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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已大亮,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来站岗,让众人先休息一下。
大壮得知那面夔鼓的威力后,塞给我说万一鬼狼再来,不用理大伙儿,就狠狠的敲,震死这狗畜生,说完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夔鼓并没有再次敲响,不过大地却真的震了两下,我感觉到这里的地脉好像正在发生变化。
后半夜,夏缇过来替我,我强打精神交代了几句,打扫出一块地方倒头便睡。醒来时,只觉得骨头都酥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问了已经醒来的华伯才知道,天已过午,虽然只睡了不到二个多时辰,可这是我几个月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了。
我过去看了看智静,见他脸色已经好多了,伤口也又黑转红,呼吸均匀顺畅,当下便已安心。
我问华伯,怎么知道的那夔鼓能制服鬼狼的。
华伯说他根本不知道,只是瞎猜的,因为他觉得羌托王既然能将寝宫建在离鬼狼这么近的地方,应该一定有对付它的办法,于是便想起了那只夔鼓。杀害羌托王的凶手也一定也找到了这宝贝,估计以为只是一般的小破鼓,没有理会就丢掉了。
我心想华伯这做法也太冒险了,假如鬼狼不怕夔鼓的声音,而我们自己却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到了晚上,智静也已经醒来,华伯问他感觉怎么样,能不能走动。智静点点头,说他已经没事儿了,虽然伤口还很痛,但只要解了那种黑毒,剩下的就只是些伤筋痛骨的皮肉伤了。
于是众人商量后决定尽快返回,一来此地不宜久留,那鬼狼随时会来偷袭,二来带的干粮和水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只有大壮很不以为然,把玩着那面夔鼓道:“我们有了这宝贝,还怕那畜生,不如我下去宰了它,岂不干净。”
我了解大壮,这家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又何尝不想为死去这兄弟们报仇呢,可细想不能感情用事,而且这也我们自己送上门的,怨不得别人,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地气已经变了,“鬼狼与鬼阿魏应该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当年那位镇灵寺开山祖师达仁长老未伤它性命恐怕也是这个原因,既然东西拿到了,就别跟一头畜生较劲了。”
华伯也点头道:“天地万物本就相生相克,鬼狼也算是天地之灵物,我们既然已找到克制它的办法也就无需再伤它性命了。”
大壮本是想斩草除根,但见我和华伯这样说,便很不情愿的作罢了。临走的时候,大壮让众人捂住耳朵先撤,他自己塞住耳朵又嚼了几片薄荷和樟脑,向山下狠狠的敲了几下夔鼓,方才解恨。
返回的途中,我们选了处上风上水的位置,给顺子起了个衣冠冢,每人都供了些干粮,智静放了焰口,又诵经超度。
“焰口”是地狱中的饿鬼,因为生前过于吝啬,故而做鬼后咽细如针,
无法进水进食,形体枯瘦,悲惨至极,这施放焰口就是对饿鬼布施食物,使其得以超度,要说在这战乱的年月,百姓最怕的就是吃不饱饭,死后成了饿死鬼,这是极其忌讳的,所以放焰口就成了超度亡者最为重要的法事了。
顺子跟着张井叔多年,靠打铁为生,虽然衣食无忧可也算不得好日子,愿他死后能早日解脱,离苦得乐。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串起来,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但同时又有更大的谜团再困惑着,也许人永远不能明白一切,总有困惑,抓得住的唯有眼前人。
其实这些道理谁都懂,可遇到事儿人往往还是会执着,这也是人生之苦。
经过六丁六甲的棺材阵时,华伯选了一口最破烂的棺材,撬开棺盖一看,果然又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朱唇玉面,鲜活如生,头发都快长出棺材之外了,头顶上长出一颗一尺来高的小苗。
虽然我早有准备,可还是不禁大骇道:“这鬼阿魏还尚未长成,不过再长几百年也是会出棺而出啊!”
华伯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他取了一点儿鬼阿魏涂在胸前和手上,然后伸手入棺切中那女尸的脉搏,最后又掐了掐夏缇的脉,才长出一口气,嘴里念道:“还好,还好!”
众人都大惑不解,大壮问:“我说师父,您摸什么呢?这女尸估计已经死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还有脉相呢?你……你,你该不会是想占人家便宜吧?”
