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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别人相信你是一个王子,你自己看起来就要像一个王子。欧文骑着骏马,走向圣泉圣母殿,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忙着买碎肉饼和松饼。欧文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注视和尊重。他的短袍并不显眼,但他时尚的衣服使他显得与众不同,让别人觉得自己应当服从他。一个妇女把孩子拽到一边,以免挡住欧文的去路。她低声教导孩子,叫他以后要记得给出身高贵的人让路。人们都认识并尊重上面有雄鹿鹿头的徽章,看见徽章,他们知道军旗的主人是泉佑异能者,这可是一种稀有的天赋。
他们走到圣母殿大门。欧文发现圣母殿里的人在打量着他。圣母殿的大门是敞开的。欧文下马,把缰绳递给一个随从,然后朝院子走去,边走边欣赏圣母殿那些漂亮的拱形建筑,赞叹建筑师完美的艺术天赋。他走上台阶,走向正门,圣母殿施洗长老,一个叫做凯尼尔沃思的人,率领着一众随从,正在恭候他大驾光临。
凯尼尔沃思讨好地说道:“公爵大人大驾光临,我们觉得无比荣幸。您是来参拜圣泉的?”
欧文脚步不停,径直走进正殿。正殿的地砖黑白相间,很容易让欧文联想成一块巨大的巫哲棋棋盘。确实,他这次来就好比下一局耗时日久、困难重重的巫哲棋,下一步该怎么走,需要小心谨慎。凯尼尔沃思赶紧跟上。
“公爵大人这次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凯尼尔沃思匆忙问道。“一切都还好吧,公爵大人?”
“一切都好,”欧文不耐烦地草草答道,“前任伊利圣母殿施洗长老约翰·坦默尔在哪里?”
凯尼尔沃思脸色苍白,说道:“大人,您知道坦默尔已经到这里来寻求庇护了。”
“不然的话,你觉得我为什么到这里来?立刻把他找来。”
凯尼尔沃思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答道:“遵命。”
欧文在正殿最深处的喷泉前停了下来,最深处的喷泉是岛上所有喷泉中最大的,有三股水柱,周围有许多小喷泉环绕。喷泉的声音有一种慰藉的力量,同时也淹没了宽阔的正殿中各种谈话的声音。普通市民、商人、水手,甚至一些小贵族在正殿里走来走去,相互交谈着。欧文看着泉水,又看了看泉水里那些黑黑的硬币。
欧文在眼角余光中看到,凯尼尔沃思正在吩咐手下做什么事情。欧文觉得越来越不耐烦。小时候,安凯瑞特让欧文在一次梦境中,将坦默尔描述成一条鳗鱼。这个类比很合适。欧文想现在就赶往北方,阻止更多麻烦发生。但他知道,现在的任务也很重要。即使有一百种方法证明这个所谓的王子是冒牌货,但圣泉的神力太过强大,不容忽视。如果坦默尔在背后蛊惑人心,就需要拆穿他。另外,对于他们的整体计划,欧文也有可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欧文陷入沉思之中,眼睛盯着泉水下面的硬币。在黑乎乎的硬币下面,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更加实实在在的东西。是的,泉水下面有东西。
那是一个箱子,箱子有四条坚实的铁腿,一个圆盖和一个把手。把手几乎伸出了泉水水面,但仍然完全沉没在泉水之中。欧文走向箱子,清清楚楚地看到箱盖上的花纹。欧文很想摸一下箱子,于是他取下手套,塞在皮带后面,又卷起短袍的袖子,把手伸进水里。铁箱子真真切切地就在那里。他摸了摸箱子,感觉到把手平平地躺在箱子的圆盖上。箱子一侧有一个搭扣和一把锁,锁有一条凹槽,等着钥匙来打开。但周围没有钥匙。
欧文觉得圣泉在体内奔涌,唤醒了许多很久以前的记忆。圣泉曾经向他展示了王宫集雨池中的财宝,这个箱子就在那一堆堆财宝之间,在集雨池底部。财宝包括一箱箱首饰、盾牌、盔甲等等。那一天,他和伊薇差一点溺死在那里。他发现,那一堆堆虚无缥缈的财宝之间有一条拖痕,这条痕迹告诉人们,这个箱子是从哪里拖过来的。溺水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欧文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现在,在哗哗的泉水声中,他又清晰地想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有一些泉佑异能者看见过泉水中的神秘财宝,欧文读过能够找到的所有的关于这些神秘财宝的记载,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一些记载说,看见深无测中的财宝是死亡的前兆。另外一些记载说,这些财宝是圣泉送给凡夫俗子的礼物或者恩惠。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故事是,安德鲁王如何从圣泉圣母殿的泉水中抽出一把宝剑,然后,在他临死之前,他又把宝剑带出了海。但欧文相信,财宝是真实存在的。他在集雨池中曾经亲手触摸过。此时此刻,他用手在水里摸,能够感觉
到宝箱坚硬的边缘。
“别人说,在泉水里洗手亵渎神明。如果你相信那种事情的话。”
欧文猝不及防。他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坦默尔走了过来。
欧文本来弯腰站在泉边,但他很快转过身来,挺直了腰。约翰·坦默尔个子很高,声音带一点北方口音。欧文以前看见过他,但两个人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坦默尔五十岁出头,剪了个寸头,皮肤深褐色,有灰色斑点,个头大得有点吓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尖酸刻薄的味道,好像鄙视全天下,尤其是鄙视欧文。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告诉人们,他也是老谋深算的。
坦默尔问道:“你想要见我?”
