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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湘初次听闻丁世良讲述江湖轶事,不由听得津津有味,遥想那些游侠儿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风采,不禁悠然神往。
两人说话间,一个家仆站在大门口大呼小叫道:“湘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老爷再到处找你哪!快去吧,老爷在书房里。”
韩湘应道:“这就来。”转身将那本淮南子往丁世良手里一塞,冲他眨眨眼睛说道:“这书可是丁叔的,我可没看过哦。”说完撒腿就跑开了去。
丁世良手拿着那本淮南子自语笑道:“这书几时又成我的了?”
韩湘来到书房门口,探头向里看去,只见韩老成一脸严肃的坐在书桌前,闭目端坐。韩湘蹑手蹑脚走进书房来到书桌边上,整肃表情,一脸乖巧的样子轻唤道:“爹爹,孩儿来了,听说您找孩儿,不知所为何事?”
韩老成微微睁开眼睛,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怕是比谁都要清楚吧!”
韩湘眼珠一转说道:“难道是上次与伙伴玩耍时,毁坏了韩三叔的苗圃,孩儿这就去与韩三叔道歉去。”说完韩湘转身就准备开溜。
“站住!”韩老成喝道,“你少给我玩避重就轻那一套,老实交待。”
韩湘作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孩儿着实不知道犯了何过错,还请爹爹示下。”
看着韩湘一脸疲沓的样子,韩老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还不承认,你要我来说吗?好,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罪陆先生的?”
韩湘故作惊奇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陆先生了?我没有得罪过他呀!”
“胡说,你没得罪陆先生,那陆先生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哪?你说说你这大半年来气走了多少先生,人家陆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博学大儒,你爹爹我好不容易才将人请来教导与你,现在可好,没两天又被你给气跑了。”韩老成生气的站起身来。
韩老成中年得此佳儿,对韩湘异常看重。而韩湘确也天赋异秉,三岁识千文,五岁能赋诗,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这使得韩老成老心大慰的同时,对韩湘的培养更不遗余力,几近严苛。
但韩湘生性顽皮,让韩老成头痛不已,每每让请来教书的先生跑来向韩老成告状,半年之内居然气走了五位先生,“顽劣不堪,不可造就”就是先生们辞职时对韩湘的评语。
“咱家是世代书香门第,你叔公又是当世大儒,你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实在有辱咱家门楣,也辜负了你叔公对你的期望。”韩老成语带失望的说道。
韩湘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劳什子功名……”
韩老成怒道:“你这时说的什么混账话,不要功名,你想干什么?”
韩湘鼓起勇气说道:“孩儿就想修仙成道。”
“绝对不行!”
韩老成斩钉截铁说道,“而今天下儒释道三教并立,而讲究修仙求道无非释、道二教,此二教不讲仁义道德而一味追求那虚无的升仙之途,损天地之精而补自身之不足,实损人为己之小道;更有甚者,这二教中人施展鬼域伎俩哄骗那些愚夫愚妇,许之以虚无缥缈的幻境迷梦,令其破家供给,最终弄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少了么,岂能于我儒家追求的大同治世之大道相比。”
韩湘说道:“可是如果真能够修成正果,应该可以长生不老,还能够有翻江倒海的大能力。”
韩老成不屑一顾的说道:“区区小道何足道哉,我儒家之浩然正气不但能够流芳万代,甚至可以改天换日。总之为父绝不允许你去学那些个旁门左道的伎俩,罚你抄录一百遍你叔爷的《师说》,不抄完不许吃饭!”
韩湘苦着脸答应道:“爹爹,孩儿知道了。”
等韩老成走后,韩湘趴在书桌上,咬着笔头就准备开始抄写。“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
湘子,湘子!”这时书房窗外有人呼唤,韩湘觅声看去,只见墙头上冒出几个小脑袋,是小牛阿发等孩童。只听那小牛说道:“快些出来,我们玩耍去。”
韩湘郁闷的说道:“你们去玩吧,我被爹爹罚默书哪!”
