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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过,重楼共收拢了一百二十余名帮众,但现在面对左右夹击,一方位居山阴,一方则在山阳,分配下,每一面就只能派出六十余人,然后再分派到三道防线中,平均下来,每一道防线就只有二十人左右。
二十人面对百人的攻击,压力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士气低迷,落败是难免的。
但即便实力悬殊如此,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土崩瓦解,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稍微的意外后,薛衣侯很快就释然了。
按理说,重楼一方,人数本就不占优势,再这般层层分兵,只会被对方一一击破,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重楼难道就真的这般傻么?
不,准确来说,这般安排已经是现下最明智的选择了。
准确来说,重楼压根就没指望这些防线,明知不敌,所能做的便是尽量的保存实力。保存什么实力,自然是修为更高同时又颇有忠心的帮众了。
换言之,被安排的防线越靠外,那些帮众的忠诚度越低。
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第一层防线面对来敌,甚至连最起码的抵抗都没有,除了个别倒霉催的被金兰帮众祭了刀,剩下的全部临阵倒戈,被裹挟着杀向了第二防线。
随着第一道防线的冲破,金兰帮众的冲杀显然出现了变故,不再是一蹴而就,顷全力于一战而毕,而是一分为二,半数冲入防线进行厮杀,另外半数竟是不加理会,直接越过防线,继续向上冲杀而去。
若是有军事大家在此的话,面对如此变化,怕也要竖起拇指叫上一声好了。
第一道防线,倾全力攻击,不仅可以速战速决,更是最大限度的震慑对手,与此同时,轻易的胜利更是会反过来激励士气,可谓一石三鸟。而到了第二防线,突然分兵,却是出于战略性的考量了。
前文说过,此一战,金兰跟弑血联手,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将重楼除名,更重要的还是搜刮人手,从而壮大自己。
在胜负已经没有悬念的情况下,获得的俘虏越多,也就能瓜分到更多的利益。
而在利益的争夺上,作为暂时的盟友,金兰跟弑血无疑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事关切身利益,自然没有谦让的道理,如此,在战前,双方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在不破坏双方盟约的基础上,能斩获多少俘虏,各凭本事。
正因为如此,才让金兰在冲破第一道防线时,突然分兵,一半进攻防线,一半则兵贵神速的向上突击,以求能在弑血之前,攻上山顶,甚至是加入弑血的战场,虎口夺食。
而且,即便是分兵,进攻第二道防线的人手,依然有着数倍的绝对优势。
如此,被放置于第二道防线的三个七人小队,实际上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七十多人。
而此时,薛衣侯所在的小队,已经跟向自己攻来的敌人混战到了一起。
不同于重楼这边以七人为小队,此时他们所面对的二十多人,却是隐约以一人为首。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气度非凡,尤其是眉宇之间,傲气凛然。
作为首领,他是唯一没有参战之人,就那般云淡风轻的站于战场之外,冷眼旁观。
或许,在他看来,如此悬殊的战斗,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事实也是如此,二十多人对七人,战斗甚至算不上激烈。
金兰的帮众,依
仗人多,却大多留有余力,只是尽力的压榨对手的空间,其间还不断夹杂劝降的话语。
毕竟在他们看来,相比于杀死敌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劝降俘虏,更有价值。至于重创……之前首领的奖罚令可是讲的明白,重创敌人,非但无功,说不得还会受到训斥,所以,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就只能杀掉了。
反观薛衣侯这边,大多数人同样是极尽敷衍,双方乒乒乓乓的你来我往,却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挥洒。
之前,作为小队名义上的队正,单老二对于薛衣侯的劝解,大为赞同,可这并非就是真的存了赴死之心,恰恰相反,只因为他从薛衣侯的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若是咱们连应战的胆魄都没有,何以称大丈夫,即便侥幸活下来,怕也会为人瞧不起吧。”
这是薛衣侯的原话。
在绣娘听来,充满了慷慨激昂的豪迈。
可于单老二,却完全变了味道。
不战而降,何以称大丈夫,自然会被人瞧不起,即便是真的改旗易帜,有了此种前科,怕也不会受到重用。
至于那侥幸活下来,就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只要是傻子都看得出眼下的局面,若真心抗敌,说九死一生都是妄想,既然如此,又何来侥幸。
换言之,这薛十四怕是也存了投降之意,只是一来忌惮那绣娘的武力,二来想的也深,才出此对策。
只要在跟敌对战时,惺惺作态一番,然后佯装不敌被俘,如此,全了大义,又能保全了性命,实在是一石二鸟之妙计也。
如此,在单老二暗自授意下,其他人又怎么会拼死搏杀,各怀心思,无非就是等待被俘的时机罢了。
人心涣散如此,第二道防线的前景可见一斑。
而薛衣侯,他难道真的是单老二想的那般心思么?
