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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残骸沉积于海底,穿海梭缓缓降至距离海床约莫一尺的距离,梭底下开出一个小口,陡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
零零碎碎的块状物被一一吸到穿海梭之中,孟千川以内气附盖在手掌上,轻轻一触,真正的确定了这些散落海底的灰白物质,应当是那只巨大的海葵留下的。
孟千川的心里一沉,一路的回归并不好走,经历了连番的追逃,本以为回归荆棘海域,就算是到了自家地盘。
他远走外海数年,因而对于近几年以来,荆棘海域的情况不甚了解,本以为作为一方圣地,自有能够于乱世之中,保全自身的雄厚底蕴。
不曾想,难以想象的大幕,其触角竟已经伸到了荆棘海域之中。
孟千川抖落手上的残骸,不再思索巨大海葵的去处,那等体型的海葵,想要从深海之中铲除,绝对不会是什么小动静,只要他回道山门,自然萌知道这几年以来,这一片海域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略一思索,孟千川再度驾驭着穿海梭改变了外形,梭身上满布的尖锐长刺回缩,整个穿海梭开始向四周延伸,变得十分扁平。
那等形态看起来,竟与先前的隐蝠鲼有着类似。
穿海梭并未上浮至海上,而是收敛了光亮,在幽深黑暗的海底,直接紧贴着海床缓缓而前行。
在而今这种难分敌我,摸不清状况的情形下,孟千川只得保守起见,避开所有外人,力求安稳抵达山门。
正当穿海梭在海底下偷偷摸摸的潜行回归之时,海面之上某条华贵的海船上,行商打扮的掌舵人,望着雪花海域翻滚的洁白浪花,蓦然不语,似在等待着什么。
骤乎之间,海浪飞翻,有奇异的光彩一闪而逝,被紧盯着海面的掌舵人看在眼中,麻木的表情上掠过一丝的不满,轻声斥道:“废物!”
紧接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步履匆匆的往船舱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尽管这一艘行商船停驻在雪花海域已有了不少的日子,然后并未像其他的行商一般,对于秘纹造物显得极为迫切。
就如同方才的穿海梭从天而降,引得别家行商蜂拥而至,而这一艘行商船却依旧停留在海面迟迟没有动作,引得同行们另眼相看,暗中嗤笑不已。
海上的异状,孟千川并不知晓,尽管他也有所猜测,在海面上的行商里潜藏着不知各方的敌手暗谍,然而一时半会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搭理。
顺着海底的路走,行动显得颇为缓慢,为了力保安全,行速甚缓,极力不想引起海底过大的躁动,毕竟孟千川也摸不准,在这海底是否还会有别的什么东西蛰伏。
不过舱内的高乘等人却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感触,只是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倍感惊喜,他们几人的年纪普遍在十三四岁大小,有个别甚至连远海都没出过,虽然打小在海滨长大,却也没有见过这等隐藏在深海之中的盛景。
孟千川也懒得与这一群少年讲述当下的隐患颇多的险境,知道了也是白知道,除了慌乱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继续去钻研那秘纹牌。
高乘手里头捏着树心牌,看的眼花缭乱。
这秘纹牌拿到手也有几天的时日了,还真别说,高乘的的确确,有在其中看出了一丝的端倪,不过他看了一眼旁边愁眉不展的同龄人,未曾声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怕是卓尔不群,也应当考虑一番场合。高乘身为岛主之一,对于人情世故的了解远在另外的十一人之上。
所以宁肯同样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继续盯着秘纹牌试图找寻出更多的秘纹。
