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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云淡淡,又是一朝好晨光,今个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日,也是终考之时。
踏上云台,秦梦琉颜色肃穆,朝远远飘来的岚天峰师姐抬手作礼,淡淡云道:“清静峰紫霄,向叶师姐请教!”
“岚天峰叶卿……”女修套着件素色深衣,临台回礼,面色一般肃然。
钟鸣鼎清,刹那恍惚过后,云台了无踪影,脚下变作孤独礁岩,静静矗立在浩瀚水泊之上。
极目远眺,瞳中惟水连天横,倒映斜阳西下不语,远处孤鸿惊寒阵阵,携飞云霞,浸染半边天穹,恰应了那句千古绝唱——“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是湖焉?是海焉?”如此诗情画意,无声荡涤心扉,让秦梦琉不禁舒声叹息。
见识瀚海,心胸会变得开阔,仰望天宇,眼界将融入无限,当海与天归结为一,那便是自在逍遥。放飞心语,秦梦琉觉着胸中淤塞稍减,像被激流席卷的河床,冲开了拥堵,带回块块镶嵌心语的雨花石,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舒畅感。
可惜,幻境终究是幻境,再美也是战场,再辽阔……也仅仅是舞台,上演悲喜歌剧的舞台。对秦梦琉而言,这舞台实在是太小了,对,太小了!在舞台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有更精彩的剧目,名为人生的进行时。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女孩缓缓念诵,声声慢语。
龙蛇起路,大江横流,历史并非简单的归纳法,而是英豪用生命热血描绘的叙事诗。当你站在诗外,可以笑谈说是历史造就英雄,但真正立于诗中,人们才会明白,没有英雄泼墨作画,历史不过是一张白纸。
不是历史赐予英雄光辉,而是英雄赋予历史以价值!
数百丈外,礁岩崩塌,一道剑芒翻卷,转眼袭将而至,颇有乌云翻墨,山雨欲来之感。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紫翼蛰伏,提拉裙角,秦梦琉且笑且语,仿佛对危机视若无睹,又仿佛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云屏中,纤足素素,无妆无华,看去洁白胜雪,近观剔透似冰,而冰雪到处,碧波不兴,涟漪环绕。
不急,亦不缓,卸下心头重负,解开思绪迷锁,女孩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盈,好似水黾伏波划浪,不沉不慌。在莫名黏稠的液体上,她畅快驰跃,裸足纷乱,按出凹痕浅浅。
只可惜,此处没有七步成诗的曹子建,亦没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黯淡点缀。有的,仅只是两名女子,她们将要在碧水上,在天宇下,试剑争锋,一决胜负。
孤鸿婉鸣,如哭似泣,仿佛在哀怨,为如诗如画的美景即将破裂而高唱挽歌。可惜,它们并不知晓,真正的美来源于生命碰撞产生的火花,那是一种鲜活的炽烈,是不破不立的赞美。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心微笑,声悠扬,历史的长河永不停歇,怀抱星辰而生的骄子们,在岁月冲刷下,又有几人能笑到下一个星宫交替。王勃少闻名,可曾想到殒命不及而立,天地之大,何须争一时之气,就似某句话所说的——“你若看轻自己,那生命便轻如鸿毛。”
“她为什么不飞起来?”眼角余光凌厉,叶卿有种被小瞧的感觉。“是看不起我吗?想以静止动,还是……”
剑光陡折,看似平写的一字,突然往下撇出钩角,笔锋犀利。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叶卿并未驾驭剑光俯冲攻袭,相反,她竟然不断降低速度,同样踏足水波,和秦梦琉平平对视,相隔十余丈。
“为什么不攻击?”
“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女声清冷,叶卿用眼神在告诉对方,她是认真的
,她的每句话,都没有参杂虚伪。“请你,全心全意地和我战斗,偷来的胜利,没有价值!”
眉角泛出一丝苦味,让秦梦琉感觉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当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扑街认输,偏偏放水的时候对手要跳出来说——“认真点,有点专业精神好不?打假球也是要水平的!”
