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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湖海的大宅子里。
于老三听着手下的汇报,叹了口气。向郎终究还是助了他们,城主府散播消息是不假,却也不会傻到说是小公子要杀的,这其中若说没有向朗的助力,只怕他是不会信的。
这真里夹着虚不可怕,虚里夹着真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有这一丝真,律法司就敢摸至城主府的命门前亮出刀口子。
他挥手斥退手下,转身走向内堂,那里有律法司两位主事的爷。
……
名川的天是艳阳天,时至午后,将近黄昏,这个时间段过了最热的时辰。偶有轻风吹过,也带走了人们身上的燥热。
趴在屋顶的陈文衫挪了挪身子,这黑褐色的瓦片经受了烈日的暴晒,吸收了大量的热气,躺在上面着实烫了些。陈文衫看着下方的局面,干脆改变姿势,坐在了屋顶,虽然这样,屁股还是会烫!
城主府门口,云安盯着前方站立的律法司的众人,他的手在背后微微揉搓,力道和幅度都极小,他在等待。律法司携威,不可能一直和他这么干耗着,一定会先发制人。
阿福站在云安的侧方,负责云安的安危,这位老者枯瘦佝偻的身子蕴含了常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下方的律法司人群中,有一人向前踏出一步,直面云安的视线。
……
花亭内退下的侍女按照云立的吩咐来到后院,后院的别院里养着二十匹马儿,由下人日夜精心伺候。而后院的客居里则住着二十位黑衣拥刀的精悍兵卫,大楚国师大人的近卫——暮夜刀臣。
这二十位刀臣除了夜晚各自回房外,其余时间都坐在后院的厅里,也不交谈,只是关上大门。
府里的下人不是没有在私底下议论过,但这二十位刀臣行为古怪,且个个身具杀气,迫于这些威慑,也没有深入讨论。而且为小公子掌马的福管家可说了,再议论是会掉脑袋的。
侍女来得急,但她在城主府侍奉多年,为奴为婢的规矩她懂,再加上诸多忌讳,所以她没有立马冲上去,而是站得远远的,朝着房门说道:“大人,老爷有话让奴婢转告各位大人。”
大门紧闭的厅内无人作答,侍女左右看了看,老爷交待的事她必须得完成。
半晌过后,侍女手指搅动着纠结,畏惧终是战胜了恐惧。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面门靠近房门时,一股阴冷的风拂面而来,侍女怔怔地瞪大眼睛,伸向房门的手僵直不动。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侍女眼珠子看向厅内,随后快速低下头。因为她看到了那如雕塑不动的二十人,并且感觉到了寒意。
坐在首座旁边下手的刀臣睁开眼睛看着低下头的侍女,许久未动的声带略显晦涩地说道:“说。”
说字落下后,一位刀臣起身拔刀刺向侍女,侍女余光瞥到了。她身子一抖,慌忙闭上眼连道:“红衣未来,这里出了任何问题由你们负责!”
刀尖抵在侍女的鼻尖上,没有什么针尖对麦芒的文艺感,起码在侍女看来没有。
刀臣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越不该做,他偏偏做,说是喜怒无常,却道变化多端。如果侍女说的是堆废话,比如什么请君用膳一类的,那么,这侍女此时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开头说话的刀臣面无表情,他大拇指靠近虎口的那块肉动了动,开口道:“继续。”
侍女被刀尖吓得有些结巴,“方才……老……老爷在花亭喝茶,不知为何突然起身交待奴婢这些话。然后我就隐隐约约听到府门前有人叫着什么缉拿要犯。其它,奴婢就不知晓了。”
那位刀臣闭上眼,应是在思考什么,侍女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良久,这位刀臣睁开眼眸,站起身子,走向门外。坐着其余十八位刀臣跟在了他得后面。那位刀尖抵着侍女的刀臣收回刀,也跟了上去。
侍女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她摸向鼻尖,拇指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
向前一步的男子是律法司的副司,是那位在铁无情与于老三见面时,阻挠担心的人。同样,是那位在铁无情出事后,日夜自责的人。
“小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他开口道。
云安眯起眼睛,位于台阶上的他,半低身子,俯视着这位律法司的副司,“理由?”
“杀人!”
“杀何人?”
“朝庭官员,名川城守!”