说来也是巧合,他之所以能够有所发现,完全是一时的突发奇想,尝试着将内气灌注入手中这一枚树心牌之中。
其实相类似的行径,其他人也有过,只不过是内气灌注入树心牌之后,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见声响。
毕竟一群修为二三重境的修者,能有多么雄厚的内气支撑起秘纹牌的消耗,孟千川也是无意间忽略了这一点,才给了高乘钻空子的机会。
他五重境的修为在这个方面占据了莫大优势,虽然起初内气灌注之下,树心牌同样没有什么变化,然而随着已经初具气象的内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他手掌中的树心牌,诡异的亮起一道道微光。
那是极为微弱的碧色光华,在树心牌上密密麻麻的年轮状纹络之中若隐若现,高乘的目光之中泛着隐藏的很深的奇异光彩,指尖抚过树心牌上的纹路,隐晦的模仿那闪耀着微光的纹路在轻轻刻画。
只是想法很简单,实施起来却分外艰难,任凭高乘的刻画再怎么轻手轻脚,然而总也找不到那种与树心牌上纹路相通的感觉,往往只差出了一丝,就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高乘强自沉下心思,目光微敛,神飞冥冥,放开心关,凭借武道直觉去感受。一点一滴的摸索着那奇异纹路的轨迹。
日月轮转,转而又是数日光阴,尽管行于海底,三餐的吃食倒也不缺,尽管形体庞大的海兽已经甚少见到,然而虾蟹同样不少,都是海上的儿女,吃起这个来熟门熟路,尤其是那黄鲨岛上的一个少年,居然还随身携带着精心调配的佐料,将捕来的尺长海虾去壳,以细刀作片,蘸料鲜食,那滋味绝伦,就连孟千川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赞了一句:“别有一番滋味。”
又是一日的清晨,穿海梭在前夜里趁着暮色来到海面上透透气,此时还未沉潜海中,高乘从一夜睡梦之中初醒,仰望天穹,不见了漫天的灿烂星河,繁星渐隐于天西,东海之上,赤红一片,有大光明若隐若现。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犹如醍醐灌顶,却又浑浑噩噩,高乘的灵觉在此刻敏锐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层次,下意识的一暼手中的树心牌。
他昨夜思索,绞尽脑汁,仍然没能够捕捉出那等纹路,然而此时此刻,鬼使神差之间,在高乘的眼中,树心牌上大部分的纹路都已经被将逝的暮色一同吞没,只有几根极为明显的纹路,轻易可见。
不知怎的,他的左手微抬,在空中时停时动,仿佛在刻画着什么。
守夜的孟千川偶然间看到此景,一时竟瞪大了双眼,有些吃惊。
武夫修行到了高境,精力充沛,哪怕是高乘,倘若在没有什么消耗的情况下,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什么,只不过因为这几日来钻研树心牌上的秘纹,消耗了心神,故而保持睡眠。
孟千川身为六重境的武夫,又是造诣高深的秘纹修者,自有一套秘而不宣的冥思之法,可以锤炼自我的精神力,更是不需要睡眠,故而每天入夜时分,为了安全起见,他都会亲自守夜。
天将放明,孟千川从入定之中转醒,打算驾驭着穿海梭潜入海底,继续前行,然而惊鸿一瞥,却发现高乘已经起身,半睡半醒之间,手指竟然在空中磕磕碰碰的刻画着,那等轨迹细看起来,竟是树心牌上的秘纹。
“竟然真的能从树心牌上发觉出秘纹?!”
“难不成,高乘的天赋,还在自己的估算之上!”
孟千川一时惊骇,心头陡然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孟千川先前给予高乘几人的树心牌,其实另有玄机。这树心牌,的的确确是山门弟子的根基修行之物。
然而真正的作用,可不是让他们一帮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们冥思苦想,尝试着从中找寻出秘纹。
明眼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从没有经过秘纹修行的普通人,就算再有资质也不可能凭借肉眼从这树心牌里生生看出什么秘纹吧。
真以为是什么山门祖师转世不成!
