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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阴雨天,白蛾在菜地轻慢起舞,豆角藤清嫩的绕着树架。那一丝嫩,如抹在天空的流云彩。有个季节的莴笋老得黑籽了,有个季节的莴笋才长出细叶子。就这样,我站在窗下,望着窗外,心绪迟钝呆滞的,如你的祖母一样。
自昨天你父亲说叫你祖母回老家起,你祖母就开始大呼小叫,这里那里都疼,疼的程度是一大早就来敲我们的房门,还将卫生间的水龙头打开,将厨房放成了河。她不断叫唤你父亲起来,给她煮面汤喝,说她的饿病犯了,饿得很。
你父亲累得实在起不来,就对我说:‘鹿女,我的妻,你去给母亲下碗面汤吧。’于是我便揉着眼睛起床来,给她下面汤。
看你父亲没有起来,再看见我疲惫不堪的样子,你祖母说:‘我这饿病也是从前饿很了,落下的,一年才发一回,没想今天发了’
似乎感觉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
四五月间的气候温暖适宜,凌晨三四点正好睡,吵醒了,再就睡不着了。你祖母自己睡不着,也要闹得别人睡不着
我起床跟你祖母做完面汤后再回房,怎么也睡不着。呆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天亮。天亮了,你父亲刚起来,你祖母又说自己腿上的疤会疼死。你父亲黑沉着脸,忙带她去医院。你父亲黑沉的脸,并不是不情愿,而是因为长时间没睡好造成的。就你祖母在这里两三个月来,她没有一天让我们安宁过。你父亲是个不吃饭可以,但不睡觉绝对不可以的人。看这些天来,你祖母都把他折磨成了什么样再这样下去,我们家不仅有人会疯,还会有人死。
平时你只要跟她有所交流,她就只会说那些儿子打媳妇,公婆如何开心的事。每说到某家儿子把媳妇会打死这样的词时,那表情比吃肉都还快活。就哪个将自己媳妇儿打得满地爬的彭家大儿子,都说了无数遍。
有次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那样打自己的媳妇呢’你祖母就说:‘是他姆妈心里不舒服,想儿子打媳妇,儿子可听他姆妈话,就打了。然后就打得媳妇跪着自己抽自己嘴巴,对他说,我会对你母亲好的,你不要打我了……’等等。
记忆中,这样的故事,你祖母总说不厌,说一百遍一百遍,还津津有味。听了无形中让人感到压迫。
你祖母的思想甚至整个生命里,收集起来的资料,就是儿子打老婆的……在此,我很理解你的伯母们为什么不理她,不喜欢她。这样一个呆钝的老太婆,嘴里吐出来的全是骨头,敲得人死。不说给她端上端下,也不说每时每分都要承受她那肥大身躯的压迫,倒只听她的这翻话,不把人气得七巧生烟
医生都说,你祖母腿上的疤早好了,不需要再治疗,若真非常疼的话,多只在一种心理。可你祖母总说疤没好,里面的肉在烂,疼得要死。里面的肉在烂的话,医生怎会看不出来她就是不想回老家去,想到一个人孤单需要自己动手的生活,幻觉发生了。那个幻觉就是,只要我的疤没好,他们就不敢送我回家。
一早晨从医院回来之后,见人就说:‘唉哟,我腿上的疤怎么得好啊过二天我就回老家了……我幺儿媳妇叫我回老家,不给我治了……’如此等等。
人家听了无不对我说:‘鹿女,你公婆都那样了,你还叫她回老家,真不孝。’
你祖母是向全天下人宣布她的儿媳妇不孝,赶她回去……
她哀怜的相,真是一幅小女人样,可是谁知道房间里,她是如此的歹毒。不是歹毒,而是天性的愚钝。
二十年前,你祖母与你二伯母在那低矮却温煦的厨房给我做饭吃的时候,我就该看出你祖母身上沉滞的古老的悲哀。那时你祖母就已呆滞的不知何为笑了,只是愁苦着表情,不断地问我:‘孩子,你有饭铺没有你有饭铺没有’
你祖母那时真爱你父亲,希望他找个如我一样的女人。