却也不尽然。
因为薛衣娘的缘故,薛衣侯无论如何都不会投效敌营的,但也不会傻傻的找死。
之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他拿来迷惑单老二等人的。
因为只有他们反抗了,不论是否真心,都会形成混乱,而这恰恰也就给他提供了逃跑的时机。
七人中唯独没有异心的,怕是只有绣娘了。
她也是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亮点。
绣娘虽然体魄强壮,但毕竟是女子,所以一开始,敌人颇有些轻视,只派了两人合攻,却怎么也料不到,只是一击,就被击飞扫倒,眼看着就有丧命之危,好在有同袍帮扶,才化险为夷。
这一变故,立即就引起了金兰帮众的注意,于是两人变成了四人,又变成了六个。
整整六人围攻,饶是绣娘威武,也是立处下风,节节败退,抵挡尚且艰难,却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若不是金兰存心俘虏,怕是这一会,绣娘就血洒当场了。
“该死。”薛衣侯一剑磕飞攻来的长剑,面对两个留有余力的对手,此时他的境遇倒谈不上危险,但心情却是格外的糟糕。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双方混作一团,在如此复杂的战场上,自己只要瞅准时机,不愁逃不出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个人在外没有参战,而且还是个小头目。
正是这一变数的存在,让薛衣侯的计划近乎破产。
可以预见,一旦自己逃
脱,必定会吸引那人的注意,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只是陷入纠缠,自己就休想逃脱。
可眼看着单老二等人已经表现出力颓之状,岌岌可危下,随时都有被俘的可能,薛衣侯又如何还能等下去。
想到这,薛衣侯不禁恨恨的向着战场之外的小头目望去,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现在看来,唯一保命的办法,就是学着单老二等人佯败被俘了。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得性命,日后再找机会逃跑就是了。
薛衣侯心思活泛,只是随着目光透过重重人影,第一次认真的看向那战场之外的小头目,转瞬间,心中再无苟且。
不远处,那傲立于战场之外的小头目,除了骄傲以及衣着华丽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绝非是薛衣侯认识的故人,但是……
但是薛衣侯不认识他,却认识他腰间的长剑。
那青铜长剑,原来的主人姓聂,名政。后失踪,传于越云喜,又经辗转,到了薛衣侯的手中。而最后,却在卷入夜未央惊涛后遗失。
跟那柄剑一同遗失的还有薛衣侯更加珍重的……端脑。
青铜长剑为何会出现在那人的手中?
一时间,薛衣侯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心思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是偶然间捡到的,又或者是……
似乎感受到了薛衣侯的目光,那小头目也微微的偏过头来,看向了薛衣侯。
一时间,薛衣侯能够清晰的看出对方神情的变化。
先是愕然,充满了意外,但转瞬间就被寒光所覆盖。
对方竟然起了杀心!
为什么?
薛衣侯只是瞬间,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看来,青铜长剑甚至是端脑,绝非是无故遗失,极有可能是在自己昏迷期间,被人抢走的。
至于对方为何只是抢走了东西,却没有伤害自己,薛衣侯不知,此事也无暇顾及,他只知道一点。
有此人在,即便是自己被俘,怕是也休想留得性命了。
薛衣侯短暂的愣神,让进攻他的两名金兰帮众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欣喜。
看来这家伙已经做好了被俘的准备啊。
一想到即将再获俘虏,大好的功劳就在眼前,两人立时下定决心,要配合对方将戏唱完。
于是,两柄长剑轻飘飘的挥出,半途中十字交叉,只要再送半尺,便能准确的架在薛衣侯的脖子上。
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而薛衣侯也将不伤毫毛的受制于人,乖乖的成为两人板上钉钉的功劳。
这一场战事,打了也有一会功夫了,金兰的人并不傻,除了那个武力超群的女人,其他六人所表现出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无非是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罢了。
一番看似激烈实则表演的拼杀,既保全了他们的名声,又不会失了性命,对于金兰帮众而言,倒也乐得成全。
只是……
“杀!”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的薛衣侯,目光陡然闪过寒芒,原本耷拉下去的长剑,陡然变幻。
剑庐传承,外经第一章《剑锋》。
剑芒闪过,两点寒星,充满了决绝狠辣,以诡异的角度刺出,精准的点在放下警惕的两名金兰帮众的喉间。
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