树心牌真正的作用,明确来说正是帮助初学者凝聚精神。
秘纹修者的修行之路,与个体的精神有着极大的联系。故而不管是修行,亦或者刻画秘纹之时,都需要全神贯注,精神集中。
对于孟千川这等老手而言,如此的要求自然信手拈来,甚至传言之中,秘纹大师能够仅凭自身的强大精神,就发动诡异莫测的精神层面攻击。
然而,对于高乘这等连秘纹修者的门槛都还没摸到的少年人而言,树心牌就变成了关键的基础外物了,只有先借助树心牌,帮助自身凝聚精神,才能够在真正开始秘纹修行之时,事半功倍。
但是,眼前一幕,令孟千川十分吃惊,高乘的动作虽然很缓慢呆滞,却应和了一句天人合一,顺其自然的状态。
孟千川刻画秘纹不知多少,自然知晓,这种状态是一个真正的秘纹修者,在刻画秘纹之时所必须掌握的状态。
灵肉合一,身随意动,意随心动,只有体魄与内心高度一致,才能够轻松写意的挥洒内气,刻画出代表着天地伟力的秘纹。
这种在其他秘纹修者刻画秘纹之时才会出现的状态,此时此刻出现在高乘身上,就显得很不正常。
高乘的秘纹资质虽高,然而远没有到那种超凡脱俗的层次。孟千川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然而高乘的表现近在眼前,令孟千川有些咋舌,哪怕是从小就开始修行秘纹的他,也没有这般天赋,在最初接触树心牌的时候,就能够硬生生从树心牌之中宝参悟出秘纹。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看错了,高乘是可以同山门祖师爷相媲美的那等不世出的绝顶天才?孟千川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不过,高乘的状态,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待到天光放晴,一缕晨光由远而近照射过来,高乘如梦初醒,彻底清醒过来,圆润如一的意境瞬间露出了破绽,手指胡乱的弯曲弹动,却并未有之前那般惊艳的表现。
看到醒来的高乘,孟千川目光一凝,对于少年轻轻招手,示意其过来。高乘看着孟千川的动作有着不明就里,然而还是
很听话的靠了过去。
待到高乘走到近前,孟千川坦率的问道:“高乘,对于树心牌的参悟,如何了?”
高乘本来有着好奇,然而一听孟千川的问题却有些惊讶,自己对于树心牌之上的纹络,刚有了一些理解,怎么这么快就被孟千川察觉了?
高乘毫不掩饰,坦率答道:“略有所得。”
孟千川心里一乐,这小子还真是坦诚的可以,一点也不谦虚,他索性说道:“你把你所参悟出的纹络,就用手指在我面前画上一画。”
高乘面露难色,然而看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孟千川,一咬牙,抬起手,打算将之前参悟出那断断续续的纹路,勉强画上一番。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之中。
高乘的脑海之中,回想着之前的纹路,然而一副更为清晰的纹路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等纹路,与早前从树心牌上看到的,似是而非。正是他方才在半梦半醒之间,随手刻画的纹路。
孟千川看的也有些古怪,当下的高乘一伸手,他就看出了重重的破绽,如此的状态之下是决计不可能画出秘纹的。他的眉头一皱,索性一弹指,内气外露。凭借他的修为,内气外放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威能,一股轻巧的内气砸在高乘的额头,让这个有些出神的少年回过神来。
孟千川板着脸,说道:“把你的领悟认真的画出来,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在荆棘海域里修行,秘纹造诣就是唯一的衡量尺度,要想获得过人的地位,就得体现出足够的秘纹造诣亦或者相应的天赋。”
高乘一听,心思敏锐的少年,也听出了孟千川言语之中对他的敲打之意。于是乎,高乘把心一横,索性闭上双眼,摒除杂念,一心一意感受起方才的那种感觉。
他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方才在朦胧之中所绘制的纹路,才是正确的树心牌中刻画的秘纹。
凡事开头难,然而一回生二回熟,再重新找那种感觉,就变得轻松起来,高乘的心中追溯着起先的状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身影微微一垮,形虽散,然而意却开始凝聚。
孟千川将少年的动作看在眼中,这是应有之形,随着高乘的停滞在半空的手指重新动作,一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意境,再度出现,虽然不比方才的流畅,但是终究已经有了一些初现的气象。
树心牌上的纹路并不复杂,挥手而成,哪怕是高乘磕磕盼盼的刻画着,也不过是几息时间。
画完了整个纹路,少年再度睁开双眸,看向孟千川。
通过高乘方才的重复刻画,孟千川已经确定,眼前的少年的的确确已经参悟出了树心牌之中的秘纹。
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有些犹豫的问道:“你是从何时参悟出这秘纹的?”
