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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星夜,广陵城,夜未央。
闲庭小筑,添香阁,琴房。
铮、铮……
悠扬的琴声不时的从琴房内流出,但诡异的是只飘出门外不过丈远,再多一寸,便已无声。
丝竹之音,分两种。
其一,乃是普通人吹弹之音,有技艺精深者,可绕梁三日不绝,世称大师。另外一类,则是文卷的分支——乐理。
乐理并没有门派之别,儒家有《乐经》、法家有《法钟》、道家有《丝调》等等,都可谓是百家各门在乐理上的造诣。
除了诸子百家,甚至还有不少天赋卓绝的文卷高人,自创乐典流传下来,如此,便整合成了乐理一道。
相比于普通人的吹拉弹奏,乐理未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就以《广陵散》为例,以乐理可弹奏,而普通人若是技艺达到,亦可演奏,纯粹的以听觉而论,说不上谁高谁低。但有一点,是普通的弹奏无法比拟的,而这也正是乐理归入文卷的原因所在。
以乐理弹奏,所拨弄出的音符,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听,而是更进一步的直达神髓。音符之中夹杂乐师的情绪,甚至为其所左右,最终拥有了惑人心神的神奇特质。
像现在这般,能够将音符精准的掌握在一定的范围内,多一分都难以传扬,便绝对不是普通乐师可以达到的了。
琴房内,跪坐于古琴之后的赫然便是此间的主人——白裙女子。
一曲罢,白裙女子习惯性的摸向放置古琴案几的边缘,却是摸了个空。
“翠柳这丫头也不知去哪了,从早上就不见了踪影,待回来后,看我如何惩戒。”白裙女子望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幽幽的叹了声气。
以往,这种时候,那名叫翠柳的婢女都会奉上香茗,可现在……
咚!
叹息之声刚落,白裙女子面纱下的娇颜陡然一皱。
一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最终没能逃过她的耳目。
这脚步声很轻,却并非刻意压制,当然,白裙女子更在意的是……它的陌生。
“不是翠柳的,可除了她,谁这么大胆子,敢擅闯此地呢?”白裙女子暗自揣度
要知道,闲庭小筑可远非普通的青楼,不说其他,只是或明或暗的护卫高手就不知多少,而添香阁更是防卫重地,一般人别说进来,便是靠近都难以做到。
随着脚步声越发近了,细细品味下又觉得有些熟悉。
“会是谁呢?”白裙女子短时间里还是难以猜出这脚步声的主人。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猜了。
吱呀。
琴房被缓缓的推开,借着房内的烛光以及房外的月光,一道身影清晰的映入白裙女子的眼帘。
“是她?!”待看清来人后,白裙女子莫名的生出一股的不安来。
“大家,别来无恙啊。”来人停下脚步,对着白裙女子遥遥施礼,只是这声音,却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偏偏又带着特殊的韵律,不至于让人厌恶。
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补丁盖着补
丁的百纳衣,衣服宽大,遮掩了身形,再有头上戴着的斗笠,让人分不出高低胖瘦,更难辨雌雄。
“医无常!”白裙女子声音微沉,道出了来人的身份,“你来做什么?”