我最初怀上你住在你祖母家时,你祖母也是沉默迟钝的,每天去田间干活,回来做饭。那种沉默中流淌的爱,我亦能感觉,无论多么的沉滞愚昧,我亦能感觉它鲜活的流淌着。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真挚的自然的爱。那时她爱你父亲,甚至也是爱我的,那爱的程度是如同我祖母爱她的儿子儿孙一样,可忘却生命。
都不知现在,她年事已高,却如此的糊涂自私起来。是岁月将这愚钝的人掏空了,不留一丝善良这岁月也日渐掏空了你的父亲。时常我深刻的感受到这种丑陋的压迫。如此丑陋的爱,竟在我们家延续着。这是我最终要离开你父亲的原因。我不得由他从他母亲身上继承下来的这种丑陋愚昧的气息,流传到我的子孙身上。不想在我后辈的家庭里,闻到这气息。
明天,你的祖母就要回老家,都不知道这两天里,她怎么自己想通了。不再满街游说是我要将她赶走。这结果得全归功于你父亲,你父亲不再怂恿她,她就自觉没趣,想着回去了。想到明天她就要回去,所有过往的气都消散了,原来距离就是美。想到她明天就要回去,不与我住一起,心情无限的舒畅。这舒畅将之从前的不快吹拂得一干二净。
明天,我将同你的父亲,祖母,大姑一同回老家天鹅洲。看看那几经变迁仍旧沉滞古老,却又安静清新得有些失意的‘老故河口’,现今的天鹅洲。那是你父亲与我一同生活打拼过的村庄,亦是你祖母生养你父亲的村庄。那里的大树仍在葱郁生长,那里的风一样柔丽静谧沉滞的吹拂。只是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与从前有何不同这种细微不亲临,怎能体会得出就算亲临,也不见得体会得出。就象你祖母给我的感觉。乍靠近,还充满神秘古老,时间久了,就感觉到沉滞凝固的悲凉。你会从她苍老的容颜,看出最古老沧桑的温情。可太过靠近了,便会被那种沉滞古老压得窒息。
那就是二十年前,我嫁入的那户人家。那特有的呆滞与迟钝,是你祖母的气息,也是原先故河口与现在天鹅洲的气息。我敢说,一个长久生活在此的人不会幸福。人会喜欢它,但不要长久生活在那里。只当你远离它,再回去探望,感觉才亲切美妙。尽管每次亲临它,并非美妙,但想象与向往中总是美妙。就如同你祖母即将回去给我的感觉一样。她若回去了,偶尔去探望下,是美妙的。
你二伯母门前依然别有洞天,青绿的橙子树,飘逸的窝竹,光洁的地板,依然显示出她作为一个普通农妇的干净能干。嫩香的玉米棒子,喷香的籽鸡子炒青辣椒,仍旧显示她作为一个农妇的热忱,老家的热忱。
二十年前的那一户农家透出来的气息,仍旧无限神秘,充满魅力。
你三伯母门前一览无余,仙人球与狗咬三七在一个墙角落兀自的生长,却不及那么旺盛。你三伯母家的后院有条长长的走廊,十分奢华。后院满是果树,果子清香飘逸,使得这方天地格外的凉爽。一停下,便如抹春风细水。
这乡间果子遍地,清新四溢,真乃天堂。只是这天堂的人生活在人间的最底层,百般的艰辛。你三伯父病重,很长时间没下地干活,做饭油烟子都熏不得。你三伯母一个女人当男人用,起早摸黑的干活,耕地锄草农药化肥都是她。二十亩地的棉花长势非常好。即便如此,你三伯母的厨房里,仍有炖香的排骨汤,伴炖着清脆的老黄瓜,等着我们回来喝。
这村上的某户农家,仍旧如二十年前,充满古老的温馨与神秘。悲惨隐藏着,一如二十年前,一样也没改变,也一样不能让人觉察。”
不知读者看完鹿女写给儿子荞儿的《只为与你相见》,呓语般的申诉,会作何感想这是个畸形母子恋的最真实版本。我们家人没有一个知道鹿女过着这种生活属实令人唏嘘,惊讶。心疼!
而就在此之前,吴汰住院的期间,鹿女还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夺夫之战,受尽了他们母子的羞辱,失却了一切尊严,作死地拼斗,才获得这样一个所谓的胜利结局的。此话怎讲请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