小牛惋惜道:“我们听说早先碣石山上出过妖怪,现在正要去一探究竟,你去不了实在可惜。”
“妖怪!”
韩湘眼睛一亮,一咬牙说道:“罢了,拼着被爹爹责骂,你们且等等我,我这就出来。”
一群小孩儿沿着山路走上碣石山,此时节微风徐来、草长莺飞,大家兴致很高,阿发说道:“这山上我们都玩熟了的,就是闭着眼也能分得出东西南北来,哪里会有什么妖怪,小牛你不要诓骗我们了。”
小牛说道:“谁骗你谁是小狗,昨天半夜我起来撒尿,听见那猎户老王头跟我爹喝酒时说的。”
“说得是什么妖怪?小牛别买关子,快些说来听听。”小牛的话语引起孩子们的好奇心,都围了过来。
小牛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心中得意起来,故作神秘的说道:“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山上出了妖怪,像牯牛那么大,专门夜晚下山抓小孩儿,抓上山去煮着吃,一天要吃几百个哪。”
阿发听后吓得直往韩湘背后躲藏,韩湘笑道:“你别听小牛瞎吹,牯牛那么大的妖怪,一天吃两百个小孩儿,撑也撑死它了。”
小牛见自己的牛皮吹破了,只好讪笑道:“我只听说有妖怪,至于那妖怪吃不吃小孩儿我不知道,没准儿它专门吃胆小鬼的。”说完小牛捉狭的看了阿发两眼。
阿发缩了缩,心有余悸的四下张望,韩湘笑道:“小牛别在吓唬阿发了,要是山上真有妖怪,谁还敢上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牛瘪了瘪嘴说道:“湘子,你何必讲的那么明白哪?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好吧我说实话,昨天晚上我听那说老王头说那妖怪已经被一个神仙来收走了,但是那妖怪的老巢还在这山中。”
韩湘惊道:“莫不是那破庙!”
小牛说道:“正是那处破庙,就是那妖怪的巢穴,我想那既是妖怪的巢穴,说不定还会有宝贝,这不就带大家来寻宝贝来了么。”
小孩们口中的破庙就是那蝠妖血罗汉曾经占据的罗汉寺,十五年前那场灾难七里庄的村民至今记忆犹新,乃至对子孙后代都讳莫如深,并极力约束孩子们去那破庙玩耍,加上此地地处偏僻,平时就少有人来,所以那里白天都显得阴森恐怖了。
来到那罗汉寺山门之前,遍地杂草丛生已然无路可循,还好村民们平日靠山吃山,这些孩子们也都懂得如何趋避那些蛇虫鼠蚁,熟练的用棍棒拨开草丛前进,不时惊出一些野兔长虫来,引起众小儿阵阵尖叫。
来到罗汉寺山墙根下,众小儿探头向寺内望去,但见满目荒凉、一片寂寥,杂草灌木都快长到有一人来高,草丛中到处矗立着缺脑袋少腿的造像,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的山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瘆人的啼叫让这里显得格外可怖。
阿发紧紧抓住韩湘的衣袖说道:“湘,湘子,我们不去了行么,这里好吓人,不会还有妖怪吧?”
