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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迎着风雪去寻我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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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下雪的冬天,大雪迷漫了家乡那条通往横式镇的路,我背着包裹,神情萧瑟,独自在漫天飞雪枯草连绵的河滩等船,准备乘船到横式镇街头的那间包面铺子里去找我的亲生父母,问询她为何要扔掉我

    一路上,我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嘎渣嘎渣的声响,类似小姑九江叔叔他们当年踩在雪地的声响,只是那种遥远逝去的雪声里充满了亲情与欢快,不似这眼前的雪声忧伤。故河堤脚下的杨柳也不青绿,一片酷寒。我顶着呼呼刺骨的北风,无限孤独忧郁。江边的野草成剁的酷寒,埋在雪地里。我缩着头,眼泪在我眼里打转,终于忍住没流出来。

    第一次,我决定只身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刺骨的寒风刮得我浑身发抖,家乡的那条老渡船,终于从白雾般的江面徐徐驶来,风雪仍在飘扬,可渡船的老头子怎么也不让我上船,姐们也沿着故河口堤道我的小脚印,一路小跑到河滩来找我,找到船码头,看见我正准备上船,一把拉住我,七嘴八舌地劝说我回家。

    我啼哭着,不肯回家!

    “呜呜呜,呜呜呜……”我迎着雪与北风哭出了声,我可发出声来了我并不是哑巴,我可发出声来了我的哑巴就此好了

    姐们惊奇地望着我,大声地叫喊:“香平妹子,你能说话啦你不是捡来的,你是我们的亲妹呀,你要独自一人跑到哪里去寻你的亲生父母啊我们就是你的亲姐最亲的人呀,小傻瓜,小姑是逗你玩的呀。”

    母亲与小姑也急匆匆地赶到河边来劝我回去。小姑还当场承诺,倘若我跟着她一起回家,她立马将自己那条红白黄蓝的条纹长绒围条送给我,不用小刀切一条,整条的给我。这属实让我有点动摇,可仇恨的根子不是小姑传播给我的吗我才不再信她的鬼话!

    小姑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我的小侄女淘气包啊,那做包面卖的妇人是你三婶子娘家的二嫂子,怎会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是说着玩的,没想你个死女子还真信,要不,我们一起去到你三婶子娘家二嫂家对质,看她可是认你做亲生女儿”

    母亲也说:“平娃啊,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为母记得生你那天确实下了雪……”

    冬月十几,都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什么天气状况下生的,母亲亲口一字一情景的一目了然地告诉我。

    我确实是冬月下雪生的,若不是亲生,母亲怎记得那么清楚再反过来一想,母亲肯定在撒谎,她生了那么多孩子,又是个干活如命的人,才不记得自己的孩子什么天气状况什么时间生的我姐妹七个,母亲几乎连一个姐妹的生日时间都记不准,唯记得我的谁信啊,压根地就是编造,骗我……

    无论她们怎么说,怎么劝,我就是不信,尽管我同她们一起回了家,但从此,我不把她们当做一家人了。那种情感的失去真让我心如刀绞的难过,我童年幸福美好的阔大之家,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回忆与抹不去的痛。我无限孤独地想,母亲不是亲生的,或许父亲是亲生,我应该跟他们有一系亲。都不知那时我小小的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既然母亲不是亲生,父亲更不是亲生的才是。

    我没将这事去寻问父亲,我不敢去寻问,我怕得知真实的答案。

    而父亲从哪时起,似乎日渐衰老了,往常,父亲是不老的,总是那样年轻潇洒,温文尔雅,从乡间小路中归来,穿着蓝色中山服,提着公文包,笑容满脸,玉树临风,翩然风采,好多年不变。

    父亲哪时候的老,表现在一脸的盘山胡上,几日不刮胡子,就有了个老人的气象,若将满脸的盘山胡子刮去,父亲便还是年轻的,这个形象似乎回到了李歌满在世的形象。与李歌满熟识的老乡亲们,每次看见父亲满脸的盘山胡,不免惊一跳,说:“章蓝,你还是将满脸的盘山胡子刮去,猛然看见,就似看见李歌满一般,大白天里见鬼了呢。”

    乡亲们这样说,是有些不好的预兆。在我少年的心中,做梦都没想到父亲那么快就要离开人世,离开我们,真成一个鬼,我的阔大之家也将不复存。我不知道父亲为何日渐老去我想起素日与姐妹一起偷米换馒头吃的往事,忍不住悄悄的哭!我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跟我的姐妹们亲密无间地相处了,总隔着层什么,我是多么怀念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这里再表一段我们姐妹一起生活时的童年趣事吧,否则我心底无法平复。

    小时候我书包里有个大夹子,那是大姐用九角钱买的,刚买来时淡绿碎形花纹的挺好看,用来夹草稿纸与本子。那时读书有个夹子挺了不起,大姐用过之后给二姐,二姐用过之后给三姐,三姐用过之后理所应当给了我,不过到我手上时,只是个摆设了,瘦瘦松松的已夹不住什么,可为什么还要放在书包里呢