我嘞个去,你以为中超球员资格是这么好混的吗?我上辈子才不过中学校队主力替补罢了,离人家职业造假水准不知道有多少个等级好爬呢!现实又不是竞技小说,国足与上帝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脑中闪过一连串吐槽机关枪,秦梦琉不禁停下挪移脚步,从记忆曲线中,截取最恰当的应对片段。
“全心全意?我倒也想全力应战,但奈何……”放下裙角,紫眸蕴含淡淡冷意,不屑嘲讽道。“貌似到现在,我还没遇上一个够资格的对手,让本宫来全力应战!”
“是吗?”叶卿不曾多语,唯有越来越凌厉的直射目光。“这种狂妄自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以为我在复考中就尽全力了吗?”秦梦琉冷笑着举起左手,蜷曲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仅有小指和拇指斜斜竖立。“告诉你吧!到现在为止,我充其量不过是展现了60%的实力,想让我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话语末尾,秦梦琉刻意摊开双手,摆出无可奈何模样,像是以行动来“怜悯”对手的无能。或许,对少女而言,相比童话剧中的“勇者”,她更习惯扮演“大魔王”,纵然不能玩二段变身把戏,好歹也要学户愚吕童鞋表示——“像你这样的杂碎,没资格见证肉体力量的极限!”
“可恶!”骨节青白,或许是被这份傲慢所激怒,叶卿轻声娇喝,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只见她飘挥云袖,翻出一对碧柔短剑,同时十指曲伸不绝,瞬息打出数道法诀。双剑交颈,腾空不落,放射出一片耀目绿光,将两女足下尽染,通透数丈深水底,鱼虾清晰可见。
仅凭这剑光锐华,便可知此物绝非凡品,更何况法器还是成对而出,多半有合璧相接之能。云屿间杂音阵阵,传出数个不同版本的揣测,有说是八品,也有说是九品,相互不一而足。
叶卿没有动,秦梦琉同样也不动,就像放出“让你三招”大话的前辈,总不能话刚说完人就缩了吧?若是寻常对战,这几息时间对决二人就跑出上百丈远,哪有机会让对手玩聚气发大招的,修士又不是乌龟,能抗会咬偏偏跑不快。
似那些动不动说飞行数日,数十日之久的杂修,也就会出现在末法年代,相互间飞行速度都慢得如龟爬,自然躲避不了法宝攻击,也只好玩你打一锤,我敲一下的互博把戏。
长吟风乱,剑芒随光影摇曳变化,凝聚出两条青蛟模样,长及三丈,齿爪清晰,鳞片俱显。二蛟在驾驭者头顶飞腾盘旋,带起阵阵腥风,卷曳周边。水乱波横中,叶卿圆睁双目,深瞳竟成碧色,黑丝衣襟随阵阵风旋,飘飞凌乱。
“吒!”指尖轻点,飞在半空中的化形双蛟陡然发出爆喝,堪比虎啸龙吟,震惊数里波涛。刹那间,蛟龙齿张牙横,带起连串腥气,摆动长尾,猛扑向前,仿佛要将秦梦琉整个撕扯碎裂,生吞活剥一般。
水如碧,天胜蓝,碧与蓝之间,有两道青虹游曳,宛若蛇行,又似龙腾。而在那青虹背后,翡翠中目,悄悄开启,谨慎得甚至不愿让云屏上观瞻知晓。
“哼,马马虎虎!”望着狰狞鳞种,秦梦琉微微扯下嘴角,不屑言道。
墙,竖起来,犹如千层糕般,重峦叠嶂,伴随愈加耀眼的紫眸,伴随瞳孔中扭曲的齿轮线。它们不断扩容,不
断变化,展现晶莹剔透的几何状外貌,就像复数被切割后的防弹玻璃,折射落霞彩光。
片刻后,青蛟呼啸袭来,仿佛疾驰卡车尝试对钢筋混粘土壁障的破坏,与心的壁垒硬生生撞在一起,相互挤压推碾,碰撞碎裂。
“轰!”巨响声若云间雷鸣,惊落孤鸿,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从青蛟撞击处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形成不规则球体,甚至连波涛都被强硬压下,显出圆弧凹陷的水域,几可见底。
从高处望下,青光炸裂之处,就仿佛衣阿华级战列舰主炮齐鸣后的炮口风,粗暴、蛮横,无理地推开数十丈水波,震晕碧波荡漾下的游鱼虾米,拍翻水底泥床。
“好强!”仅从云屏上见识这一幕,便叫不少旁听弟子变幻颜色,震惊于岚天峰叶卿的实力。当然,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光余波就如此可怕的力量,怎么依旧未能贯穿对手,被牢牢阻挡在数尺之遥。
“是很强!”扮演魔王的少女轻声叹息,怜悯言道。“可惜……还不够强,远远不够!”
