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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峰巅之上,司马元盘膝打坐,目光幽深。
灵神大战波及四方,却未曾传至此地,他自然难以感知到。
他喃喃自语地道:“甫入南莽便有妖族来袭,莫非我之行踪被彼等获悉了?”
无人回答司马元的话语,其自言自语声在空中消散。
良久之后,他立身而起,目光向东,闪烁不定。
他轻声呢喃道:“南莽虽与我西冥较近,但诸方各有半步天境镇守,紫霄定会安然无恙。”
他眼帘一垂,何况还有那位坐镇。
司马元眼中悄然划过一丝阴沉,离宗之前便与师尊陆鸿离有过交谈,其对于他出宗游历并不悦,甚至还有些赞同,令司马元心中那抹阴霾愈发的浓郁了。
迄今为止,司马元仍然未能获悉其背后的真正目的。
养蛊、备胎亦或者寄养?
然而无论哪一种都需确保自家随时在其掌控之内,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容许自己棋子跳出棋盘之外的?
司马元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暂罢。
修道近三十余年,一切看似并无不妥,但司马元修为越高,心中那抹恐惧便愈发浓郁。
不仅仅是对于背后掌控之人的毫不知情,更是对于前途未知的担忧乃至是恐惧。
一朝翻身成为人上人之后,本应释怀欣喜,不料最终仍在他们股掌之中。
这种滋味,令人莫名复杂难言,可谓是五味杂陈。
司马元轻轻呼出口浊气,目光渐渐恢复至清明,眼神逐渐趋于平和。
少顷,他内视己身,忽而心中诧异。
丹田之内,一道心神投影悬浮在灵宫之内。
而今已然堪比四岁婴孩的元婴真身睁开双眼,看向司马元的眼神似有惊喜之色。
婴孩欢喜地弹跳而起,围绕在司马元身侧不断旋转,似有好奇、惊喜以及意外。
司马元同样惊诧,明明是一魂同生,为何却诞生了两种意识。
在元婴绕膝旋转之际,他也在仔细地打量着婴孩。
却见其身形与寻常四岁婴孩一般无二,但因其元婴之身,神似形非,不是血肉之躯。
忽而,司马元看向婴孩体内修为境界,忽然目光一闪,一抹幽深悄然掠过。
他喃喃自语地道:“你乃弈棋高人,我当双魂以待。”
少顷,其身影猛然高高一跃,自峰巅跳下。
及至呼吸之后,丛林中再无司马元身影。
唯有一道飘忽林间的影子瞬息而过。
影子无形,大如常人,却动作敏捷,气息收敛沉寂,如同死物。
当其在丛林穿梭之际,百兽俯首,飞禽匿迹。
随即影子身形愈发淡薄,几近不可闻。
直至数个时辰之后,随着影子的不断游走,一道庞大的隐匿阵法雏形悄然出现。
大阵囊括方圆千丈,阵内虫蚁、万兽以及鹰雀无不销声匿迹,眼露臣服与敬畏。
少许,一道无形的光芒缓缓蔓延开来,将这千丈范围尽皆笼罩在内。
那抹影子则在一座孤峰之下,地底数十丈之下,再次构建了一个小型阵法。
阵法无名,却具有传送之能。
随着其大手不断飞舞,阵石的不断堆砌,呼吸功夫便化作一道小型的房屋堡垒。
观其态势,似并非要构建传送阵法,反而是‘盖房子’?
