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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仁搀扶着孔丘,从大殿中走出,来到大殿前的高台上坐下;孔仁则站在一旁,低眉顺目,垂手而立,非常的规矩,礼教可以打满分的那种。
“请诸位大儒落座。”孔丘的声音非常的和善,是那种听一句就会觉得身心舒畅的感觉。
“参加文比大典的书生到应试区落座,非参试人员到应试区外休息区静候。”
孔丘说完,端起面前条案上的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微笑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当孔丘将目光注视向陈琦的时候,顿时有些呆滞了。
其他所有的学子,都在玩儿命的往前面抢,恨不能到最核心的区域坐下。而陈琦和这些人完全相反,陈琦随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周围一米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孔丘看着陈琦,没好气的笑了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子。
你要说他对文比大典没兴趣吧;听孔仁说他是专门为了文比大典留下来的。你要说他对文比大典有兴趣吧;他就跟怕被其他人传染了啥病似的,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其实孔丘不知道的是,陈琦参加文比大典,只是为了看一下在他这个年龄段,民间的文士到底是个啥水平。方便他日后组建情报网的时候,有的放矢的选择人才。除此之外,那什么人物评价和博士头衔,他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是皇子,他当不当官,能当多大的官,还真不是那什么评价能决定的。至于那最终的评价和头衔,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他自己到现在都拿不准他那皇帝老子的脉,万一那最终的评价来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他就得亡命天涯,逃避他那皇帝老子的追杀了。
“今年的文比大典,由孔家孔仁主持,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个方面,考评众学子。众学子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和特长,有选择的进行参与。在场的诸位大儒将作为本次大比的评判,我们将竭尽全力的做到公平公正。”
“文比八科,以抽签的方式选择,决定应试的先后顺序。请众位学子稍后片刻,文比大典即将开始。”
孔丘说完,起身和孔仁耳语了两句。也不管孔仁那满脸震惊的表情,悠哉悠哉的走下台阶,来到关平身边坐下,有说有笑的跟关平聊了起来。
关平也是本次文比大典的评判之一,而且和孔丘二人分任正副评判长。
千万不要以为关平是武圣后人,就想当然的将关平看做是一个不懂文墨的武夫。恰恰相反!关平的文修水平,丝毫不逊色于文圣后人的孔丘。而且所有了解他们二人的人都知道,这二人可是互为师友的关系。
其实,就像文圣孔师同样精通武道一样,武圣关师同样精通文道,是有名的儒将。所以,不管是孔家后人还是关家后人,都是文武兼修的;尤其是未来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嫡系传人,更是必须文武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被列为继承人的。
孔仁看了一眼正在和关平谈笑风生的孔丘,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孔仁主祭文圣祭已经满三十年了,期间的文比大典从未缺席过。早就腻歪了,做梦都想要当甩手掌柜了。
只可惜他二十七岁之前都钟情于山水,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半点兴趣;一直等到三十岁时才结婚生子,一直到了他自己四十八岁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独立主持文比大典,他当甩手掌柜的夙愿也算是达成了。
“文比大典正是开始,第一项……”孔仁拿起条案上的戒尺,在身旁的竹斗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颗绒球从里面掉落下来。孔仁伸手抓起绒球,抬起手将绒球上有字的那一面向众人展示:“诗!”
孔仁轻咳一声道:“诗者!文学之祖,艺术之根;以音、声、韵三法,凝练语言、表达情感;具有兴、观、群、怨四种作用。”
“因此,各位接下来所做之诗,需和仄押韵,严守法度。”
“今日诗题……”孔仁又拿起戒尺,敲了敲一旁写着‘诗’字的竹斗,竹斗中又掉出一颗绒球;孔仁拿起绒球,向众人展示:“今日诗题曰‘登高、望岳’。”
“请诸位以登高望岳为题做诗,格律不限,数量不限,仄韵不限。”
孔仁说完,将手中的戒尺放回到条案上,环视四周,看向众人。
众人或是低头思索,或是仰头沉思,或是惊喜欢愉,或是沉默不语;反正就是活脱脱一副众生相。而在这些人当中,陈琦无疑是最另类的那一位,他在听到孔仁的话后,手中轻轻的捻着毛笔,轻笑的看着不远处的岱岳山;并没有半点紧张或者思考的意思,完全像是在一旁看戏的一样。
约摸两刻钟后,孔仁轻轻的敲了敲身边的石罄。
“好!时间到!”孔仁环视一圈:“哪位学子愿意打头阵呢?”
