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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驴车上,莫以尘静静地看着书,行过树林,阳光照下来,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气息。
何千缘扒在车?上,耳边清风拂过,伴着莫以尘喃喃的读书声,“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浪……好久没见过大海了,上次见还是去昪洲上学的时候,途经珑洲,哥哥带我看过一回。
软软的沙滩,碧蓝的水花,还有三头的大鱼吃小鱼。
因为第一次看海,玩的太欢,差点被大鱼给叼走了。
那双黑黑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
汕洲就算水多,也没有特别大的鱼,这海里有什么巨物,可不好说。
从那以后,何千缘就很怕海。
就快结束了,到了昪洲,偷到法器,就该回了。
这一路走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仇婆婆他们一直在背后支持我,他们是真正的家人,希望我能完成心愿。
何千缘问过仇婆婆他们,想不想和她一起回九洲,旧陆太苦了。
他们都摇摇头说,“再苦,也不想再去和那群人打交道了,现在这样挺好的,自足就好”。
“你放心去,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家”。
好,等我,就快了。
“大叔,还有多久到悬石涧啊?这珑洲如今怎么样?”
何千缘凑到大叔身后,看了看前面的山路,感觉应该快出山了。
“丫头,快了,这珑洲啊,都快被海水给淹了”。
“淹了!”
珑洲的正中央是一片广阔的海面,从旧陆剥离时,带走了旧陆一部分海水,形成了蛋黄的样子。
人们都居住在海的四周,前几年海水的涨落还算规律,物资也充足,百姓的生活还不错。
怎么会,要被淹了?
“以前珑洲可美了,那海真是……反正就是美,丫头,趁现在还能看,就多看看,你们还年轻,大叔可老哦”。
何千缘回头和莫以尘相视一眼,莫以尘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珑洲近些年,海线上涨不少,人们不得不往后退,有的甚至搬到了附近的星岛上,以求生计”。
星岛,便是飘浮在大洲周围的,较小的洲陆,虽然物资比较少,好在还能住人。
不少的强盗霸主,都占据着星岛,为所欲为,九洲深受其害。
何千缘生活在底层,从来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对于各大洲的难处还真是不太了解。
现在了解了,才知道原来不管是自己这样的小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不太好过。
九洲本该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早知如此,为何不相互扶持,彼此尊重,共渡难关呢?
何必整什么权利争夺,家族战争,命都没了,这些东西还重要吗?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也许,是必然的吧……”
莫以尘轻声呢喃,他,似乎早有预料。
如果九洲的消亡真的是必然,那旧陆呢?
自己现在执着的事,还会有意义吗?
何千缘越想越乱,“算了,既然已经选择了,还在乎什么意义不意义的,做了就是答案”。
“说不准,九洲还有救呢?不过肯定不会是自己这样的小透明去救,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能力,也不敢想。压着自己的,永远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
何千缘承认,自己是很自私,只想好好活着,可这不就是所有人的愿景吗?
谁骂何千缘,她也不在乎,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何千缘忽然往莫以尘嘴里塞了个点心,笑嘻嘻地说,“别想太多了,先吃东西吧!给”。
莫以尘含着甜甜的点心,连阳光都是甜的,小奶豹也哇哇的要吃。
“给你,小胖子”,何千缘也拿了一块给它,晃着脑袋,舔的认真。
“大叔,给你一块,张嘴”。
“谢了,丫头,本来,看你们这装束像是大家子弟,但现在我看,不太像了”,大叔呵呵的笑着,胡茬都竖了起来,很亲和。
比跟那些世家打交道,舒服多了。
说到世家,珑洲洲府还是卫家的吗?
“莫以尘,卫家如今还当权吗?”
莫以尘点点头,“延缓了海水上涨,卫府如今很得势,在九洲也是深得人心”。
听到这个,何千缘松了一口气,想着在珑洲的招募应该很轻松吧。
“那就好办了!”
“怎么?”
“卫家好说话啊,以前卫师兄就很好说话,应该是家风不错,影响的吧!”
“哦?是吗?”
莫以尘听何千缘说别人的好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也是你师兄,怎么没见你夸我呢?
莫以尘眉眼间有些许不高兴,何千缘终于察觉到了,这么多天的相处,第一次。
也是不容易啊。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卫师兄就是很好说话啊”,何千缘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呀。
“对,他脾性好,你说得对……”
莫以尘撇过了头,将眼中的小生气,藏了起来,现在,还没到时候表现出来。
“奇奇怪怪的”,何千缘继续吃着点心。
“到了!丫头!”
何千缘应声望去,悬石涧对面,就是茫茫的珑洲。
这通往珑洲的悬石涧,还是很宽敞的,车子能轻松的过去。
“大叔,再见!”