孟千川自己的心里有些嘀咕,这近乎半个月来,他与这一群少年少女是日夜相伴,对于后者们的进度可谓是了如指掌。然而在今天的清晨之前,并未发觉,高乘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参悟出了树心牌上的秘纹。
这等天赋,超绝到令他也为之咋舌。
高乘一愣,将手中的树心牌递了过去,解释道:“我起先看到其他的同伴们,将内气灌注到秘纹牌之中,就也效仿他们,同样将内气灌注了进去,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的树心牌并没有什么异常,我的牌子却莫名其妙有着奇特的碧绿光华流转。”
孟千川一愣,他突然间想起来,先前将树心牌分发给高乘几人,然而在黄鲨岛上半推半就接受了黄天河托付的六人之后,穿海梭里一下了多了一半的人,树心牌有些不够,于是孟千川索性找了块树心,裁做木牌,重新篆刻出了几块树心牌,交付给高浪等人使用。
前后两次的树心牌,虽然同样有着凝聚精神的辅助作用,篆刻在树心牌上的关键秘纹也全部一致,然而细微之处多少还是有些差别。
最初的树心牌,是孟千川从自家山门之中,领了任务,外出之时顺手带出来了,自有门中安排的专门秘纹修者,负责篆刻打造。
任何一件秘纹造物的制作,都需要经过很多的工序,绝对不是完成了关键秘纹的篆刻,就可以流传外海了。
其中有一道仅次于篆刻核心秘纹的工序,就是将山门之中独有的一些无关紧要的风格类纹路,稳妥的附着在秘纹造物的关键性秘纹之上。
秘纹,是任何一家山门都视为身家性命的至关重要之物,绝对不容有失。草率的秘纹造物,一但外流,落入了秘纹高手的手中,很容易就能将秘纹造物之上的秘纹剥离出来。
故而需要以一些无关紧要,却十分复杂的纹路覆盖在关键性的秘纹之上,不但提升了秘纹造物的美观性,同样也使得同行们无法轻易破解其中的奥秘。
这一类的特殊纹路,被称为防盗秘纹。
哪怕是到了孟千川手中的树心牌,作为最为基础的秘纹牌,近乎在海外的秘纹修者圈子里广泛流传。同样也有着特殊的防盗秘纹覆盖。
但是,在孟千川后续制作的几块秘纹牌上,就没有这些防盗秘纹了,对于凝聚精神的秘纹,孟千川了如指掌,只是为了贪图方便,并未增加别的手续,因而在树心牌上并没什么防盗秘纹。
反正这一类的树心牌,都已经快烂大街了,孟千川也不在乎流传不流传的了。
果不其然,孟千川接过高乘手中的秘纹牌一看,就是自己先前制作的简易秘纹牌。
既然是这等简易的秘纹牌,就有着说道了,孟千川自己将内气注入其中,六重境的内气不管是浑厚程度还是在量上都超过五重境一大截,随着强劲的内气涌入其中,树心牌上开始闪烁起光芒,远比之前高乘全力施为时激发的微光。
光芒彼此之间相互链接在了一处,化为一个完整的秘纹纹路,正是那凝聚精神的秘纹。
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高乘误打误撞的将内气灌注到秘纹牌之中,偏偏那一枚秘纹牌乃是孟千川草草制作的,并没有什么防盗秘纹,故而在高乘五重境的内气催发之下,将那秘纹直接激发出来。
说到底,是高乘在摸索之中,意外走了一条捷径。既然能够看到这大致的秘纹脉络,那么凭借其天赋,照猫画虎的临摹出来,但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疑难已经得到破解,孟千川心里除了一些惋惜之外,也隐隐约约的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天赋更在自己之上的天才,他还真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去面对。
此时,一旁的另外几个少年们,也都醒了过来,看着孟千川手中,闪耀着光亮的树心牌,眼神之中满是憧憬。
孟千川不欲多言,将树心牌还给高乘,嘱咐他继续修行,但是不允许将所参悟得的秘纹流传出去。转而驾着穿海梭,再度变化形态,沉入海底,继续前行。
此地,距离孟千川的山门,已经不远了。
此番沉入海中,孟千川并未继续潜入海底,而是直接提升航速,直奔目标而去。经过了数日的潜行,他们已经回到了荆棘海域之中。
进去了荆棘海域,孟千川就是真正的如鱼得水了,古往今来,还真没几个势力敢在荆棘海域之中轻启战端。
在整片荆棘海域之中秘纹修者的大联盟之中,仅有的几个铁律之一就是,凡有外敌入侵,诸道共绞,至死方休!