华伯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必须将这里斜插入地面的棺材全部烧掉,不然日子一久,必成大患。”
看着棺中的少女,鲜活如生,在想想顺子,尸骨无存,有一瞬间,我似乎分不清生死了。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这羌托古国的起源应该是一个上古就存在的部落,他们的使命正如王殿中壁画上描绘的那样,西迁至此地为古老的帝王种植鬼阿魏,随着中原王朝的更迭,羌托部落便脱离的管辖而自成一国,从此隐匿在此处,与中原王朝再无来往。
直到我朝初年,武帝一心想求得长生之术,也许他得到了古老帝王的秘密,才派霍去病、卫青、李广等名将数次征讨西域,在西域设立都护府,如此开疆拓土就是为了找到这羌托古国。
从羌托王棺椁上的册封诏书和散落在王殿中的酒具上看,汉军找到了这里,并册封了上一代的羌托王。
而武帝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得到鬼阿魏,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武帝向羌托王所要鬼阿魏,却遭到拒绝,这地方易守难攻,汉军又不敢强攻,就想出了一条最阴毒的诡计。
几位汉使携着武帝册封羌托王的诏书和赏赐的美酒,羌托王也不敢和大汉撕破脸,便设国宴迎接,美人歌舞,琴瑟齐鸣,盛宴达到顶峰时,汉使却偷偷的在酒器中下了毒,将沉浸在极度欢乐的羌托君臣一并毒死,凶
手知道要想灭其国,最好的法子就是切断他们的水源,他们发现供军民饮用的水源来自一条地下的水脉,就是大壮掉进去的那条地下暗流,暗流连着羌托王的八角水井,国王的饮水自然在上游,汉使便在井中投了剧毒,毒水顺流而下,被羌托的百姓饮用,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八角水井井壁上的黑色印记和百姓家中的印记,都是因为毒水渗入了石壁,寝蚀所致。
可怜这古国的水脉一断,便注定走向了悲剧,没有被毒死的百姓草草的安葬完死者后,自知不保,可在逃亡的途中,都被早埋伏在鬼火坟地内的汉军通通杀害。至于鬼母的诅咒还有西域第一美人的故事,只是汉军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胡编出来的而已,他们向外放出风,散布羌托国遭遇了诅咒,瘟疫蔓延等等骇人听闻的谣言,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接近这儿,还取了万尸山这个名字。
只可惜,虽然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凶手却也没有找到鬼阿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翻遍了所有地方,也万没想到鬼阿魏会长在峭壁的下面,所以这灵物始终没有被汉军所得,不过他们却掌握了种植它的方法。
华伯已经亲自尝过了鬼阿魏,对它的药性有所了解,再根据这段时日的经历推断,这鬼阿魏应该是一种最为极品的阴阿魏,也必须生长于极阴的养尸宝地,以少女的身体为壤,只不过不同于阴阿魏的是,这种药并不属于人世间。
汉军的术士取得鬼阿魏的种植法门,选择根骨极佳的女童,在幼年时便长期服用特定的名贵草药,数年后长成为少女,使身体因为服食大量的药材而成为了药体,待其成年之后便在少女的头顶处植入其种子,并将此女活着封入棺中,这些少女中气十足,虽然在棺中无吃无喝,但凭着棺中的草药,可以存活数月,最终悲惨的死去,同时她的诅咒和怨念也被封入了棺中,而这六丁六甲阵的坟冢群,想必埋葬的一定是精壮的男子,用以克制主棺中的女尸,不过这样的发子最终会得到什么结果,犹未可知。
而且这少女虽已死,但她的药体和怨念滋养着鬼阿魏,使其生长,而这鬼阿魏同时也滋养着这少女的尸体,使其玉化不腐。这种相互补给和依存千百年来,从未停止,甚至女尸的脉搏还在微动,头发也在继续生长,像这样通过外力使尸体鲜活如初的法子就叫养尸,所养的尸体一旦成熟恐怕就会破棺而出,祸患无穷。
不过羌托王所种植的鬼阿魏已经有数千年了,虽然才长成半人高的小树,但女尸早已破棺而出,这六丁六甲阵就起不到作用了,之所以相安无事,就只有依靠那带鬼火神兽,鬼狼了。
此兽为极阴之兽,凶猛异常,每月月圆之夜便以这鬼阿魏的一片叶子为食,以此减弱棺中女尸的阴气,而驯服鬼狼的办法就是这面夔鼓,正所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话说回来,也正是这种相生相克,天地间才有鬼阿魏这等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