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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霍瓦特？放开我！放开我，啊呀！”拉特克利夫的声音传来。聚集在王室议事厅的众人，将注意力从悲痛的国王和他侄女转向了“艾思斌”首领。在霍瓦特的喝令下，几名佩戴着箭穿狮口徽章的士兵早已大步上前，抓住了拉特克利夫。
霍瓦特的脸冷漠无情，异常凶狠。“搜他的身。”他粗暴地命令。
“真是太不像话了！”拉特克利夫咆哮着，和士兵扭打起来，却被迅速制服了。“你想找什么？一袋金子吗？我当然有一袋金子！这也太荒唐了！”
“公爵大人？”一名士兵呈上一张折叠的纸片，红色的蜡封已经打开了。“这是从他口袋里找到的。”
拉特克利夫吓得双目圆睁。“你从哪里弄到的？我口袋里可没这玩意儿。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放进去的！”他拼命挣扎，试图脱出身来，一名士兵用胳膊夹住他脖子将他制服。
欧文站在公主身边，看着伊蕾莎白的外公展开条子大声读了起来，心中兴致渐浓。
“拉特克利夫大人，长久以来陛下一直希望赢得您的好感。谣言越过了我们的国界，听说您的主人有了一位新的异能者。基斯卡登家的小鬼。请安排一场事故，清除这个对我们的威胁。我们在贵国边境拥有许多风景宜人的庄园，作为回报，您将继任为其中一座的庄园主，并可从国王的国库里领取年薪。请您尽快行动，拉特克利夫大人。您立马合作，将获得丰厚的回报。”
拉特克利夫的脸，变得像牛奶一样煞白。
国王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失望，让欧文不寒而栗。
“你怎么能——你怎能——叛变啊，迪肯？”国王嘶哑低语。“你，最能，懂我的心。你，最能，与我同甘共苦。现在我不知道还能信谁啊。是因为贪婪或是金钱吗？这值得吗，老朋友？”他的手握紧剑柄，在那一瞬间，欧文担心国王会一剑刺穿拉特克利夫的心脏。
“陛下。”曼奇尼彬彬有礼地说道。
国王将凶残的目光转向这个日内瓦人。
“出了一场意外事故——就在最近——我发现时，小欧文和公爵的外孙女正在玩闹呢。嗯，老实说，他们实在太淘气了，竟然自己找到了王宫集雨池。我碰巧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拉特克利夫大人，此后不久，嗯，真是很巧啊，竟然有人转动了集雨池的泄闸绞盘。这就是为什么宫里没了水的原因。这两个孩子几乎被洪水冲到河里去了。当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不是一场意外。直到现在为止。我想也许该提提这事儿了。”
拉特克利夫的脸色一下子变青了，他垂下了头，仿佛突然之间力气全失。
国王满怀惊恐地盯着欧文。“真有这事吗，孩子？”
欧文果敢地迎向国王的目光。他点了点头，然后望着霍瓦特公爵。“曼奇尼救了我们俩。他砸开门，在我们掉下瀑布前，抓住了我们。”
“圣泉保佑！”国王喊道。他半跪在欧文面前，揉着男孩的头发，注视着他，满怀惊奇，无限快慰。“这是真的吗？你躲过了这样的恶事吗？我看到你，简直又要忍不住大哭一场了。”
国王定了定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猛然起身，犹如携风带雨来势汹汹的雷暴云砧，声音里满是威胁和警告。“你贪图名利，就像一个要渴死的病夫。可你其实难堪大任，迪肯。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这封信散发着奥西塔尼亚的臭气，他们总是企图打倒我们羞辱我们。就为了这个，你竟然去谋害两个无辜的孩子……就像布莱奇利一样。天哪，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他的下巴因愤怒而绷紧。“我尊敬的北坎公，作为首席大法官，请以叛国重罪逮捕此人，将其交付于河水。如果他清白无辜，希望圣泉饶他一命；否则就让他葬身深无测，和世上一切腐朽的财宝烂在一起吧。那些财宝能满足他贪婪的眼睛，却始终可望而不可即，直到他化为累累白骨吧。别让我再看见他！”
士兵们把拉特克利夫拖下了去，但他的双腿似乎不听使唤，脸上汗流如注，看上去就像一根正在融化的蜡烛。
霍瓦特公爵，严厉而霸气，站在拉特克利夫面前。“迪肯，布伦特的拉特克利夫勋爵，我以叛国的罪名逮捕你。”他抓住拉特克利夫脖子上的官职链徽，一把扯断，然后把它像垃圾一样扔到地板上。然后他使劲抽了拉特克利夫一个耳光，打得他的脑袋往后一仰。霍瓦特点头示意士兵把拉特克利夫拖走。士兵拖走拉特克利夫时，欧文听见他在哭泣。
国王紧皱眉头，表情残酷而坚毅。他目送拉特克利夫离开，心灵因为这新伤口而紧闭。
“叔叔，我很抱歉，”爱丽丝公主喃喃低语，“可我其实并不惊讶。欧文来帝泉后我就一直为他的生命担心。”她走到欧文身后，把手轻轻放
在他的肩上。“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照看他的原因。”
