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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嵩京城内。
皇宫大内肃穆沉寂,稀疏灯火寂寥,明暗闪烁不定。
御书房,一身明黄长袍的国主杨炎负手而立,其看向北宫城的目光幻灭不定,似有希冀、渴望与忐忑。
昨日大战波动自然传至嵩京城,据隐秘消息获悉,乃是坐镇上洛城的那位北宫氏老二招惹了一位强敌,被其挟制至北宫氏族老巢。
至于其后续之事因被封禁,嵩京城暂时无法得知。
少顷,一顿急促声音响起,杨炎心神一震,转身看去。
却见那位侍卫统领肃然入内,其右手紧紧持剑,似随时便可抽出。
杨炎心中一跳,脸色却露出不悦,“何事惊扰,竟不顾礼仪擅闯御书房?”
侍卫统领闻言迟疑了一下,继而躬身行礼道:“陛下,方才宫外传来急讯,陛下须移驾京苑。”
华苑位于嵩京城西南,紧邻西南门,其本是皇室御花园,但自从皇权旁落之后,此地便被丞相一脉掌控。
倘若今日入住京苑,无异于将身家性命交予彼等狼子野心之辈手中。
如此一来,整个嵩京朝廷的大权便被其把持在手。
杨炎目光冷厉,丞相崔雍如此胆大妄为、欺君罔上,可谓是罪不容恕。
但而今身不由己,须待二弟杨熙回来了再说。
不过此刻万万不可被其挟至京苑,否则前功尽弃,一切谋划便会付诸流水。
想到这里,杨炎脸色陡然一沉,拂袖言道:“寡人乃嵩京国主,言行皆须以国事为重,岂可因些许动荡便东躲西藏。”
侍卫统领名唤刘真,当初虽是国主杨炎亲自遴选入内,但多年下来不知换了多少主人。
但其无论哪个主人的背后,都有一道意志长存。
那就是丞相崔雍。
或许今日这位被宫外诸位大臣看成香饽饽的统领早已接下不少讯息,但其最终却听从丞相崔雍之意,那位在其身上施加的影响可见一斑。
刘真闻言眉宇一挑,目光似有不善,沉声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还请陛下随卑职前往京苑避难。”
杨炎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他也未曾料到,这位被他一手提拔的侍卫统领居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初可真是瞎了眼,居然选了如此忘恩负义之辈。
他暗暗吐了口唾沫,迟早要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绞杀的一干二净。
这一刻他想起了当年那个与其几乎同时进宫当差的小太监,心中略有一丝安慰。
当日在这儿演了一出戏,也不知骗过北宫氏没有。
若是骗过,那位小太监此刻或许正在熙弟帐下吧,若是被其识破......。
杨炎沉默。
刘真见杨炎沉默不语,还以为其在犹豫,但宫外那人催的急,不容他多耽搁片刻时间。
他随即步步紧逼地道:“陛下,移驾吧。”
杨炎看了他一眼,摆袖转身道:“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刘真锵地一声,金丝宽刃露出寸许,一道寒光闪烁,他阴恻恻地道:“我劝陛下勿进酒不吃吃罚酒,否则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恐怕不好收场。”
杨言霍然转身,看向刘真的目光充满愤怒,指着他厉声道:“你放肆!”
刘真上前一步,振声道:“来人,送陛下移驾!”
殿外当即传来一串恭诺声,在杨炎惊怒交加之下,足足有十余位侍卫鱼贯而入,将杨言围拢在内。
旋即其等恭声齐喝道:“请陛下移驾!”
杨炎斥喝道:“太师都未曾发话,你是什么东西,敢驱逐寡人?”
刘真冷脸肃穆,眼中似有一丝冷笑,“陛下,太师已然仙逝,无需再这般担惊受怕了。”
此言一出,杨炎脸色大变,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地道:“北宫老儿死了,这怎么可能?是谁杀的?”
话音刚落,他便醒悟过来,目光熠熠,精神焕发。
他死死盯着刘真,紧问道:“刘统领所言可是属实?”
