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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门东去,马行街。
当世弥勒忽显峥嵘,白象降世,一为渡呼延氏入灵山,二为大势至宫中受辱。
程伟迈步疾行,凝枪,飞跃,前刺,一气呵成,眨眼间就已踩在了象鼻上,枪如雷霆,势有千钧。
当世弥勒左手拈花,聚出青莲一朵,缓缓绽放之际佛光大盛,稳稳地架住枪头,右手施无畏印,自胸前横推,口中毫不停顿,“此塔血债累累,女娲娘娘若是泉下有知,有无数苍生死在她脊椎骨之下,恐会死不瞑目!”
程伟无暇回应,长枪离手改直刺为下挑,舍弃胸腹防护,无视当胸袭来的无畏印,露出一口钢牙咬了上去。
“帝君还是这般无赖,易怒,好出口伤人。”当世弥勒收回无畏印,腾空半尺,左手青莲迎了上去。
程伟自散,化为玄气环绕白象,绝仙剑破空而至,聚指成剑,直刺当世弥勒双眼。
当世弥勒无视来袭剑气,左手与愿印,右手无畏印,齐齐下落,欲将玄气一分为三,“精神可嘉……”
绝仙剑周身寒光忽然大涨,通体通透,秀色妖娆化成无可匹敌的剑气,一点寒芒连破罡风、佛光径直映入佛眼。
一粒微不可见的血花悄然绽放,东京城瞬间由深秋迈入严冬,又到漫天飞雪时。
当世弥勒似柳絮般在夜空中东摇西荡,佛掌不停挥落,渐渐将绝仙剑封禁一片狭窄的区域内,正待一举成擒时,一声“定”忽然响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是半根头发丝的距离,绝仙剑已逃出升天,如光似电般射向开宝寺,兀自叫嚣道,“不就是刺了你一剑吗?不依不饶的,以大欺小,老娘这就去宰了大势至!”
东岳帝君一语建功,立即遁入一家酒楼,淹没在粉臂红唇之中,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起于街头,未到街尾,便悄无声息的消失。
不到六十息的功夫,大多数路人还没反应过来,只道是地方贡献的祥瑞入宫,寥寥无几的大呼小叫反而是对着漫天飞雪发出,一场神异就这样与人擦肩而过。
当世弥勒迈步向呼延氏等人走去,程伟再次现身,依然牵着白衣,多了份情深款款。
诡异的是,白衣已换了着装,一身白变成一身黑,脸上红霞似云涌,千娇百媚暗暗生。
当世弥勒止步,冷笑道,“玄始帝君好手段,怎么不将和尚也收进去?”
程伟仿若未闻,温温柔柔地看着白衣,“黑白不配,我给小娘子换了一身黑,喜欢吗?”
白衣定了定神,依然嘴硬,“一具皮囊而已,帝君若有闲情,可以再替贫僧换上一身红色。”
程伟笑了笑,“妙……不可言,不敢再替小娘子更衣。”
“你……你……”白衣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和羞愤,浑身颤抖地道,“无耻……登徒子!”
“我说的是缘……妙不可言,小娘子想到哪去了?”程伟轻轻拍在白衣尾骨下方,“回去吧,大和尚望眼欲穿,还真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帝君不怕有报应?”白衣狠狠地一甩长袖,跃至当世弥勒身后侍立。
“真有报应,谁先死还
不一定。”程伟看着弥勒笑道,“大和尚刚才若是不弃白象,我还真想试试能不能都收进去。”
“有了两个好帮手,玄始帝君可谓如虎添翼,和尚落得如此狼狈,让帝君见笑了。”当世弥勒面不改色。
“佛道不是同声同气吗?救苦天尊没知会大和尚?”程伟万分诧异地道,“九头狮子、白象都留给我了,两位不是商量好的?”