到了荆棘海域,海中的海兽也多了起来,这一片海域其实算不上多大,方圆万里,约莫与黄鲨海域类似,然而海情变幻莫测,海底多暗礁,有着大片的海底珊瑚丛生,故而大量的海兽聚集生存于此。
除此之外,荆棘海域因为是秘纹修者的圣地,甚少有外人进入,海域之中,除了寥寥可数的一些秘纹修者以钓鱼作为乐趣之外,并无多少人为捕捞的行为,故而荆棘海域的海洋之中种群之丰富,远变寻常的海域。
穿海梭行进了片刻,只见前方一片高大的礁石密布,这是荆棘海域的标志,环绕着整片海域的密集礁石林。
礁石林中的情形错综复杂,除了荆棘海域之中的秘纹修者之外,极少有人知道其中的道路应当如何行进,倘若是外人擅闯,哪怕是八重境的武夫,也注定会被困杀于此。
礁石林的诞生,颇为久远,据说是昔日缔造整片荆棘海域秘纹圣地的那位秘纹之道老祖师布置下来的,其中隐藏着保卫整片荆棘海域的后手。
礁石林的强大之处也显而易见,每一处礁石之上,都近乎篆刻了粗狂而巨大的秘纹,据说倘若从高天之上看去,甚至能够将整个礁石林都看做一个延绵万里的巨大秘纹阵势。
当然,这等能够阻拦绝大部分擅闯之人的天然屏障,对于孟千川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穿海梭飞快的蹿入其中,一下子隐没于杂乱丛生的礁石之间。
片刻之后,礁石林外侧的海上,突然间驶来了一艘行商海船。
一般而言这也是颇为常见的情况,有一些的商会势力,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或而巴结讨好,或而香车美人,穷尽一切手段于荆棘海域之中的秘纹修者们搭上关系。
从而能够提早于秘纹修者们商量好,约定时间地点,在荆棘海域的外围礁石林处,就交接完货物。
然而这一艘行商海船的行为却有些诡异,停到了礁石林的外侧,从海船上跳下来几个人,直接游进了礁石林之中。
再过了片刻,那几人再度回返,手上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船头,一个面容严肃古板的男子沉着脸看着无功而返的几人,呵斥道:“废物!”
这一人,正是那先前于雪花海域之中,奇怪商船的掌舵人。
发觉事不可为,他匆忙催促着麾下部属将商船驶离这礁石林。临走之际,那人惊鸿一瞥,看着那礁石林上一圈圈恍若
眼眸的诡异纹路,以一种迥异于沧海之上流言的言语,感慨了一句,那等的语气,竟然有些类似于千里海领之中被擒拿的那五位铁面人之人。
孟千川自然不知道到有敌人追踪到了荆棘海域的外面,最后被礁石林所阻才无奈罢手。
穿海梭在礁石林中穿行,礁石的上部分露出海面,然而海面之下隐藏着更多,穿海梭此刻真正化为一条游鱼,在礁石林之中看似毫无理由的乱蹿,有时明明前方可以直接穿过,却猛然一拐,绕了过去。
甚至高乘等人透过舱窗,看到前方尽是密集丛生的海藻,然而孟千川却驾着穿海梭一头扎了进去。
不过,穿海梭闯入其中,却在大片丛生的海藻之中,找寻到一条恰好容纳小型船只通过的缝隙。
弯弯绕绕,高乘几人都有些苦不堪言,打小是海上出生的孩儿,哪里有不会坐船的道理,但是像这般在海中好似一条疯狗乱窜,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索性这般的痛苦,在煎熬了一会之后,还是过去了。
穿海梭弯弯绕绕,最终驶出了礁石林,拨云见日,四海升平。再度看见风平浪静的大海,高乘等人竟然都有些如隔一世,仿若新生的错觉。
与别处海域截然不同,这一片海域显得极为风平浪静,船只稀少到寥寥无几。然而,海面之上,鱼群雀跃,有一种大天地的造化神秀。
山门近在咫尺,孟千川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只是到了荆棘海域之中,他反而有些畏手畏脚起来,将穿海梭浮上海面,化为正常的舟船模样,强自按捺下躁动的心情,缓缓向山门的方向驶去。