小牛听到不悦的说道:“胆小鬼,都说了妖怪已经被神仙收了去,还怕这怕那的,你快些回去吧,以后大家都不跟你玩儿了。”阿发生怕以后真的没人陪自己玩,紧紧的闭上嘴巴,跟在韩湘的身后。
“有妖怪!”突然一个声音凄厉的响起,紧接着一个黑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直扑向众小儿。
众小儿齐声尖叫,四下逃散,这时就听到韩湘高声喊道:“大家别慌张,好像不是妖怪,象是一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众小儿安定下来,再看那从草丛之中跑出来的怪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
他神情呆滞,似笑非笑的,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两句“有妖怪,别害我。”语调怪异,刚才就是这位突然大叫一声从草堆里跑出来,吓了众小儿一跳的。
“这不是村东头的疯子吴大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立刻就有孩子认出此人来,小牛当即拾起地上的土块向那疯子吴大投掷过去,并叫道:“打死你个臭妖怪!"接着越来越多的孩子也学他的样子将土块石子向疯子吴大投去,砸得疯子吴大抱头而逃。
看着疯子吴大远远逃开,众小儿开怀大笑,仿佛自己将妖怪打败了一般,之前的恐惧感一扫而光。畏惧一去,这罗汉寺对这群小孩儿就不再神秘了,不一会儿众小儿就在寺里寺外玩开了,小牛坐在正殿一座佛龛上扮县太爷,一群孩子分站两旁扮衙役,一个猜拳输掉的倒霉蛋趴在地上扮犯人,学足了戏文里的样子玩青天审案子的游戏。
韩湘颇感无聊,就想回转家去,这时阿发过来有些紧张的说道:“湘子,刚才我去后院撒尿,看见后院有两个坟头,怕不是有鬼怪躲藏在那坟里,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韩湘奇道:“怎么会有人葬在这里,你且带我去看看。”
在阿发的带领之下,韩湘来到后院,这里果然立着两座坟茔,虽然这寺内荒芜破败不堪,但这两座坟茔前却异常整洁,四周半根杂草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经常前来祭扫。
韩湘走到墓碑前面,只见两块简朴的石碑上分别刻着“师兄厉晴(卢商洛)之墓”,落款刻着“愚弟良谨立”。韩湘再看碑上刻的这两人身卒的日期,居然就是十五年前自己出生的那天。
“怎么这么巧!”韩湘喃喃自语道。
“什么怎么巧?”阿发问道。
韩湘说道:“没,没什么,阿发,看天色不早了,咱们叫上大家该回去了吧。”
阿发急忙大点其头说道:“早就该回去了,这里破破烂烂的还那么恐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当两人来到罗汉寺正殿时,一个孩子跑进来叫道:“小牛,小牛,不好了!”
小牛正扮演县太爷高兴着哪,说道:“大胆,有这么跟县太爷说话的吗?小心本县太爷罚你五十大板!”
那孩子无奈改口道:“启禀县太爷,大事不好了!”
小牛说道:“何事慌张,速速道来。”
那孩子说道:“那疯子,不对…那妖怪又杀过来了!”
小牛一拍香案怒道:“怎么那妖怪还敢来送死,来呀,速速备齐兵马,兵发岐山去者!”
一番乱七八糟的说话让底下孩子们有些混乱,当即就有孩子提醒道:“县太爷,发兵是大将军的事,捉妖怪是神仙的事,我们究竟要扮演哪一出?”
小牛强词夺理道:“我这县太爷既管发兵,又管捉妖怪,废话少说,孩儿们,速速随我下山发财。”满嘴胡言乱语,一马当先冲出寺外,众小儿只好有样学样,跟着他跑了出去。
来到寺庙山门,远远看见疯子吴大回转跑来,那小牛手中树枝一挥,喝道:“小的们,弓箭准备。”转头见孩子们不明就里,只好大声叫道:“大家伙,快捡土疙瘩呀,砸那疯子啊!”
经他一提醒,众小儿恍然大悟,纷纷从地上拾起土块。可是那疯子吴大却不靠近,只是远远的从寺庙门前奔过,嘴里依旧反复的叫着:“有妖怪,别害我。”
众小儿正觉奇怪,这时一个孩子叫道:“快看,那是个什么人?”
只见那疯子吴大跑来的方向跟着走过来一人,此人身材高大肥胖,身穿赭黄僧袍,脑门油光铮亮没有头发,明显是个和尚。
那和尚看见众小儿,也微觉得奇怪,这荒凉偏僻的地方居然冒出一大群孩子,大非平常。那和尚身形一晃也不知怎地就出现在众小儿面前,扯起一副破锣嗓子喝道:“兀那小孩儿,可知七里庄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