礼天、黄琼礼地、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唬礼西、玄磺礼北。故此,天庭之主不称天帝,称玉帝。”
“还是玉帝!”弥勒心中巨震,脸上却不动声色,“谁可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