“好大一顶帽子,副司大人。”
“这顶帽子没人帮小公子扣。依律,凡朝庭官员除罪证落实,任何平民不得以任何理由夺取官员性命。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小公子不要让我们难作。”
“好,那么我想请问,平民这一词依律当作何解释?”
“不入仕,不从品,当为平民。即便家中有人入仕为官,其亲属也以平明论之。”
“一城之主在所辖城池具备卸任,查职,处置下属官员的权利,这个处置包不包括处死?”
“那是城主的权利,不是小公子你的。”
“一城法司率部包围一城主府,又当何论?”
副司这次沉默片刻,方才回道:“携法令,剥夺城主之位。”
“副司大人早先说有法令?那么,方不方便让在下看看,你手中法令长何模样,是何材质?”
“法令在律法司司府,小公子随我前去一看便知!”
小公子,身子直起来,先是调侃般的语气而后便是厉喝:“副司大人,这可不像律法司的作风啊!既然没带法令,你哪来的胆子围我城主府。”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城主府窝藏罪犯,我们律法司就得抓。这天下不无法度之地。”
“慷慨激昂啊!副司大人不愧是副司大人!城守的罪名副司大人应该知道吧!”
“杀人侵土,藐视君权,以下犯上。”
“这种人难道不该杀?”
“该杀。但你不能杀。若是城主大人亲自动的手,那这次我律法司自当退去。可最终不是由小公子下的令,动的手吗?难不成城主大人老了,或者小公子想提前当这城主之位?”
“放肆!我与父亲之间的事岂能由你妄加评论?”
“若城主身体有恙,我律法司尚有担架一副,上房一间,恭候城主大驾。”
云安的眼神刮向副司,他眼神如暗夜里的箭矢,大有下一刻扼入副司咽喉的劲势。他退后半步,说道:“福叔,掌嘴!”
在傍待命的阿福一脚跺地,身子恍惚间已到了副司大人的前面。
副司大人在云安说出福这一字时就已经拔了刀,他双手握柄,向着急掠而来的阿福横斩过去。阿福双手成掌一拍接住了刀刃,然后夹住刀刃的双掌从刀刃中段一直向下滑去,这一路带起刺耳的精铁摩擦声和无数火花,最后阿福以下方手的手背代掌击向副司的腰间。
副司被击飞起来,阿福跟着击飞的副司意图在伤副司几分。
被击飞的副司脸上原本表现出的痛苦随着阿福的追击而收回,牵着血丝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轻眨,吼道:“列阵!”
呈方阵站立的律法司司务中跃出二十一位司务,随后方阵向两侧散开,空出一块无人之地。这二十一位司务中,两人从副司与阿福之间至下而上挥刀,另十九人分四方封住阿福所有的退路。
阿福身子后倾,止住了追势,因为失去了势能,阿福的身子向下落去。落地后的阿福看着围着他的二十一位司务,没有丝毫惊慌,犹如山野老林内的猛虎被狼群围住时一样,冷静地露出上颚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兽爪。
副司双脚落在地上,身子半弓,右脚后蹬缓住趋势。他站起来用手背一抹嘴角,手背上的血迹让他的视线有了少许斜视。矫正视线,望向围住阿福的二十一位司务叫道:“锦绣刀阵,第一阵:出刀一寸花满院。”
当阿福与律法司交上手时,二十位幕夜刀臣已经来到了城主府府门这里。走在前方的那位刀臣举起手,这队刀臣便全部停在了那里。
云安听到了后方齐整的步伐,这个时候能走出这种脚步声,他一猜便知是谁。他放在身后的手揉搓的力道加重,大拇指与食指交触摩挲的时候尤为缓慢。
反观府前的战场,副司大人的一声令下,二十一位司务应声而动。
有十位司务冲向阿福,刀尖直刺,形成规律的圆轮,以阿福为圆点,而主要组成成分便是那十把出鞘的锦春刀。刀柄下端一寸处携刻的那段银白花朵在日光下折射光芒,而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花瓣中间点缀的三点花蕊。
十把刀尖,十把夺命利器,在这位城主府老人身边开了娇艳的花。老人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没有心思欣赏这等美景,何况这景致里最终还要有他的血。负于背后的双手赫然出击,数十道掌影在刀尖的路途中阻断了它们前进的路线,刀尖无功,十位司务也