如果说青蛟是十六英寸巨炮轰出的重弹,是无坚不摧的钢矛,那秦梦琉塑造的墙壁,便是拒绝贯穿的铜墙,是信念铸就的不落长城!
墙,竖起来,折射出纯白光泽,犹如一块块表面渗碳抛光的装甲钢,组合成无比厚实的间隙装甲,叠合出无限堆积的积层装甲。青蛟犀利的爪牙,或许能瞬间撕裂开五层,十层……可是,它撕裂得开二十层,三十层吗?
青蛟咆哮,却作无力之哭,在铁壁面前久久不得寸近。红酒倒下,或许能渗透数层纸巾,但面对数十层纸巾阻隔,终究将无功而返。
一层层碎裂,一层层立起,矛与盾的争斗在继续,企图试探紫眸的极限!秦梦琉依旧那般稳稳站着,手脚不动,仅凭眼神,凭信念,竖起一道又一道坚固壁障,隔绝一切冲击,隔绝波涛荡涤,隔绝声音轰鸣。
“嘿,杂鱼……”掠过额际碎发,女孩眼神轻蔑,似乎彻底进入了状态。“此处,禁止通行!”
青光摇晃,或许是某种偶然,让自然画笔在秦梦琉面庞上勾勒出丝丝狰狞,就像光照出的黑暗一般。
冲击波后,风仍旧未停歇,碧光如钻,擦出耀眼光华,穿出两道白浪,延青蛟尾波,缓慢扩散。
“给我钻!”叶卿抿紧嘴唇,御使两条青蛟合二为一,变作螺旋缠绕的钻头,狠狠削切,企图打通遮掩光明的墙壁。
拉远视角,横向看去,云屏中的现状,就仿佛摩西分隔红海,又好似光与暗对抗的写意画。在心之壁的右边,是暴风骤雨,是波涛汹涌,是电光闪烁;而在心之壁的左边,是云淡风轻,是波光粼粼,是海天一色。
“太渺小了,这种力量……”秦梦琉转动秀颈,冷冷笑道。“看来你不明白谦卑为何物,尤其是在王者面前!”
抬起手,打出清脆响指,几何状外形的心之壁垒,不再静默,不再忍受。就像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一样,挤压到极致的弹簧,终于无可避免地反顶上去,将积蓄力量全部释放,以自身粉碎为代价。
青蛟,散去;碧剑,碎裂,水天之间,重新恢复了平静。
“呼——”云屏外,观战者不经长吐一气,为刚刚的激烈窒息。
而到这时,秦梦琉才从COS状态脱离,想起了某件正经事情——那个,貌似,好像……她扮演的是魔王萨玛,是配角的说,按照舞台剧本应该是华丽亮相后被“勇者”KO的说……
“糟糕,难道说我演砸了?”女孩只觉得背后冒出成串冷汗,写做一个大大的“囧”字。
虚空中,陈佩斯光亮脑门凸显,传出不满责备:“你这是抢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