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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尽管年轻潇洒,才华洋溢,却显得有些玩世不恭,很是秉承了祖父年轻时的风范。早些让四叔结婚,是祖母最大的心愿。
可四叔总不结婚,媳妇子看了无数个,女人搞了无数个,就是没有娶进家来过年的,还与四媛金梅两姐妹牵扯不清,一晃十年过去,最终就与刘妖儿结婚了。刘妖儿可是个清白女子,干净得成了负数。
祖母友打卦这生从没做过亏本生意,就算接儿媳妇,不仅没亏过,还赚得个钵盈盆满。看她的大儿媳妇余秋香,二儿媳妇许培秀,在那等贫穷年月,没去一份彩礼,哪个儿媳妇嫁来的不是桐油油过油漆漆过的大衣柜,木脚盆,木箱子。这个活着的幺儿媳妇刘妖儿可好,去了那么多彩礼,就嫁来一个光人,一样嫁妆都没有,连脚盆也是祖母给买的,连床上的新娘被都是祖母做的。友打卦还从来没做过这等亏本的路子,还没遇见这样的儿媳妇。在祖母的心上,还以为自己去多少,对方会加倍的陪嫁过来没想,不仅没加倍,算起来还落存了,这大不合祖母的心意。
新四婶子刘妖儿呢因一进门,就遇见了死鬼刘翠鹅,喊说自己是四叔的女朋友,还要将她未来的孩子占有,将她的名分占据,叫四叔与未来的孩子们每年给她祭拜,上坟,烧纸钱,哪有的这一来,不是将自己的女主人的位置霸占了么。这可让她心身受到了极大打击。在娘家,她因受不了哥嫂的气,跑到她娘的坟上,将坟都刨一个洞,抱着她娘坟上的青草痛哭,哭的眼泪将青草都淹黄,手都没进黄土里刨得血直流,手指头都刨破了,还不住手。她不记得她娘的相,她娘在她三岁时就死了,她想她的娘,悲伤的在她娘的坟上自杀。坟头一只布谷悲切的呼唤,似在唤回她的理性与美好向往。对人间,她仍旧充满幻想,向往自己美好的家与男人,盼望这天早些来临,由此想通了,没自杀成。
回去后,她三嫂还气她:“你去找你娘啊,刨你娘从坟墓爬出来,跟你伸冤撑腰啊,小小年纪,如此刚烈,看谁家男人敢娶你”
刘妖儿正因在娘家自杀的名声,人都害怕跟她说亲,人家养儿子的也害怕向她求亲。所以,刘妖儿到了结婚年龄,并没有人家嫁过去,也没有男朋友,直到遇见四叔,如此潇洒才学的,家境优越的,怎不倾心地爱着她从小就渴望着如此圆满的家庭,只是长大了也没得到。与三哥三嫂挤在一间破屋里,吃喝住用都没得个自由。实说刘妖儿向往一个美好自由的家庭,只有她与她男人,他们的孩子,他们是一家人。
而四叔与四婶子走到一起成为一家人,完全是大人的强迫。四婶子的娘家大哥在小河口村当过支书,我父亲在小河口村蹲过点,对大老刘一家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与大老刘虽不是结拜弟兄却胜似弟兄。四婶子在娘家时,父亲见过,长得还算漂亮,人也勤快善良,知甘难辛苦,性子虽刚烈点,正好管住四叔这个野性的。由此,父亲很同意大老刘给四叔撮合的这门亲,对于四叔与戴幺婆的两个女儿打得火热,父亲与大姑祖母都不赞成,也是白火热一场。
你只说,世间哪有这样的事,两姊妹跟一个男人,以后怎么面对,怎么生活还不抢得打破脑壳,吵翻天,实在不妥。
新四婶子刘妖儿可是经过层层关卡审核通过之后,才嫁给我四叔的。这么说吧,新四婶子是经过祖母,父亲,大姑选来的,定是不错的女子。
可新四婶子嫁来的第一天,便遇着这等事,气得哭哭啼啼地也要自杀,让人好不心疼。当然,最终新四婶子没有自杀,答应了刘翠鹅的所有条件。因为大家都劝她说,死鬼怎敢跟活人比,你才是孩子们明媒正娶的新四婶子。
可这事却成了四婶子心头的阴影,只要跟四叔吵架,没有不提那一死鬼刘翠鹅的,句句话都是你哪相好,就不该早死啊,去找你早死的相好啊。加以四媛对新婚的四叔并不死心,时常跑到四叔家来玩,与四婶子在房间学纳鞋底,打毛衣,边说话边哈哈大笑的,与四婶子成了好朋友闺蜜一般的人物,这可是定时炸弹。
四媛在四叔家里与四婶子打得火热时,一往都是下雨。要不,四婶子没时间在屋里,要下地干活。四媛倒是有时间得很,她是村干部嘛,与四叔同去同回的,好不自由自在,简直一对儿。不久,四婶子再从房间出来,就不见那两条长长乌黑的辫子了。用四婶子的话说是,免得再与你四叔打架,被扯住辫子,打餐死的。
剪短了发的四婶子,脸膛四方四正,一看就是个烈性子。但四婶子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把田地的庄稼种得绿油油,颗粒丰收。与小姑,孟幺幺也处得和睦,如同亲姐妹。每次他们从田间干活回来,吃罢晚饭,就在祖母厨屋门前的那颗刺槐树下,吊着嗓子唱歌,放开嗓门说话,唱的十辞情歌,说的队里田里的事,说看戏时男女打情骂俏的事,说公开的情书里的真真,老嘎,老久,老邪门的事!说着说着,小姑就说出了四叔与四媛之前的事。
小姑说:“四嫂,你相信就四媛那个德性,会真心跟你学纳鞋底打毛衣”
“那她是想学什么呢”天真朴实的四婶子不知道四媛想从她这里学什么
小姑说:“总之,四嫂,你自个留个心眼呗!”
