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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彩虹是什么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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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易看到米盈的背影,瘦弱依旧,不知所措的在公用洗手池那儿发懵。如果不是她那一头海藻一样披散的长发,让他不敢相认,他差点就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着急就会垫脚尖,钦易差点就伸手揽她入怀,安抚她的局促不安。

    对啊,只是“差点”,仅仅也就“差点”。

    他背后有双深情的眼睛,火辣辣的跟着他,一点儿也不放松。

    他只好假装是路过的陌生人,帮米盈解了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大厅。

    钦易和未婚妻来Z城签一份生意上的合同,巧遇米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钦易出生在浙南山区。那个年代还没有“农家乐”、“生态旅游”、“精品民宿”这些能赚钱的营生,在交通都不太发达的情况下,孩子们只有两条路走出大山。

    一个村里,如果谁家出了个大学生,连他们家的鸡打鸣的声音也会高亢一些。那些小小年纪跟随父母出来打工的少之又少,留守儿童年年的期待,也是平常人家不能理解的苦寒。

    钦易几岁的时候,被家人送到山下镇上一位乐器老师傅那里学艺。因为样貌出众,被外省来下乡采风的剧团老师选中,跟随了剧团的班子全国各地演出。

    剧团解散后,就回到了家乡。

    读过好多书,见过些世面,和山野村民自然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眼界。

    回家务农,这条路钦易恐怕是走不动了。

    他回家一个礼拜,脸上的自信一扫而光,带回来的骄傲,比山里的彩虹消失的更快。

    这地方,没有人在乎彩虹是什么颜色的,只在乎天晴好走路,下雨难干活。

    他母亲娘家有位远房亲戚在五金城做生意,需要人手,最好是知根知底的家里人。

    钦易知道改变他人生的机会来了,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他亲戚家楼下。

    旺季缺人手,是件让所有生意人焦头烂额的事情,这孩子比预期的时间来得快,这积极性,倒是让亲戚家十分感动。

    人的弱点各有不同,再铜墙铁壁的人,也会有一个沦陷的点。特别是信仰和生存,需要抉择的时候,取舍也就在一念之间。

    别随意唾弃那些放弃梦想的人,他可能仅仅只是换了一个更快

    捷的车道而已。

    五金城,看名字也知道啦,全城都是做五金生意的。

    这门生意可大可小,钦易亲戚家摊子铺的不大,算中等规模,五花八门,品种繁多,让新学徒钦易累得够呛。

    他天资聪慧,也能吃苦。亲戚对他格外信任,学到了很多东西,上手也快。

    他们家有家上游供货商,公司规模在这座城,乃至行业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钦易几乎每周要打电话找他们调货,每个月去和他们对账,还要和对方协商延长账期的事情。

    一来二去,那家的独生女看上了他。

    脑子里不要有貌美小姐、温润书生的聊斋故事哦,那个大小姐,叫大姐姐,钦易都有点为难。

    她大钦易8岁,银盘大脸偏大,平凡五官偏平,腰和屁股分不太出来,但人家的GUCCI皮带扎在裙子上,蛮耀眼的。五五分身材的黄金比例,也就让人忽视了那双漂亮的小肉脚。

    钦易在剧团呆了那么多年,看到的都是些“一顾傾人城,再顾傾人国”的美女姐姐。哪怕是演老太君的姐姐卸了妆,也是水灵灵的娇俏样,这位姐姐实在是长相过于“平常”了些。。

    很多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五金城的王媒婆在一个台风来临的下午,摇着她那大屁股,一脸中了大奖的兴奋劲来到钦易亲戚店里。钦易本能的心头一紧,亲戚家两孩子都在国外,这媒婆铁定是冲他来的。

    怕什么,来什么。

    风刮倒了店门口的广告牌,却没刮走王媒婆乱点鸳鸯谱的激情。

    王媒婆走后,店里的伙计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着“羡慕”的话。

    钦易冷冷的跟他亲戚说,他年纪还小,不考虑订婚的事情。

    亲戚眨了眨眼睛,商人惯有的精明表情:“说这话,早了点。”

    钦易的个性很奇怪,再生气,也不会讲重话,再受伤害,也不会发脾气来发泄。

    这么压抑的人,那24天的快乐,是不是生命里千金不换的永远?

    王媒婆迟迟得不到回音,又上门来了两次,钦易避而不见。

    这事儿也就当没发生过,搁置了。

    但城里有了传言,那位姐姐不顾脸面和她老父亲摔凳子、摔椅子

    的闹腾。

    老父亲气得逢人就说:“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

    30多岁大姐,不懂事也要说得过去啊,老来子,宠坏了。

    钦易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人穷志不穷,戏文里可都教好的。

    知分寸,不代表可以随意让人羞辱。

    咳咳,言重了。

    只是合适的空间,不合适的人,爱上了一个她认为很合适的人。

    事情的过程婆婆妈妈很啰嗦,结局没有出现童话故事里的反转。

    钦易妹妹一个人跑山里玩,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昏迷不醒。

    他妈妈借遍了亲戚,也没凑到手术费的零头。

    如果不动手术,这孩子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就算这样躺在医院里,这个日常治疗费用钦易家也是拿不出来的。

    那位姐姐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得知这个消息后,亲自送了张卡过来,银行卡的密码是钦易的手机号码后6位。

    妹妹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一夜没合眼的钦易面色凌重的看着窗外,他想起了那条河。脏脏的,绿色的,没有一点点波澜起伏,平静的小河。

    他莫名其妙笑了,笑的样子真好看。

    他对他妈妈说:“我们在Z城买房子吧?”

    他母亲以为他一夜没睡,犯糊涂了。

    以后赚了钱,也要先还债。再说,就算安家落户,不应该在五金城吗?

    钦易和大姐姐订婚了。

    大姐姐每天努力的晨跑,钦易骑了个自行车旁边跟着。

    风清云谈、岁月静好,有你,有我,有陪伴。

    五金城里的老人都说,好人有好报,这姑娘心想事成了。年轻人不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酸酸的说:“这小子命真好!”若问他们愿不愿意和钦易换,他们又笑着一哄而散。

    大姐姐的老父亲长叹一口气,人前不显山露水,人后把自己名下的股权做了股改,分出去40%给一帮老臣。

    一些资产和固定投资,让律师做了法律上的确权文件。

    这些动作,钦易后来知晓后,也就笑了笑。

    他同意订婚的那一天,他就没准备哭着来面对这一生,要笑,要高高兴兴的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