    书包因这夹子隔成两层,外层是书本,里层空的,书包背面还有个补丁。那个帆布书包也是大姐用过之后给二姐,二姐用过之后给三姐,三姐用过便到我手上的,虽则被母亲洗得发白,缝着补丁,倒是结实得很,从来没掉过什么东西。为着这个书包,我还抢得跟鹿女打了一架。因为有个补丁的大帆布书包也比没有的强啊,起码书包里可以装夹子。小书包里装不了这么大的夹子。

    我上学路上有户人家,人家里住着一家河南人,他们发馒头卖。每天清晨有很多小娃到他们家去兑馒头,一栋三间古典壁子房屋,高耸在清晨的朝阳下,十分气派。那厨房里蒸得热气腾腾的,白嫩嫩的馒头香飘十里,可是馋人。那家门前的树影也格外的婀娜多姿哦,夹着馒头香气在阳光下轻轻飞舞,实在迷人极了。

    我仔细打探了下,一两米可兑换二个馒头,馒头白白胖胖的好吃极了,我每天路过都淌一嘴口水,羡慕死生在那家的孩子。那家大门古皮门,红花色油漆,高高的门槛,长长的走廊,河南人就从哪里出没,收取米粮或银两。我每天路过,早知道了行情,很多小娃用米兑馒头吃。他们哪来的米那些天,我都没心思读书,每天就想着怎么能吃上馒头这一个问题。

    若晚上能在书包里偷些米装好,早晨去学校,肯定没人发现。再说我家的米用一口大缸装着,摆放在堂屋壁子靠墙的地方,千年万年没有变动。一大缸米最少也得两麻袋,就是360斤,好大一缸米,少了几粒,怎么看得出来肯定看不出来!再,就是还大一家子,一大缸米吃完也不容易,吃得长虫子,饭里面有虫子真心不好吃,真不如偷了去兑换馒头吃,可是香,可划算。实说,我对母亲的大米里长满虫子十分不满,也不喜欢吃用这种米煮出来的饭,可如何将米偷到手,可是苦恼,这下忽然想通了,心中暗自窃喜,巧的是书包里的大夹子,米装在夹子后面,无论怎么都看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饭也来不及吃,就背着书包上学去,路过那户人家时,正巧有阁新蒸的馒头出锅。我等了会,那阁馒头格外大,白白胖胖的,香喷极了。我慌乱地取下书包,搬紧夹子向外顺地倒出些米,差点倒进老板的灰面里。我记得非常清楚,俺用小手抓了三把米,兑了三个馒头。俺一下没吃完,还留了个在书包里。晚上放学回家后,我惊奇地发现,三姐书包里也有个馒头还以为三姐发现了俺的秘密,偷了俺书包里的馒头,吓得要死,可我往书包里一摸,那个馒头还在,可是奇了,三姐书包里咋地会有一个馒头的

    之后,俺每天抓两把米兑两个馒头,吃过刚好,依旧放在夹子里面。俺书包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就两本书,语文数学,有时跑动,米还在里面直活动。但无论俺怎么跑,只要用手稳住夹子在书包里的位置,一粒也不会跑到夹子外边来。俺每次偷过米之后,就把米缸盖得跟原先一模一样,可每次,俺都发现米缸有点异样,好不奇怪,好在母亲并没发现,一夜夜里平稳。

    俺这样一连偷了两个星期,没人发觉。

    一天,俺照常去兑馒头,吃过一个,发现馒头里有米。打开书包看,剩的哪个的确有米。晓得哪个如我一样的慌了手脚,把米倒进了老板的灰面里馒头发的再好,夹了米怎地好吃面是熟的米却是生的,一咬牙一糁,好不容易有两个馒头吃,怎地这样吃于是转身去找河南人换,却又怕有家人看见,在那人家的屋旁磨蹭了好半天,不敢进去。可好屋子里聚了一屋人,俺三姐也在里面,原来他们都兑了有米的馒头来找老板换的

    俺有些明白,又实在不明白,俺实在忍不住地悄悄的上前,叫住我三姐问俺三姐:“三姐,你咋地在这里你乍地有馒头的”

    三姐诡秘的笑了笑问我:“你乍地有的”

    俺惊讶异常:“实说俺每次把米缸盖的好好的怎地变了样,原来是你”

    三姐哜哜地笑:“实话告诉你,小傻瓜,俺第一天就发现你偷米,俺也跟着你后面偷,不知你还把这个破夹子老装在书包干啥子掩耳盗铃吗可好的是母亲好像还没发觉,否则一准我们两都逃不了一顿好吃的顶弓”

    往后,我与三姐一说起偷米这事,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呵呵,回想起这些,我也忍不住笑出声,心底稍微平复了些,感觉自己与姐们还是一家人,是亲人,我并不是捡来的。随时光流逝,我日渐长大,终将这桩不愉快的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谁敢说我是捡的我跟谁急!还好从那次我自个迎着大雪北风去寻亲生父母之后,也没人再说我是捡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