“大家似乎不欢迎我?”医无常似笑非笑道,斗笠遮掩下的眼眸却是放射出慑人的精芒。
“哼,何必明知故问。你我虽同在医家,更是同入绝音殿。不过,绝音殿有色、暗、杀三堂,互不统属,尔为暗,我为色,按规矩,若无任务,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交集,自然也谈不上情谊,既如此,我为何要欢迎你?”白裙女子不假颜色道,只是语气看似强硬,但听在医无常的耳中,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些许的色厉内荏。
“哎,世人皆言戏子无情,乐女无义,果然诚不我欺。就在前两日,大家还虚情假意的央求于我,谁知转过脸却是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了。”医无常貌似自嘲的苦笑一声,也不等白裙女子答应,举步间便迈入了琴房,施施然的跪坐到了古琴对面的蒲团上。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白裙女子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连带着面纱下的娇颜也苍白了些许,语气自然而然的弱了几分。
“两日前,医家楚国弟子猎头,槐岭战阴兵,死伤惨重,去时二十一人,最终活着的却只有区区三人。”医无常答非所问,莫名的感慨道。
“只有三人?”白裙女子额头微皱。
虽医无常只说活下来的有三人,但也暗示另一层含义——只有这三人完成了猎头仪式。
“哪三个?”白裙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的追问了一声。
“大家不知?”医无常促狭的反问道。
“此消息尚未公布,我如何得知?”白裙女子表示不解。
“是么,莫非是我多想了,以为大家早在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了呢?”医无常这话怎么听都带着浓浓的暗讽。
“你这是何意?”白裙女子果然变色,怒声质问道。
“你让我临时加进去的那个小子……死了。”医无常再次答非所问。
“死了?!”白裙女子娇躯一颤。
看得出,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很坏。
“怎么可能?那小子修为虽然不高,但不论心智还是城府……”白裙女子似乎很难接受这种结果,低声呢喃着。
“不过,他并非是被阴兵所杀,而是死于突然杀出的阴阳家之手。”医无常更进一步,说话的同时,双眸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白裙女子。
只很可惜,至少从表面上,白裙女子听到这个答案后,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阴阳家?你是说阴阳家?他们怎么会出现的?是巧合还是……”白裙女子吃惊道。
“哎!!!绝音殿色堂大师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且不说倾城之貌,只是这份处变不惊的应变,便让人佩服不已,不愧为崔座使看中之人,可惜、可惜……”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原因,这医无常说话,每每总有驴唇不对马口之嫌,天马行空且无迹可寻,可偏偏入耳后,又让人升起种种的忌惮。
“医
无常,如果你此来只为恭维的话,那就恕我得罪,无意招待了,好走,不送。”白裙女子云里雾里的也弄不清医无常到底打得什么哑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达了逐客令。
“不急,此次到访,除了恭维,我倒是还带来了一个人,大家不妨看看。”医无常也不起身,说话间,半转过头,对着半掩的房门示意一下,“把人带进来吧。”
“喏!”
随着两声应诺响起,白裙女子娇躯不由一颤,直到刚才,她竟然都没有察觉门外还有其他人。
目之所及,两名全身包裹了灰袍之人踏入琴房,各执一手,拖拽着一人于中间。
且看那中间之人,精神萎靡,披肩的长发散落开来,将耷拉的脑袋完全遮挡。一身绿色的衣裙更是破败褴褛,布满了斑斑血迹,不问可知,绝对是受过酷刑的。
灰袍之人行的缓慢,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踩踏在人心口上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紧张,直待行到医无常的身前才停了下来,手上一松,将饱受蹂躏的绿裙女子如同破烂般扔到了地上。
“翠柳?!”惊呼之声自白裙女子的口中传出,哪怕她及时的捂住了嘴。
虽然依旧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白裙女子又如何认不出其身份呢?
毕竟,两人实为主仆,在一起相伴了近十年的时间。
“你们对翠柳做了什么?”惊呼之后,汹汹的怒火便紧随着席卷而来,让白裙女子再无平日的淡然镇定,猛然间站起,美眸之中寒光凛凛,直射医无常。
“呵呵,大家放心好了,她死不了。”医无常神色如常,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为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利处置我的婢女?!”白裙女子语气越发的冰冷,她不是傻子,虽然还不知医无常的来意,但隐约已经猜出,必定是奔着自己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白裙女子与医无常虽同为绝音殿,但却因为分属不同、职责不同,所以并没有高低之分,以往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此次,医无常不仅拿了翠柳,而且还用了如此酷刑,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们的权职。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也是听令行事,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日后大可向崔座使陈禀,当然,前提是……你还有机会。”医无常终于正了正神色,起身间直面白裙女子。
“瑶琴乘雪?当真是好名字啊,起的高雅,更高傲,只可惜,似咱这种下里巴人却是无福消受了。”医无常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白裙女子柳眉皱得越深了。
瑶琴乘雪,并非白裙女子的名字,只是代号,更代表着她在医家的地位——绝音殿色堂首座。
“瑶琴乘雪,你可认罪?”突然间,医无常的气势陡变,变得阴冷,更饱含着让人心悸的威严。
“不认。”乘雪咬了咬红唇,直面医无常。
“不认么?”医无常冷笑。
“若是莫须有的罪名,奴家就认。”乘雪同样冷笑。
“好一个莫须有,勾结阴阳家,掳掠我医家天才弟子,这也是莫须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