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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宗门大比结束后的新一天,是终结过去的日子,亦是开启未来的门扉。
许多筑基修士相聚于此,相逢于此,于此欢乐,与此悲伤……而今,他们又将在这里依依惜别,奔向各人未知的旅程。就像一列列进站的旅途列车,在此补盈完人生疲惫,休憩小会,当隔夜的发车铃敲响,它们又将驶入命运的新轨道,迎着朝阳一路奔驰,不愿停下。
“要走了吗?”女孩轻轻问着,一席白衣无染,更显肌肤玉瑕冰清。
“嗯!”秦梦琉拉起唇角,给出准确答复。“有些事情,我终究需要去面对;有些回忆,我必须去补偿……”
远方霞光熹微,渲染竹叶涛声依旧,婆娑拍打少女心坎,带出一缕思念的记忆。这记忆,它久久不曾黯淡,积蓄在心湖沉淀深处,被变温带潜流洗刷得更锐利,也更模糊……
侧过面颊,远望西边即将退场的微芒,紫眸淡淡补充道:“这是宿命,是心中必须偿还的负欠,是我们自出身就背负的业……”
赵琪不再详细问去,因为她明白故事后面潜藏的执着,尽管不清楚残缺细节,但这并不影响天灵根女孩对故事结局的认知。身为安吉赵家未来数百年的顶梁柱,赵琪有足够资格和权力,通过家族数百千年铺设的关系网络,去探知某个孤独少女背后的故事。
即便耗费时间稍稍长了些,可沿姓氏习俗留下的线索,足以让探索者撕开一层层迷雾,从一行行报告文字的冰冷叙述中,悄悄了解“对手”过去,触及那钢铁外衣下的柔软,刚强背后的痛苦。
“总之……”樱唇紧紧抿闭,感觉有种不自然的律动,在胸口徘徊。“你……多保重吧,记得万事小心,别总一副‘除我之外天最大’的样子,外面可不比宗门……”
“嗯,这些,我明白。”螓首微点,秦梦琉任由风吹拂,将发丝带过,遮掩去嘴角柔软。“你也要小心,岱山那边毕竟是东海水族做主,别打扮得太漂亮了,惹人家龙女生气……”
霞光,愈发柔和,愈发温暖,它温柔抚摸着少女,为无暇白璧嵌上一丝热情,点滴温存。相隔数尺,女孩们静静凝视,将有些说不出口的话,通过眼神传递,唱响轻柔共鸣之旋律。
修仙之路,漫长艰辛,有寒冬凛冽,北风凄鸣,刮擦走缕缕行人温暖。待大雪堆积,阻碍山道的时候,少女们不得不相互簇拥,借着体温取暖,仿佛一只只蜷缩的刺猬。
是的,她们不敢靠得太近,亦不敢抱得太紧,因为身上遍布锐刺,挨太近的话,就会扎疼。但没人敢褪去这层外衣,因为没有荆棘,刺猬便将被残酷撕裂。故此,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近,进一步,退一步,不断寻找着最恰当距离,相互簇拥,维持心间的小小温暖。
“好了,小师妹,梦琉是来送你的……”苏睿轻轻上前,执起双方手掌,发出一句源于真心的叙述。“相聚相散,这是我辈修士宿命,在离别时候
不要伤感,因为我们心中,要充满对重逢的喜悦和渴望!”