被掌影击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倒退的十位司务身后又现十位司务,他们的身子与大地平行,如同抛掷的长矛,激射向阿福。还没完,一共二十一位司务只现了二十位。至于第二十一位,现在来了。
后发先至,那道横击的刀光目标是阿福的面门,阿福右手掌变爪,五指如铁死死扣住刀身,左手掌推将拿刀司务的胸口拍出骨裂声。司务吃痛放手,身形暴退,十把“长矛”如约而至,阿福不急不缓,双脚一跺,一股气场散发,十把“长矛”被定格在阿福身侧半尺外。
受伤的司务在远处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口里止不住地冒血。
副司见此,眉头不皱,这种情况他是预料到的,也是必要的牺牲。他一开始就知道仅凭第一阵奈何不了这位老人。是时候该下下一步指令了,“锦绣刀阵,第二阵:血色出梅春意浓。”
方阵前列四道刀光闪过,场中少了一位伤员,多了四位杀气凌凌地刀者。
最开始倒退的十位司务跳将而起,弓状紧绷的身体在临近阿福的时候,猛然发力,刀口斩下。
“咣。”
刀口斩在虚空剧烈震荡,阿福脚下的青石板受力产生纹路。归元罡气护住了阿福,但力量也让阿福身子一沉。
方阵内闪出的四位司务高高跃起,然后从空中坠下。刀刃流线的弧度撕开空气,尖端的光芒顿在阿福脑袋的上空。本就开裂的青石板轰的一声炸开,阿福的眉头微皱,双拳难敌四手,纵是经验丰富的阿福也陷入僵局。
锦绣刀阵是什么东西?律法司首座,大都魏阎王亲自设计的阵势,用以围捕绞杀棘手的在逃罪犯。环环相扣加上众多司务的精密配合,形成连绵不绝,宛若春日里百花开放时的杀机。
坐在房顶的陈文衫看着这场好戏,嘴中啧啧不断。他咂吧了两下嘴巴,环抱的双手往左右口袋摸了摸,然后突然跟扫了兴一样叹了口气。
陈文衫旁边突然多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接着一道含糊的声音传来,“给,我有。”
陈文衫眼皮一跳,转头看向身旁,大叫道:“你从哪冒出来的,能不能吱个声?”
那多出来的一只手心里有一堆瓜子,看着不少,那声音再次说道:“不够啊?我还有,多得很!”
陈文衫看着那人另一只手拿着的东西和嘴里滋出的红水,说道:“我谢谢你!不是,我说,怎么你吃瓜,我得吃瓜子啊?”
那人挑了挑眉毛,一脸贱笑道:“我也还有瓜啊!”说完扔掉那把瓜子,手往身后一拿,一瓣西瓜就放在了陈文衫的眼前。
陈文衫身子往后挪了挪,视线瞄向那人的身后,后面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我还有!”还他娘有几分得意!
陈文衫翻了个白眼,一把抓过西瓜,啃上一口,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还有,你哪来的西瓜?”
那人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陈文衫,“早就来了,只不过你注意力太集中,没发现而已!”
陈文衫气急,还想说什么,下方却传来朗喝。
“列阵!”
时间轴往前拉一拉:
城主府门前的云安看着场中的僵局,手揉搓的动作顿停,他闭眼问道:“诸位还不打算出手?”
带头的刀臣目光瞥向云安,云安睁开眼睛与刀臣对视。
双手握拳,手腕处的青筋暴起,云安寸步未退。即便他的双眼就像被数不清的银针狠刺一样的疼。
刀臣收回目光,左手举起来双指向前晃了晃。
十九位刀臣动了。
远远战立的副司有一半注意力放在了这二十位出现在城主府的黑衣人身上。他右手将手中刀转了个圆,刀背朝着自己,刀刃朝着外面,右手一振,朗喝道:“列阵!”
“此次,由我主刀,列三阵!余下人等原地戒备,以测应援。”
方阵中跃出一百零七位司务,在空中的同时拔刀出鞘。副司向前冲去,入了刀阵融入一百零七位司务中。
锦绣刀阵,第三阵:落英缤纷斩尽春。
那朵朵绽放的银花纷纷起舞,看似美轮美奂,却是杀机四起。锦绣刀阵,花在,锦春刀在;花落,锦春刀碎!名川律法司共有四阵锦绣刀阵,第四阵,铁无情主刀!
此次共亡,与君同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