欧文不安地说道:“我没有洗手。”
坦默尔眯上眼睛,撇撇嘴,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轻蔑表情,说道:“在我这个角度看,你是在洗手。或者你想从泉水中偷硬币?”
“我会让司事来偷。”欧文反唇相讥。“不,我觉得我看见水里有东西。别介意。”
坦默尔问道:“什么东西呢,请问?”
“我看见了一个箱子。”
坦默尔纠正欧文的说法。“你觉得你看见了一个箱子。很明显泉水里没有箱子。”
“有,我正要把箱子拽出来,你吓了我一跳。”
“真的吗?”坦默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你看,里面没有箱子啊。你为何而来,大人?”
欧文再看看泉水,箱子确实不见了,不由得有点丧气,说道:“告诉你吧,我刚从西马奇郡回来。实际上,是刚从奥西塔尼亚回来。”
坦默尔说道:“看起来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是昨天来的。边境有什么消息吗?”坦默尔看起来好像一个饥饿的人想要从一个富人的餐桌上乞求一些残羹冷饭,声音听起来镇静自若,漠不关心,但欧文能够感觉到,坦默尔心神不宁。
“如果我告诉你,霍瓦特公爵和我打得沙特里约恩落荒而逃,打得他的军队溃不成军,你会不会感兴趣呢?”
坦默尔的脸明显变得惨白。“真的吗?太令人意外了。你真幸运。你赶这么远的路,告诉我你的丰功伟绩,我觉得受宠若惊。”
欧文摇头说道:“幸运的不是这里,坦默尔。我们在沙特里约恩的帐篷里发现了一点东西。一封信。”
坦默尔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是我写了这封信给沙特里约恩。”
“不,不是这个意思。有趣的是信的内容。”欧文拉了拉皮带,抽出一封信。昨天晚上,他命令“艾思斌”的伪造专家把信重抄了一份。欧文在这方面没有接受过训练,在他眼里,重抄的信件和原件一模一样。他把信件递给坦默尔。
坦默尔接过信,撇撇嘴,打开信,开始看起来。欧文看着坦默尔的眼睛浏览信件,同时感觉到坦默尔体内的圣泉在微微荡漾。好像卷扬机在转动,打开了水闸,哗哗的流水就流进了坦默尔体内。欧文明白了,坦默尔是这样通过圣泉来加强魔力的。新闻、谣言、骇人听闻的阴谋诡计以及背叛都能够加强他的魔力——宫廷政治滋养着、维系着并赋予了坦默尔魔力。困在圣泉圣母殿,切断了坦默尔力量的主要源泉。欧文力量的源泉更加多样化,搭积木、下巫哲棋、阅读深奥的书籍——任何需要耗费脑力集中精力思考的事情都能够加强他的神力。
欧文把信从坦默尔手里夺了过来,很明显地感觉到水闸“砰”的一声关上了。
坦默尔瞪着眼睛,惊慌失措,几乎想从欧文手里把信件夺回来。这封信就是饥饿者眼中的食物。
“我还没有……看完呢。”坦默尔结结巴巴地说道,手在不停地抖。
欧文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拥有圣泉的神力。”
坦默尔僵在那里,好像大吃一惊。“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我因为工作关系,靠近圣泉,但我告诉你,你说错了。”
欧文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告诉你,我没有说错。同样的,我确信,你知道那个消失在泉水里的箱子。是你把箱子弄到这里来的。你把箱子从王宫集雨池里弄到这里,是不是?”
坦默尔脸色惨白,咬咬牙,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呢?”