“我!”一位身穿素色儒生长袍的男孩站起身来喊道:“泰州蔡和,见过孔师兄。小弟抛砖引玉,献丑了。”
初春踏雪迎,登高脚步行;
寒风卷衣衫,霜露挂纶巾。
岳穹观初日,奈何迷雾生;
叹息空余憾,金光破瑕阵。
孔仁听完蔡和的诗,微笑着点了点头。蔡和的这首诗其实有些取巧了,题目是‘登高望岳’,而他只说了登高,望岳却是只字不提。而且,按照他的诗意,叫做登高观日出更恰当一些。
“蔡和师弟这首诗,尚可!”孔仁说完,示意蔡和坐下,看向其他人道:“接下来,还有哪位愿意诵读作品?”
有四五个人同时举手,孔仁伸手点了一位……
陈琦在一旁听着那些学子们诵读的一首又一首诗,对于这些人的水平也就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就像孔仁所说,即便是文比大典这种全大陆瞩目的文人集会,学子的水平也很难达到中元官学考学时,一般考生的水平。
关键的问题不在学生,而在于老师,或者说是硬件条件上的差距。中元官学是由中元皇室出资开办的,专门培养未来官员的官办学校;这里的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根本不是民间的私塾能够比拟的。最关键的还是钱上的差距!
官学每年会花大量的钱购买白色绸布,在学生们摘抄文章时当做纸来用。因此,学生们可以抄写很多的书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的看。
而对于私塾的学生们来说,别说绸布了,连当抹布的粗布他们都舍不得拿来抄书用,能拿一块木板当做纸来抄写文章就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一块木板和一块绸布,不论是从质量,从分量,还是从携带的便利程度,都不是能拿来比较的。
就在陈琦分析对比官学和私塾之间差距的时候,就被一阵嘈杂的讨论声惊醒;陈琦定睛观看,发现是一位身高足有一米八,身材匀称的少年站了起来。
这少年身穿一声绛紫色文生公子袍,头戴绛紫色文生公子巾,手拿一把一尺长的竹扇;温文尔雅,器宇不凡。
少年双手作揖,冲着孔仁行礼:“颍川徐巍,见过孔兄。”
孔仁轻笑着还礼道:“早闻徐兄‘诗书传天下’之名!请!”
徐巍打开折扇,轻轻的扇了两下:“有了!”
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
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
垂杆已羡磻溪老,体道犹思塞上翁;
为问边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无穷。
‘《金城北楼》唐高适所作。’
徐巍念完,孔仁和陈琦同时鼓掌,表达了对徐巍这首诗的认可。这首诗虽然只是登上高楼,并不是登上山岳,稍微与‘登高望岳’不太搭嘎;但是瑕不掩瑜,尤其是在前面那几位的衬托下,更是显得鹤立鸡群,才华横溢了。
其他人被孔仁和陈琦的掌声惊醒,跟风似的鼓起掌来。有些人扭回头,看向最先鼓掌的陈琦,眼中满是疑惑。陈琦和孔仁率先鼓掌,那说明他们两个是最先理解徐巍诗中的含义的。
能在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平庸之辈,陈琦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这家伙要么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只会跟着别人起哄架秧子,跟风鼓掌;要么就是有真才实学,而且见识不凡,能够一眼就看出他人作品的不凡。
同样惊讶的还有,评判席上的大儒和应试区外的那些文士们。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人作为旁观者,将刚才应试区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前面那些人念诗的时候,陈琦别说鼓掌了,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就跟完全听不懂似的。可是在徐巍念完诗后,其实是陈琦最先鼓掌的,比孔仁快了半秒。其他人不知道这半秒意味着什么,他们可是清楚的很呢。
徐巍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掌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结束鼓掌的陈琦。他从陈琦的眼神中,看到了陈琦对他的赏识。没错就是赏识,是那种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的赏识;是那种长辈对晚辈认可般的赏识。
陈琦的眼神,让徐巍很是不开心!他看那陈琦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比他还小一些;身高和他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左右,相貌倒是蛮英俊的。可是陈琦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用那种上位者的眼光来看他?他从陈琦的赏识中,看到的不是褒义,而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徐巍眼神微眯,看向陈琦道:“阁下看着面生,不知可否吟诗一首,让我等学习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