国王点点头，很赞成她的话。“我应该听你的，侄女。我该听你的劝告。我应该让你伴我左右，随时给我建议。来帮我驾驶王国这艘船吧。你的智慧超越了年龄。我会非常重视你的建议的。”
公主欣喜地笑了。“我很愿意，叔叔。”她捏了捏欧文的肩膀。“那么现在我可以照顾他了吧？”
国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不行，爱丽丝。”“为什么不行？你们想拿他怎样？”她的声音里透着忧虑。
“确实，我该拿他怎样办呢？”国王平静地咕哝着，他灰色的眼睛严肃而炙热地直视着欧文。“我会让他成为一位公爵。王国的权贵。他需要教导。他需要训练。我9岁的时候，我哥哥让我成为了克劳斯泰公爵，我被送到北方，由我舅舅沃里克训练。这次巡回审判结束后，我将赐予欧文西境公的封号，将他送往北方，由我忠实的朋友监护，我的这位朋友懂得忠诚的价值。我知道你有一个小外孙女，她最近是被送回北坎了吗？”
公爵坚毅的嘴角不自禁地笑了笑。“是的，陛下。是的。我认为在北方待一两个季节，就能让这傻小子强壮起来。把他锻炼成个男人。”
“那我就把他的监护权交给你，史蒂夫。把他锻炼成为男人。”国王和蔼地注视着欧文。“至于你父母的背叛，我会原谅他们的。看在你的分上，欧文。他们将终生禁止返回锡尔迪金，违者处死。但我不会阻止你去看望他们。我尊敬的公爵，你开列被剥夺财产和公民权的名单时，一定要将欧文排除在外。”
“我会的，陛下。”公爵依旧在微笑，欧文可以想见其原因。
国王半跪在地上，捡起被霍瓦特扯断和扔掉的项链和徽章。他站起身来，凝视着徽章上的精细雕刻，还有金质玫瑰和星星的标志。他警惕地看了看曼奇尼。
“暂且收着。”国王说，他的声音近乎威胁，将徽章递给他。
“好的，陛下。”曼奇尼怯怯应答，鞠着躬。
欧文匆匆返回卧室，发觉空无一人，心里猛地一颤。他内心沸腾，准备一吐为快。他一定要告诉她。
“安凯瑞特？”欧文低声喊道，小心翼翼地走到床的另一侧。他发现地板上有一摊血迹。
他心跳得越来越快。“安凯瑞特？”他又轻轻叫了一声。
她已经走了。
“欧文。”
她的声音又轻又含糊，他差点没听见，但能听出来是从床下传来的。欧文跪下去看，发现她蜷缩在床下，头枕在胳膊上。
欧文害怕起来，爬进床下来到她身旁。她脸色苍白，眼皮发紫，伤痕累累，似乎已经虚弱到无力动弹。
“你受伤了吗？”他问道。
“我病得很重，欧文。”她低声说，声音很微弱，他只好将耳朵靠近她的嘴，才听清她说的。“我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
“可你会好起来的。”欧文抿着嘴，眉头紧皱。
“不会的，欧文。”她深深叹息着，慢慢举起手指，轻抚着他的头发。
他强忍住泫然欲滴的泪水。他的喉咙厚重发紧。他紧紧贴着她，感觉她周身冰凉。她的手无力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就要成为公爵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基斯卡登公爵，就像我父亲一样。国王把西境给了我。不过我要先去北方。去和伊薇作伴，接受他外公的训练。我……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
“嘘，”她安慰道，“现在我要去深无测了。在那里我可以休息。在那里我可以安睡，没有痛苦。嘘嘘，不要哭。”
他哭了。热泪滑落脸颊。“我不想让你走，”他悲叹，“你得教我呀。没有你我做不成呀。我是异能者呢，安凯瑞特。你看对我了。国王想对我施展法力，而我……我却让法力反转到他身上了。我感觉到了。他也感觉到了。有人派拉特克利夫来杀我。我……我需要你，安凯瑞特。”
她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她的手还在抚摸他的头发。他把脸埋进她的礼服里，静静地抽泣。她由着他伤心，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拉特克利夫的信。”安凯瑞特说，声音宁静又遥远。“昨晚在客栈，我把它放进他口袋的。它藏在他一大堆文件里。”她停下来，费力地喘息着。“欧文，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秘密总会忍不住开口说话吗？你还记得吗？”
“嗯哼。”他几乎哽咽难言，抬头望着她的脸，那慈爱的笑容更让他心伤。
“我心里……也藏着个秘密，总想说出来。我想正是它……让我活到现在。但现在我要……把它说出来。”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就像是睡着了。或者溘然而逝。“我从一名助产士……被训练……成
毒药师……其实，这事很常见。”她那只手的动作越来越慢了。“那么多的草药……和成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我的最爱之一……是龙葵。它被用在……分娩时……当母亲觉得太痛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安凯瑞特？”欧文恳求着，轻轻地摇了摇她。