刘真瞥了眼四周后,轻轻颔首,“太师大人亡于那凶人之手,而今那北宫氏四位老爷也臣服于那人。”
他饱含深意地道:“陛下若是意欲借势于太师,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杨炎闻言脸上神情渐渐收敛,看向刘真的眼光如同傻子。
旋即他拂袖一摆,威严厚重的脸孔露出一丝冷漠,缓缓言道:“刘统领,从今日起,你不再担任侍卫统领之职,你且退下吧。”
刘真闻言愕然,随即哑然失笑,他倒未曾生气,只是耐心解释道:“陛下,忘了跟你说了,半个时辰之前,丞相大人已经接管了皇城,现在即便那位凶人再如何法力滔天,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突破皇城大阵。”
他看向国主杨炎地目光似有戏谑,“至于陛下所言谕令,皆需丞相府盖印方可生效。”
他轻飘飘地甩出一句,“所以陛下,你说的不算数。”
杨炎瞳孔一缩,浑身僵直,沉默不语。
少顷,他神色恢复清明,深深地看了眼刘真一眼。
刘真坦然对视,丝毫不惧。
杨炎长长吸了口气,旋即喟然一叹,嘴角似有自嘲。
他目光低垂,气息萎靡,神色稍显呆滞地向前走出,“罢了”。
刘真看着杨炎萧索背影,心中悄然一叹,却不敢多想。
旋即众侍卫便簇拥着杨燕炎向着京苑走去。
隐隐约约之中,似有一道喃喃自语声飘散在空中:
“十年羁縻困锁城,万千思绪入幽魂。皇图霸业黄粱梦,子民犹在水火中。”
当日,青嵩国主杨炎被囚京苑,丞相崔雍代掌朝政。
次日群臣再邀北宫氏新族长北宫弈承袭太师之位。
五日后,国主杨炎驾崩,疑似绝食而死。
嵩京城沉默,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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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京城外,玄甲重骑浩荡排列,作出攻城之势。
南城墙之上,北宫弈、北宫昊以及崔雍三人位立众人之首,冷眼俯瞰下方。
崔雍身形老迈,北宫弈神态自若,北宫昊则眯了眯眼,似有冷笑。
三人身后一道身形臃肿的胖子咧嘴而笑,看向下方玄甲重骑的目光似有戏谑之色。
俄而,下方传来吱呀一声,城门訇然大开,露出一道飞骑。
其手持白旗,背负密信直奔玄甲军中军而去。
对方见状,当即露出一条通道,任由信使穿过重重阵营,直抵中军营帐。
玄甲军,中军。
杨熙高居上位,身侧苏孝杰漠然而立,神情平淡。
下方
诸将或是肃穆,或是看向信使的目光极为不善,亦或者直接冷哼一声。
信使单膝跪地,其口中言道:“禀将军,丞相大人命卑职传信,密信在此,请将军过目。”
杨熙冷眼俯瞰,沉默少许后,方才徐徐言道:“呈上来吧”。
旁侧有人当即呈上,杨熙摊开一看,本是冷淡的神情忽然一变,身影更是蹭地直立而起,双目近乎喷火。
“混账!”
苏孝杰侧目一观,眉头当即紧锁。
众将诧异,不知殿下为何如此震怒。
苏孝杰将密信传于下方,众将看过之后,当即惊骇、大怒亦或者难以置信。
“什么?那道人逼死了国主陛下?”
“好大的胆子!”
“该死,那道人罪该万死!”
“此人图谋甚大,恐对我青嵩国不利,需尽快铲除!”
继而众将纷纷抬首,义愤填膺地对着杨熙言道:“还请殿下下令诛杀此僚!”
“不错,此人胆敢逼死国主大人,实乃万死难赎其罪!”
忽而,嘭地一声巨响,营帐喧哗声霎时一静。
杨熙阴沉脸色死死地盯着那道信使,一字一句地道:“你回去告诉丞相,若丞相助我擒拿那道人,杨熙可即刻退兵,永不言犯!”
信使叩头倒蒜,恭声道:“殿下放心,卑职一定把话带到!”
众将闻言却齐齐脸色一变,当即疾呼道:“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
杨熙冷目扫视而下,众人心中一凛,
方才之所以如此愤怒,便是为了‘清君侧’再找一个借口。毕竟而今谁都知道君弱臣强,单单打这个旗号,难以服众。
可若是为了给国主报仇而攻打嵩京城,无疑会让自家合法性更重,甚至可以顺势将‘王师’称号加在身上。
大义在身,顺应天命,堪称名正言顺。
在此大义在身后,不仅国中诸多家族、世家、百姓乃至是官员都可投靠过来,毕竟他们是官军嘛。
日后扫平其余诸城之际,自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然而此刻殿下却意欲半途而废,这样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瞥见重将脸色骤变,杨熙大手一挥,冷目一扫,“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他再对着下方信使言道:“你速速归去将本将方才之话报于丞相”。
信使当即恭声称诺,旋即在众将冷目齐齐投来之下,他近乎硬着头皮退出营帐。
及至出帐之后,浑然不觉后背衣襟已然湿透。
少顷,及至信使出阵之后,中军营帐之内当即爆发热议声。
杨熙重重一拍,厉声道:“够了!”
霎时一静,看向杨熙的目光已有些异样。
若是主子无法为自家带来‘富贵’,那跟着他作甚?
意识到方才自家语气过重,杨熙语气稍缓,“众位稍安勿躁,本将自有谋算。”
此时一道将军皱眉道:“殿下,若是那崔老头不愿与那道人为敌,莫非我等果真要退走不成?”
这时上方的苏孝杰皱眉喝道:“连殿下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你们真是一群饭桶!”
众人一怔,随即脸色恍然,纷纷露出惭愧之色。
杨熙微微皱眉,却并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