及至半个时辰之后,司马元一阵法诀打出,已然初具规模的阵石洞穴显露而出,赫然乃是一个藏身之所。
司马元眼露满意之色,呼出口气后,回首望了眼,似透过重重空间,看向一处莫名所在。
旋即司马元袖袍一摆,便施施然走入其内。
大阵仿若有灵,待司马元气息被‘阵屋’掩盖之后,在一阵光芒闪烁之后便悄然归寂,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阵,赫然乃是神霄天宗不曾传世的隐匿大阵‘瞒天欺世阵’。
以神霄天宗独有法诀祭炼山河土地,山川、草木、飞禽走兽乃至是修士都可成为阵法一部分。
藏身于天地,收纳于幽微。
在无人察觉之际,阵法闪烁之后,其便由千丈方圆化作丈许大小。
如同龟缩,更是收纳。
‘瞒天欺世’大阵与阵石房屋完美契合在一起,双重防护隐匿之下,整个石屋渐渐消失于无形。
如此,数个日夜之后,石屋之上爬满了嫩叶长藤,如同裹粽子般被其悉数覆盖。
百日之后,石屋猝然爆发一阵亮光,如同生灵降世,万物复苏。
此举连带着长藤绿叶都愈发的碧幽闪亮,光泽动人。
石屋之内,似有一道强横气机骤然跌落,继而修为大降,直至弱不可闻。
直到此刻,整座石屋才算彻底归寂。
石屋之内,司马元盘膝而坐,默念清净之后,心中一片澄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灼热。
今日,他要登顶元婴之境。
然而说来奇怪,不知为何,这些年随着四处征伐,体内灵婴怀中的丹珠愈发的圆润,如同诸多铅华尽皆被洗尽般。
司马元内视丹田,却见元婴怀中大如鸡卵的丹珠亮堂华丽,光芒四射,仿若顽石被一点一点地打磨成璞玉,更似粗糙的剑条被磨光锐气与棱角。
他默默感应着,丹珠的变化虽难以猜透其缘由,但毋庸置疑必然与自家有关,且那种相关极为致命。
司马元思前想后,想不出自家身上到底有何物能助其洗尽铅华与污秽。
污秽?
司马元心中一动,莫非是修为?
旋即他轻轻摇头,修为之力恐难以成功。
绞尽脑汁,司马元也难破其根由。
丹田之内,司马元心神投影而至,灵婴似有所感,眼露喜悦。
司马元轻轻颔首,旋即目光落在丹珠之后,轻声言道:“你既从我身上攫取走某样东西,今日便需你助我突破元婴大境。”
丹珠轻轻一颤,迟疑了片刻后,微微转动珠身,似正视司马元。
司马元毫不畏惧,坦然对视。
少顷,丹珠似犹豫片刻后,身上一阵飞旋,在司马元瞳孔一缩中,扑哧一声钻入灵婴体内。
灵婴神色一怔,双手仓惶飞舞,脸上惨白至极。
但观其神色,却并非是痛苦,反而是一种大补的不知所措。
司马元目光深幽,闪烁了几下后,心神忽然一颤。
旋即一阵恍惚与天旋地转之后,便回到外间。
这时,却见司马元丹田位置似有强光亮起,继而在一路向上。
瞬息间,光亮跃过神宫,剑元呼啸,似在庆贺。
俄而,光芒直抵上颚,司马元七窍泛光,夺目慑人,如同在发光。
旋即,司马元灿然双目一瞪,口中猛然沉喝道:“出窍!”
当即,其头顶天颅盖大方光华,一道呼啸声响彻四方。
与此同时,以石屋为中心,近千里之内,所有生机、灵机以及灵雾齐齐向着此处狂涌而至。
如同庆贺新生。
这一日,司马元强登元婴后期‘出窍境’。
修为攀至真境巅峰!
然而,其修为却不知为何不增反降,猛然下跌,直至低不可察、再难感应。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咔咔声响起,石屋轻轻颤抖,露出一条缝隙。
一双明亮的眼珠自缝隙中露出,忽闪忽闪,闪亮动人。
俄而,一道咿呀声响起。
一直胖乎乎的小手探出缝隙,被石块挤压的不成人形。
石屋之内,婴儿喘息愈发之大,及至攀至顶点之后,他蓄积力量似同样到达极限。
继而他口中清脆爆喝一声,“开!”