荆棘海域之中的布局与其他海域截然不同,一处处海岛之上,不知何故建设得极高,密密麻麻的雄伟建筑,看的高乘等人震惊不已。
在乱波岛上算得上富丽堂皇的岛主府,与荆棘海域之中的建筑相比,简直如同海边的草棚一般,不堪入目。
而且更令高乘等人震惊的是,天穹之上,竟然悬浮着庞大的天空岛,因为距离太远,高空之中的人,犹如虫蚁,一排排的移动。天空岛以粗大的链条与各处的海岛相连,有着五光十色的炫目光华,在阳光照耀之下若隐若现。
海面之上,陡然传出一阵轰鸣之声,引得高乘等人扭头望去,只见一条形状诡异,犹如飞毯的宽敞海船驶了过来。
这还是高乘这一帮少年人头一次看见有与穿海梭相类似的古怪舟船,少年们惊奇的目光望向那一艘奇特的“海船”
而“海船”上的人,同样探过头来,冲着穿海梭好奇的瞄了一眼,目光所及,将高乘等人视若无物,然而当那人一眼瞥见在人堆之中,也显得十分出众的孟千川之时,不禁瞪大了双眼。
下一刻,一声惊叫声响了起来。
“纹川公子回来了!”
那人死死的盯着孟千川,手上动作不停下,几乎一气呵成,毫不犹豫,驾着“海船”扭头就走,动作之快,看的高乘等人一愣一愣的。
那“海船”的速度,显然也是开到了极致,在海面上激起数丈高的水花,显得声势极大。一边走,那人还一边高呼:“纹川公子回来啦!”
望着海船远去,高乘收回眼神,再度看着孟千川,眼神之中满是好奇。
孟千川轻咳一声,显得有些略微的尴尬,然而同时又有些自信,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少年得志,在秘纹领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他并未多说什么,略微的加快了穿海梭的速度往山门而去。
直到近前,高乘等人才真正对于所谓的古老与底蕴有所认识。
通天岛高悬于天穹之上,而且不是一座,是整整七座!
每一座通天岛的大小都远胜过先前所见,而且海面之上,数座尽在咫尺的大岛屿以拱桥相联,甚至有着于穿海梭极为类似的“舟船”在四周游弋。
穿海梭到了近处,不遮不掩。远方的巡逻海船立刻开赴过来,前头的卫士一眼就看出了孟千川,面容之上瞬间流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不过职责所在,哪怕是知道这位山门之中的天纵之才回来,也不得不依照门中律法进行检查,更何况是而今这种全军戒备的紧张局势之下,万一有着外人假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样一想,海船上的卫士面容一肃,先将一块木板递了出来,搭在穿海梭上,而后那卫士踩在木板之上,走了过来。
到了身前,卫士身上的甲胄倍加吸引人的注意,其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秘纹,雍容华贵之余,显然有着不能轻易示人的作用。
而且,更令高乘惊讶的一点是,那卫士竟然身具极为高深的修为。身为卫士有修为在身,本来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之理。
然而,从卫士身上那隐而不发作的庞大气势里,高乘赫然感受到高境武夫的强横压力。作为五重境的武夫,高乘的感知之敏锐,已经提升到了远超常人的层次。
卫士身上散发的威压,隐隐还在孟千川之上,然而比起高乘那等犹若高山的雄浑气魄,又多有不足。
孟千川自己乃是六重境巅峰的武道修为,只是因为服食的外药太多,故而有些反受其害,药力积压在体魄之中,反过来阻碍了修为的提升。
难不成,区区一个卫士,竟然是七重境的武夫?