“因为我也能看见集雨池中的财宝。那个箱子就是你在逃到这里之前偷走的。你写的这些胡说八道,”欧文扬了扬手中那份皱巴巴的信,接着说道,“会大白于天下的。”
坦默尔又惊又惧,看起来好像站在一座桥上,桥随时会垮塌。他低声刺耳地说道:“小狗崽子,你
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正在发生,你支持那个怪物,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这一切与国王、宫廷、‘艾思斌’无关。这里的危险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装模作样,说你看到了一切,但你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时候,克拉克走了过来。他脸色沉静,不喜不愠,但眼睛却闪闪发光,手里拿着一封折起来的信,信的蜡封已经拆开了。
克拉克把信递给欧文,说道:“大人,我找到了这个。”
坦默尔威吓道:“你从哪里……这是我的!”他伸出手,想要夺回信,但克拉克擒住他的手腕,按住穴位。坦默尔立刻双腿发软,痛得脸颊紧绷。
欧文从克拉克手里接过信,打开,刚看到第一行字,就感觉到了圣泉的力量,像一条大河一样,汹涌澎湃。但欧文没有被河水冲走,他稳住脚跟,再看时,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块巨石,横在大河中间,河水从巨石两旁流过,河水的拍打声让他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但他纹丝不动。
坦默尔惊奇地盯着欧文,咆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欧文轻蔑地说道:“你的天赋是蛊惑人心,但你不能强迫我违心地相信什么事情。我看得很清楚。这封信的原件是你写的。然后,你让别人抄写。我们在沙特里约恩的帐篷里发现的那封信是根据抄写件抄写的抄写件。就像多年前一样,你四处造谣,诋毁塞弗恩王。这是最高级别的叛国罪。相信我,坦默尔,如果你离开这里,塞弗恩王不会命令把你扔进河里,以此来判断你是否有罪。我们都知道,大部分泉佑异能者能够逃过这一考验。不,塞弗恩王会命令把你扔到山顶冻死。是的,我也预见了那一刻!”坦默尔狂躁不安,不愿意相信欧文的话,又惊恐莫名。
“你犯了叛国罪,每一个支持你、给你传递信息的人都将与你同罪。如果你想我在塞弗恩王前替你求情,你必须现在就告诉我一件事情。那个觊觎者的船会在哪里登陆?他们会首先攻打哪里?我知道阿塔巴伦人攻打东边,奥西塔尼亚人攻打西边。觊觎者会在北方哪里登陆?”
坦默尔的脸好像在滴蜡。“不管你怎么想,我并没有叛国。支持真正的国王不算是叛国。”
欧文厉声喝道:“我可能年轻,但我可不傻。”他在坦默尔眼前挥了挥那两封信,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胡说八道?”
坦默尔摇头说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小暴发户。正是本人劝说塞弗恩的前任间谍头子、那个一脸讪笑的布莱奇利,请他把王子们藏起来。我一直想让锡尔迪金动荡不安,直到大难不死的王子长大成人,来夺回王位。我把他藏在布鲁格。我把他藏在莱高尔特。他去过每一个王国,锡尔迪金除外。现在,他回来了,我们真正的国王回来了!当他登陆时,人们会起义造反,把那个暴君扔进河里。你不能阻止圣泉的定数,小屁孩。你可以试一下,看能不能让江河倒流!”
欧文逼问道:“他将在哪里登陆?”
坦默尔咆哮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来不及赶到那里。”
黑潭。
欧文听到了灵魂深处的低声细语。坦默尔僵住了,很明显,他也听到了。黑潭是西马奇郡最北端一座海滨城市,最大的贸易港口。
欧文没好气地说道:“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前任王后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我来这儿,也带来了国王的赦免令。现在我明白了,前任王后也是幕后主谋之一。”
坦默尔粗暴地说道:“王后病得很重。”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前任王后病得不寻常。想到自己在塔楼的遭遇,欧文想,曼奇尼是不是在背后做了手脚。
欧文朝克拉克点点头。克拉克仍然抓着坦默尔的手腕。他也朝欧文点了点头,松开手,顺势把坦默尔朝喷泉一推。坦默尔踉踉跄跄,“啪”的一声栽进泉水。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喝了几口水,爬上来时全身湿漉漉的,水珠不断地从寸头上滴落。
“别人说,在泉水中洗澡亵渎神明。”欧文说道,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锡尔迪金的历史和圣泉的神话几乎可以追溯到一千年以前。一些历史学家写道,圣泉的历史还要悠久,可以追溯到创世纪之初。他们认为,陆地是在一片名为深无测、狂暴不安、喷着灰烬和火焰的海洋中诞生的。远古时期伟大的巫师为了控制深无测而将陆地划分了界线。神话说,过去的国王都是从海上来,然后学着如何驯服陆地。有一个国王不遵守陆地与海洋的分界线,于是一场洪水来袭。
——波利多罗·乌尔比诺,帝泉王宫的宫廷历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