嘭地一声。
石屋被破开一个大如头颅的洞口。
透过洞口,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后,方才跃出屋外。
他看了眼外间碧空,眼中过了初始的迷茫之后,便露出清明与平静。
他看了眼身后,一抹深邃悄然而逝。
他是司马元,司马元却不
是他。
婴儿,正是司马元的灵婴真身。
但其相貌却与司马元只有三分相似,且随着日后愈发长大,两人相似之处定会渐渐消失。
直至再无任何联系。
他喃喃自语地道:“既是分身,当排第二。”
不若日后便唤为司马贰吧。
话音落下,屋内轻轻一震,婴儿本体猛然一震激灵抖擞。
少顷,他恢复正常,他喃喃自语地道:“蛹化蝶,蝉脱壳。”
半日后,一个年近五岁的婴儿在丛林里蹒跚学步。
一刻钟后,他已可直立行走。
半个时辰之后,司马贰本是稍显虚幻的体魄渐渐凝实。
其雪肤似有红润,本是光秃头顶似有乌黑毛发冒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丝丝血肉体味。
司马贰目光愈发明亮,小脸之上满是振奋之色。
少顷,他舔了舔嘴唇,看向丛林深处的豺狼虎豹满是垂涎之色,他小嘴嘟囔,不断叫道:
“肉肉,肉肉,我要吃肉肉。”
旋即他摸了摸怀中一柄小剑,嘴角流着哈喇地向着大阵外走出。
司马贰足下生风,数刻钟功夫便臻至大阵之外,看了眼深山,欢呼一声后便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丛林深处。
其不曾知道的是,在一道平静的目光从他‘出生’到蹒跚学步,再到获剑杀兽,一直如影随形,时刻不曾离开。
直至此刻,那道飘忽不定的神魂虚影喃喃自语地道:“死亡,即是新生。”
旋即,一道清风拂过,石屋轰然倒塌,化为无形。
大阵缓缓消解,消逝在风烟之中。
司马元的身形、气息齐齐消失殆尽,彻底泯灭于无形。
空中唯有那道低语呢喃声悄然浮现,继而随风而逝。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道丰腴妇人凭空浮现,她目光复杂,脸上似有不忍与怜惜。
少顷,她收敛神情,轻轻向下一拂,那婴儿踪迹、气味乃至气息尽皆被齐齐抹去。
旋即她轻轻向下一压,石屋之内似有一缕气机被压入千丈地底。
旋即一道柔和法诀打入之后,再无丝毫气息泄露。
随后她深深地看了眼婴儿消失的方向,当即向前一踏,波纹一阵荡漾之后,便消失不见。
当其再次出现时,却是一道横亘天地的无形屏幕下方。
她微微昂首,看着那道唯有灵神天境之上方可施展的神迹,她目光平静。
屏幕无边无际,无形无质,仿若直接将此方天地都分割开来,永远不乏连接,更无法横渡。
但她知道,经过百余年的消磨,此屏障仅可拦住半步天境以下的存在,譬如那东荒萧氏老祖能穿越屏障便是佐证。
她微微眯眼,目光落在下方某个地界,眼神柔和慈爱。
少顷,她轻轻一拂,一方地界直接被挪移至屏障之外。
包括那个婴儿。
作完之后,丰腴妇人轻轻一叹,身形便缓缓消失在云雾之中。
旬月之后,一道模糊身影踏空而至,看了眼地上疑似破境失败的崩溃阵法之后,皱眉不语。
少许,他轻轻向下一抓,一缕青赤剑光搅扰不定,缠绕在其指尖。
他面无表情地感悟一番之后,便轻轻一捏,青赤剑光砰然炸裂,化为无形。
他喃喃自语地道:“确实是消失了,但却未死。”
旋即他转身离去,看也不看山野之中的愚民蠢兽。
“不过你真以为逃得掉?才化去十分之一而已,别急,慢慢来。”
模糊身影消失之后,那道身着朴素的丰腴妇人凭空浮现。
她看向那道模糊身影离去的方向冰冷至极,随即眸光下移。
他轻轻一挥,那道气机再次在空中飘荡。
如同幽魂,孤苦零丁,无依无靠。
她轻叹一声后,身形再次化虚。
再也未曾来过。
而那缕气机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飘荡数日之后,便彻底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