小姑跟四婶子说这个话是好心,希望四婶子能够警惕些,不要与四媛走得太近,以免引狼入室。小姑当是隐约委婉的提醒,并非说了什么细节,没想这倒成了四婶子心头的一根刺,一触就痛。从前四婶子从不拢队里妇人们堆,这不,一有时间就扎堆去,听那些妇人七嘴八舌的说三道四的,也就听到了一些有关四叔与四媛不好的风声。
四媛与四叔都在村上当干部,来去一直一路走。四婶子从前没觉得啥,现在可好,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一看见就骂。四叔一回家,就吵,骂四媛是婊子,骂四叔是吃着锅里望着碗里,不知足。有事无事就与四叔吵一架。四叔烦不过,就打。四叔越打,四婶子越骂。骂来骂去,就骂到对方的上人身上。
祖母一听,怎么还骂上我这个当娘的了她可知我这个娘为了把你娶回家费了多少心,费了多少金钱,你倒好,自己男人管不住,还骂起老娘来,你知道老娘在这家的地位与威望打死都活该。
二婶子尽管厉害,只是不理睬祖母,也从不敢骂祖母。四婶子也太搞不清楚状况!四叔就是打死四婶子,祖母也不会劝架。四婶子在这个家里,完全孤立的。只有小姑与孟幺幺在家时,才会劝劝架,她也少挨点打。
祖母还常跑到我家来跟父亲告状,说四婶子柜里的衣服哪件哪件不见了,恐怕又拿回娘家给她的侄女们了。祖母总是跟父亲说,四婶子偷掉了家里的这啊哪的,仿佛四婶子是个贼。
祖母来我家说这些时,一般都在夜晚,父亲回家了。父亲不在家时,祖母很少来。父亲就那样一脸的微笑地听祖母说,并不多言。母亲自在灯底下纳鞋底,也不插一言。父亲有时实在听不下去,就对祖母说:“既然这样,你叫园丘去清清她的柜子,将那些衣服拿出来数数好了,总共就去了八套衣服,上衣,裤子,您都去清清数数,看到底少了哪件”
的确,四婶子的柜里装着许多东西,衣服,围巾,枕头,被套,热天的衣服,冬天的衣服都有几套,比二婶子的多。那些可不是四婶子嫁过来的嫁妆,都是祖母自己掏血汗钱买的。
那时新娘嫁妆就是三大柜,七大套的,五屉柜,三门柜,连衣柜;脚盆,脸盆,花瓶,床单,被子,红装,长围巾。这三大柜祖母请木匠在家整整打了一个多月,而之前的准备工作更是长达两年,一年里伐树浸泡,第二年里将树从水里捞上来沥干,然后去出料裁料,之后再请木匠在家里一五一十地打,每天高桌子大板凳,杀鸡蒸鱼的安置木匠吃喝,前后真是忙了三年不止。你说接一桩新媳妇我容易吗该是耗费了我多少心血汗水,你就是个金娃娃也该被我友打卦悟家了啊,咋地要吃里扒外这是祖母为什么总纠结的根子所在。
听父亲这样说,祖母却说:“那怎么清得数得的,不是两口子又要吵架么”
父亲于是笑笑说:“就是吧,您老也知道要吵架,您老说这些有用么,自寻烦恼,少说些吧,她已是陈家的人了,怎会偷陈家的东西呢”
“可她没生孩子,怕日后园丘不要她了,多给些娘家为己找一条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