“再见,玩得开心点”。
下了车,迎接脚底的是软软的沙地,白花花的,碧海蓝天下,像是洁白的玉石。
这一脚,恍如隔世,望着大海,想起了哥哥的身影。
白衣人,黑发,青瞳,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总是拿着一副招牌——“骞夫,专送逝者安息,无意冒犯,哈”。
被骂从来不回嘴,面对外人永远是一副笑脸,对自己永远是温柔的笑脸。
这两者,还是很不同的。
一为生计,二为家人。
小奶豹也是第一次见沙滩,小爪子沾了沾,又缩回来,试探了好几次,才撒起欢来,往沙子里蹭,鼻头上粘的都是沙子。
海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琳琅满目的都是海里的东西。
一些鱼长得奇形怪状的,龇牙咧嘴不说,眼睛也大的吓人,死死盯着何千缘。
何千缘吓得一阵冷汗,被鱼叼走的画面时时在脑海里浮现,打死我都不会再去海边了。
这些鱼,大的都能一口把小豹子,给吞了,吓得小奶豹钻进何千缘怀里,只露着尾巴。
何千缘抱着它,赶快逃离了这里,周围的路人一脸疑惑的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莫以尘。
莫以尘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强装镇定,也迅速离开了。
路人只当是小两口吵架了,转头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呼~~”
莫以尘逃离了人群的聚焦点,松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害怕被注视的人,却不得不强端着,领导着人们。
这感觉肯定不好受。
莫以尘在人群中耸立,寻找着何千缘的身影,高挑的身材十分抢眼,想不被关注都难。
“哎,你看,这小郎君长得真好看”。
“是啊,白嫩白嫩的,跟仙人一样”。
“真好看,我家相公要是能有他一半就好了……”
几个妇女窃窃私语,但莫以尘耳朵好得很,全听了进去,更加无地自容了。
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点倒是和何千缘挺像,不喜欢被注视,宁愿一个人待着。
没看到何千缘,莫以尘正想抬脚离开这里,忽然一声奶呼呼的叫声从一个角落里传来。
“莫以尘,这里”,何千缘探出头,朝他招手,怀里的小脑袋也冒着头。
莫以尘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怎么了?”
“在哪里才能看不见这些怪鱼,我实在是没地方下眼了,你还笑得出来”,何千缘气鼓鼓的说道。
莫以尘抿着嘴,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然后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条绸带。
“来,戴上就看不见了”。
“那我不就真瞎了吗?我怎么走路啊?”
“我在”,莫以尘说着,将绸带轻轻贴在何千缘眼上,她也没抵抗。
穿过发丝,掠过耳后,轻轻系上,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身边人了。
她内心里,还是信他的,情不自禁。
莫以尘握住何千缘的手,走在她后面,任她走,时不时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刻,似乎别人的目光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人。
周围的人有再多的反应,他都好像听不见一样,这样最好。
咸咸的海风吹来,绕过鼻尖,眼前的绸带柔柔的,像是云朵一样。
眼睛看不见了,似乎心中有些事,看得更清晰了。
看不见了,便横冲直撞,不是快踩到别人的脚,就是要碰到什么,好在莫以尘及时拉她一把。
“好了,没有鱼了,摘掉吧”,莫以尘将绸带揭掉,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眸,便是像天空一样清明的眼睛。
让人着迷,她的眼中总有别处没有的风景,独一无二,和她这个人一样。
果然,没有奇形怪状的大鱼了,呼~顺服了。
咦,前面在干嘛?
何千缘拽着莫以尘就过去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凑个热闹了。
是个戏台,似乎,是在表演节目。
还好长高了一点,不然什么都看不见。
人多了起来,人群围的越来越紧,莫以尘护着何千缘,也不怕和陌生人接触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
“是啊,卖什么关子?”
正议论着,舞台上,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一副丑角的打扮,煞白的脸,戏谑的造型,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生动。
台下人欢呼起来,台上人也十分有眼色,随即耍了起来,随着鼓点,翻着跟头。
人群渐渐吵闹起来,何千缘和莫以尘本就只是来看看,现在闹起来了,也没有待下来的必要了。
两人相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转身,准备挤出去。
忽然,台上一响,又出来一个人,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何千缘回头一望,是个小旦,身姿曼妙,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是风姿绰约,惹得围观的男人们一阵惊呼。
像一群精神病,跑了出来。
除了莫以尘还正常点,看都没看一眼,看神情是嫌吵。
小旦,桃眼含春,只是一瞟,便是惊鸿,何千缘身为一个女子,都有些心动。
是真的漂亮,谁不喜欢美人呢?
何千缘看的目不转睛,只是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台上人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是错觉吗?
别是什么坏事就好。
莫以尘忽然拉着何千缘,走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那人不对劲”,莫以尘盯着台上,眼眸冷厉,透着寒光。
“怎么不对劲?挺正常的我觉得”,何千缘不解,回头望了望。
莫以尘冷冷地说,“还是小心些为好,天色已晚,先找间客栈吧”。
“好……”
夜幕下,戏台上,艳红的服装,艳丽的装束,搔首弄姿的戏子,躁动的人群,都显得十分诡异。
潮水涌上,漫过沙滩,离死亡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