高乘只觉得心中观念有些崩溃,这近日以来的所见所闻,极大的影响了他的观念,同时也开拓了他的眼界。
一位七重境的武夫,在海岛之上,能够作为仅次于岛主的中流砥柱,乃是至关重要的人物,甚至在一些薄弱的海岛之中,在没有八重境镇岛战力的情况下,就连岛主也只有七重境的实力。
然而,到了这荆棘海域,头一次见到一位七重境的武者,居然是一位卫士。
不管高乘怎么想,那名卫士规规矩矩的与孟千川说道:“还请公子出示门中令牌。”
“咦?这些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巡查如此严格了?”
孟千川一边询问,一边将山门之中特制的身份令牌递了过去。他也是颇为好奇,远走外海数年,本以为自家山门还能是个僻静的地方,能保得一时的安稳,然而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仿佛在说明,战争的阴云,自然波及到了荆棘海域!
卫士接过令牌,以独门手法侦测,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而后恭敬一礼,显然对于孟千川也是十分的敬畏。
那卫士答道:“上几年还好,风调雨顺,只是这一两年以来,战火纷飞,天灾人祸,纷争不断。前不久据说荆棘海域之外的哪出海域出了些不得了的事,这才导致门主下了严令!对于往来人员一一彻查绝不放过蛛丝马迹!
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小人人微言轻,也确实是不知,只知道跟巨陆那边的有关联!”
孟千川嗯了一声,表示了解,而后就任其离开了,身为山门之中的最年轻的高层,只需要他到了岛上,自然会有相关的人员来主动禀报相应的事物,此番对于卫士的询问,只不过是好奇心作祟,有着难耐不住而已。
经过了卫士的检查,已经算是过了第一道防线,卫士的海船在前头牵引,原先的木板微微折叠,竟然化为牵引用的长绳,将穿海梭拖拽着往岛屿而去。
为了避嫌,一般情况之下,海岛的近处是不容有如同穿海梭这般的航海器具行驶的,原因无他,太过招摇而已。
不愧是一方霸主之中,都算得上是顶级的强大势力,随着穿海梭被缓缓拖拽向那一片的群岛。高乘等人看的海上、岛上、天上的各式造物,愣愣出神。
孟千川突然间扭过头来,嘱咐道:“秘纹之道,艰辛而艰难,非大智大勇者而不能成就!
丑话说在前头,我领你们入门,可不代表你们就能有所成就,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古往今来,有着比天高的资质,最后却一无所成的秘纹修者,数不胜数。
而且可以实话实话,你们当中十二人当中,除却寥寥几人,值得我费点功夫培养之外。大部分人应当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上了我的穿海梭。
说到底,不过是我与各岛的一次交易而已,我收了人家的东西,所以许诺了要将你们带到荆棘海域,而今就已经算是完成诺言了。
接下来的事,我可做可不做。所以,尔等记住了,在你们体现出值得让我重视的资格之前,少在山门里仗着我的名头为非作歹!
如果让我听到了一点风声,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秘纹资质虽然少,但是我孟某人还真没放在眼里!
所以,孟某人再给你们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想要退出,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可以直接安排人将你们原路送回!”
孟千川的语气说的极重,与这近日以来沉默寡言的风格截然不同,将一群少年们唬的一愣一愣。
然而,一群少年人沉默了一阵,却也无人言语,提及退出。走了这么远的路,才到了这里,不论如何,是决然没有什么退出的说法的!
高浪率先仰头,面视孟千川,少年青涩却又不失刚毅的嗓音骤然响起:
“当初敢跟着孟先生出来,就没想过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管如何,只有试过了才知道,高乘不敢说未来能有多么高的成就,但是高乘绝不会辜负孟先生的栽培!我,绝不会给孟先生丢人的!”
其余的十一人也跟随着附和道,没有一人愿意退出。
孟千川盯着十二个年纪轻轻的秘纹种子,严肃的面庞之上陡然间绽开笑颜。
他转过身去,面对群岛展开双臂,对着身后的一众少年们说道:“欢迎来到——天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