“玄始帝君这般跋扈,看来是准备重演春秋旧事了。”当世弥勒若有所思。
“你们怎么做,决定了我怎么去应对,决定权在你们、不在我。”程伟说。
“还请帝君多保重,此去泰山八百里,出了东京城,再无两仪微尘阵。”弥勒转身离去,白衣亦步亦趋。
纷纷扰扰落下,已是亥时初,程伟领着一大三小漫无目的的游玩赏乐,不同于后世的万千霓虹,烛光和油灯虽然少了一分璀璨,却多出几分柔和,夜的城市,本就不需那般明亮,朦胧方显灯红酒绿。
绝仙剑姗姗归来,对于大势至的一触即溃很是不屑,话里话外对自己的表现也不太满意,认为还能做的更好,脸上的自得却是显而易见,可惜无人共鸣。
呼延氏满脑子都在自问,白衣和程伟是不是已经媾和过了。彭瑜时逢大变,年龄虽小,却多出了几分文静,让人心痛。
最活泼的则属雷帝和雷女这一对五行雷光精魄,一路喋喋不休,轮流发问,魂不守舍的呼延氏根本无力招架,好几次都差点跌倒,程伟只好花钱雇了个向导,这才皆大欢喜。
烧猪院的弥勒同样关注着马行街一战,无奈的是,当世弥勒不敢进入相国寺,他也不敢出去,只好堵住程伟。
一番情真意切的恳谈之后,两人的同盟更近一步,不仅相约同赴泰山,还商定:弥勒负责相国寺安危,程伟则不再针对当世弥勒。如果燃灯古佛出现,弥勒愿意里应外合、夺下时光法宝青灯,作为报答,程伟必须在不惊动当世弥勒的情况下,带弥勒返回公元2015年。
程伟直接言明,至今为止,时光通道只能装下白衣或是化形后的相柳,不一定能容下一尊真佛。
弥勒对程伟的坦白十分满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时光通道若是容不下他,他会拼个半死不活宰掉元始天尊分身,原话来讲就是“一个傀儡也敢跟和尚称兄道弟,罪该万死!更何况,这一瞒就是四千年!”
程伟目瞪口呆,为了安抚弥勒焦躁的情绪,特意留下一箱白瓷国酒,外加十来瓶老干妈。
弥勒拍着胸脯保证,绝不欠人情,如果遇见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的持有者,他会出手夺剑,了结两人因果。
子时一刻,程伟来到皇城北门拱宸门,蓝继宗早早的等在瓮城外,简单的询问之后,城门大开,寥寥无几的禁军面墙而立。
走了大约里许,进入宫苑临华门,禁军彻底的无影无踪,只剩四名内侍分列前后,提着灯笼照明。
“不用搜身?”程伟受不了死一般的沉寂,没话找话。
“贵人是客,后苑是家,陛下有诏,以家礼相待。”蓝继宗不卑不
亢地道。
“我既是客,为何不向客人介绍宫中景致?”
“客人尊贵,主人会亲做介绍。”
“蓝都知大才、急智,由你向导,我与有荣焉。”
“贵人谬赞,宫中内侍百余人,在下只是人中之资,陛下怜老,方得亲迎贵人的荣幸。”
寒暄之间,已近观稼殿,蓝继宗不再接话,待到灯火通明处,张景宗迎了上来,挥退廊下左右,三人一同入殿,赵恒一身红袍立在殿中,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算是迎客之礼。
“山野之民见过陛下。”程伟停在四步开外,先行揖礼,六十度的躬身让张景宗、蓝继宗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贵客不必多礼,还请上坐。”
赵恒微微侧身,拱手还礼,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一些,又挥挥手,宫女、内侍、班直纷纷退至殿外,刘美人自后殿款款而出,亲手以滚水冲泡茶汤待客。
“多谢娘娘赐茶。”程伟又是一揖方才落座,双手捧起茶杯轻抿一口,似寻常百姓般抱杯茶叙。
“妾身献丑了,可还合贵客口味?”刘美人微微曲膝,还以万福礼。
“山野之民身心俱暖。”程伟说,“夜深静,若是清茶一杯,回味更加悠长。”
“贵客他日再来,妾身必以清茶相待。”刘美人微微一笑,四十之龄仍显端庄秀丽。
“深夜打扰,本就为恶客,不敢奢谈他日。”程伟说。
“贵客家乡惯饮清茶?”赵恒问。
“起初也是茶汤,后来发现清茶更加解腻,无需盐糖、香料调味。”程伟意有所指。
“华夏物产富饶,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朕居深宫,难以尽睹民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赵恒叹道。
“人生不过百年,除去求学、入仕、谋生,谁又愿抛妻弃子、置父母于不顾而千里奔波?”程伟无奈地道。
“贵客也是为朕东巡而来?”赵恒讪讪一笑。
“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陛下却做到了,泰山封禅实至名归,假借天书行事,反而是画蛇添足之举。”程伟说。
“天书初降,非朕所为。”赵恒红了脸。
“陛下就没想过,若是神佛降世,人间谁说了算?”程伟问。
“没想到世间真有神灵存在。”赵恒苦笑,“朕之过也!”
“也说不上错,时候到了而已。陛下不接这道天书,子孙也逃不过。”程伟想了想道,“在陛下心目中,何为神灵?”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变幻莫测,能知过去,可见未来……还能长生不老。”赵恒说。
“娘娘怎么认为?”程伟又问。
“前几日向敏中曾言、贵客自称人间洒扫,专事清理天地神异,妾身觉得神灵应该无所不能,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神异这个词更恰当!”刘美人说。
“陛下不止是英明有为!还有福!妻贤能,子仁孝,天家二字当之无愧。”程伟先是盛赞,后又摇头叹道,“世间只有神异,唯有时光可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