她颤抖着睁开了的眼睛。“龙葵……有多重功效。我对拉特克利夫用了它……昨晚。他说出了他的秘密。他和我提起那封信。可是等它……等药效过了……他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用这方法让拉特克利夫忘了他说的话，也知道了那本册子的内容。可我的秘密并不是这个。”她的声音因为痛苦更含糊了。“你出生时是个死婴，我是……助产士……帮了你妈妈的忙。因为你。你一直都是我的宝贝，欧文。我必须给你……我的一些法力……为了让你活下去。我知道……当你把法力传给别人……它就会变得更强。记住这点。我试图帮助你……尽我所能。现在你……现在你必须用你的法力……去帮助别人。要记得啊。”
她的手滑了下去。她没有力气了。“安凯瑞特！”欧文悲泣着，抓住她的手，紧握着它。
她的睫毛颤动。她朝他眨眨眼，眼神如梦似幻。悲伤的微笑消失了。她的表情无限安宁。
“我爱你。”他低声说着，亲吻着她的脸颊。
“我……爱你，我的小王子。”她轻声回应，呼吸粗重。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那小子在哪儿？”曼奇尼的咕哝声从门口响起。
欧文听到声音，小心脏皱缩得就像一块西梅干。“在这儿呢。”他喊着，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他站起身，衣衫不整，但已止住了泉涌的泪水。
“你哭过啦？”曼奇尼吃惊地问。“国王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竟然在哭？”
“安凯瑞特死了。”
曼奇尼皱着眉头。“她又活了几小时，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她偷偷溜进拉特克利夫的客栈房间，然后被捅了好几刀呢。想来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啊。”
欧文瞪着他。“她在床下，曼奇尼。我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抬不动她。她需要回到圣泉。我们得把她弄上船。”
曼奇尼叹了口气。“小鬼，这根本不可能啊。我刚当上‘艾思斌’的临时首领。我才不会为了一具尸体，去赌上我的官衔呢！”
“不行！”欧文说。“她需要回圣泉去。一条船，曼奇尼。你必须安排一条船。她要回圣泉去！”
曼奇尼盯着欧文，似乎觉得他太幼稚可笑。“我可不迷信，孩子。所有关于潺潺泉水和梦境的说法全是扯淡。我们都知道。据我所知，安凯瑞特·崔尼奥薇是世上最狡猾的女人。可现在她死了，我不再管她的事了。”
欧文异常愤怒。他想命令曼奇尼服从他，但他知道，如果别人不肯干违心的事，光靠讲道理是没用的。对曼奇尼，他必须以智取胜，就像下巫哲象棋一样，要控制他的行动。他感觉有潺潺细流流过身体。有主意了。“如果你肯为我做这事，我会从领地拿一笔津贴给你，与国王给你的薪俸无关。”欧文交叉双臂，直截了当地说。
胖子惊讶地盯着他。“津贴，你说的？确切点，你愿出多少钱？”
欧文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数字。“五十个弗罗林一年。日内瓦硬币。”
曼奇尼看上去又吃了一惊。“年轻人，你真是做成了一笔好买卖。我喜欢你的想法。从今以后，你和我就是好朋友啦。”
基斯卡登家的小子和他父母的告别充满了温情，甚至连我都用手帕轻拭着湿润的一只眼睛。巡回法庭真是令人不爽的一件事，又是呈递证据，又是证人作证，还要宣判裁决。当霍瓦特宣读裁决，认定基斯卡登公爵及公爵夫人有罪时，听审的众人集体发出惊呼，接着便是众多的悲悲戚戚。他们在西境颇受爱戴，然而在鞍鞭山战役中却赌错了国王塞弗恩会败，反而把宝押在觊觎王位的叛乱者身上。只要是赌，哪有不输。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想象一下当国王宣布最终的惩罚时，心如死灰是如何变成皆大欢喜的。基斯卡登公爵、公爵夫人和他们的儿女们被判罚驱逐出锡尔迪金，而不是像迪肯·拉特克利夫那样被丢进河里接受圣泉的裁决。接着国王又宣布，他们最小的儿子，那个小淘气，将会在8岁的生日时继承公爵的领地。于是乎，悲悲戚戚的泪水就变成了喜极而泣的泪水。当小伙子拥抱他的双亲并和他们亲吻道别时，所有人都禁不住热泪盈眶。就差一个人，霍瓦特——他就是块石头做的！不过，在大多数人还蒙在鼓里的时候就事先知道了结果，这才是更加令人欢愉的事呢。这就是政治之道，这就是权力之道。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多米尼克·曼奇尼，“艾思斌”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