声音很温和,不掺杂激动,但却有一种直抵心扉的宁静,仿佛夏末埋种的鸢尾花,潜伏在一排排随风摇曳的凋零花瓣中,播撒期待与渴望,遥想至明年仲夏夜里,那汇聚成海的纷飞蝴蝶。
“嗯,谢谢大师姊教诲!”抑制喉咙酸涩,女孩将泪痕无声吞咽,惟盈盈眼波流转。
朝阳破晓,跃至重山云海之上,沉沉普照大地,带来生存的光与热。鹤音清远,集结号令从仙人顶传出,乘风而去,波及天目二十二峰,响彻八百里纵横山峦。
不言而喻,是该行最后道别的时候了,催促的号声响了……
抬起右臂,秦梦琉将左手探入蕾丝袖浪,从冰凉蛇盘中寻着储物绣袋,掏出根玉凤簪递上。说实话,这簪子雕工并不细腻,刻画亦缺乏灵韵,唯有明玄玉材质尚堪一观,勉强能归于上品行列,在场诸人只消瞧一眼便知,该作品出于谁人之手。
“那个……”食指刮擦面颊,秦梦琉腼腆说道。“你也知道,我不爱逛清明坊,平时灵石什么的都是左手进,右手空的,更不会砍价什么的,炼器手艺也马马虎虎,做不出精妙细腻的东西来……”
几句简单话儿,将她身为女修的种种不合拍不善长暴露,激起对话者浅浅笑意,刮去层淡淡离别。
“不,没关系!”赵琪笑着接过,一对玉手短暂交融,划出红线牵缠。
“我,能感受到,这里面蕴含的热情,和温暖……”隔着衣衫,少女在竹叶呢喃中心语倾诉。“谢谢你,秦……不,梦琉……这是值得我珍惜,值得我珍藏的东西。”
对出身便冠以“大小姐”头衔的赵琪而言,她所珍惜的,并非是贵重包裹的赠礼,这些在过去岁月里,女孩曾收到过无数份——从开始的喜悦,到逐渐平淡,再到满怀厌倦,经历得心都麻木,不再颤动……
“抱歉,相比这个,我没准备什么送你做赠别礼的……”黑亮青丝飘逸,悄悄作出离别约定。“不过,相信待我到大屿山岛,一定会寻得合适材料,所以……”
贝齿含韵,吐出最后言语:“所以,你可别出门后便了无踪迹,我不希望欠下人情,尤其是还不了的人情……”
“嗯,我等着!”秦梦琉点点头,目光温柔。
磨拭去胸中感慨,赵琪挥手作别,祭出蓝星雨飞剑,抛下翠竹峰上诸多记忆,往仙人顶飞去。在那里,她将背负宗门使命,与多位修士同行,前往岱山岛。
身为大道的追逐者,她们饱含心中骄傲,同时又渴望一份真正认同。所谓认同,不是低微者的吹捧,亦非上位者的赞誉,而是平视目光孕育的等待,是绀碧与湛蓝拟定的契约,相约在不久的未来。
日升,云聚散,送别佳人后,秦梦琉只多呆了半柱香时间。待言尽无物,她便拱手告辞,背靠稀薄送别声,驾驭剑光而走。
“是时候了……”不曾打开罩幕,女孩任由晨风吹拂,在思考中缓缓前行。
五年多来,秦梦琉一直默默忍耐着,等待吹响复仇号角的时机,等待询问师尊过去真相的时机……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终于能坦然站在郑乔面前,毫无杂念地对视,提问疑惑。
世界上的巧合太少,真的太少……试问一介天目宗筑基强者,为何要改头换面,曲身做看相算卦打扮,难道就是为了接触她秦梦琉?好收一个五灵根少女做天目宗弟子!?
世上哪有这么不合理的解释,这又不是如来神掌异界游,高人扮作瘪三乞丐打扮就是为将“守护世界和平”的重大职责托付给七岁流鼻涕小屁孩,顺带赚上点零花钱买冰棍吃-_-
杂念交织,在思绪碰撞中,远处峰崖变作清晰。
一息三十丈的速度很慢,仅能拉直秦梦琉秀发,划出半截墨笔,在这速度下,她从翠竹峰飞至清静峰大约需半盏茶工夫,可说是晃眼即到。要知修士可不比凡人,“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描述并非虚妄,而是真正记叙。
对大多数筑基修士而言,三十丈每息的飞行速度普普通通,他们足以保持该航速长达一个时辰,或者换句话说,一位合格的筑基修士,在保持战力情况下,必须有跨及千里的机动能力。
当然,这仅仅是修士的机动能力,并不代表普通人也能朝慕北冥,夕游南海。筑基修士一个时辰跨越的距离,足以上普通人走个把月来没到头,试想这世界要有修士都需飞上数日、数十日的广阔空间,那普通人怎可能操着同样语音说话,撰写同一种文字?
正所谓“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音”,神州大地南北东西,相隔不过万里,结果就孕育出百地异族,征战厮杀上万年之久,直至龙空山血腥荡涤后,才塑造出人类主宰格局,勉强做到书同文,对各地口音依旧无可奈何。
试想那种动不动就要修士飞上数日、数十日的奇妙世界里,哪可能有统一的语言文字,整一个奇幻世界种族争霸还差不多,大家你一口铁炉堡语,我一口卡姆利多语,完全对话不上来。因为如此广阔的距离,普通人根本无法以步行交流,逻辑上必然被细细划分为多个不同语言文化传承的种族,就像领主满地滚的欧罗巴一般。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解释,那便是异次元世界的修士们能飞,不代表飞得快,就和人走路一样,无非是他们走在空中,略微快点罢了。如此一来,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甚至包括为啥异次元修士都傻乎乎玩平面战争,相互斗殴都靠扔法宝之类的……其实不是他们傻,而是基础条件跟不上,286配置撑死也跑不起XP娘来。
“什么人?到我清静峰来作甚?”恍惚中,秦梦琉放慢飞行速度,向远处陌生人影发问。
那俩人遂转过头来,正是蓝髯真人及其女佳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