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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除了跟祖父看牛,也帮大嫂干点活,跟大嫂出工。
尽管一家人各有各自的活儿干,表面一派和气风光,有着富裕的颜色,实际上,家里的粮食还是不够吃,钱也不足用。二叔总不三天两头地往故河口街去买米。搞得故河口街的人都认得二叔。还给二叔取了个绰号:三两。
三两意为,三天两头就要去买三二十斤米的人。
每次,二叔去故河口街的郭氏米店,上了那条街,街上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跟二叔打招呼,高声地喊:
“三两,你上街来了,买米来着”
“三两,你大哥今儿到哪里唱戏去了
“三两,你大嫂子姐又下了几个崽”
“三两,你母亲友打卦又去哪里打连话痨去了”
如此云云。一阵风似的从二叔背后刮来!扯着嗓子对着二叔喊,把二叔当了闲暇之余的开心果。有的还干脆当着二叔面唱起了跳三鼓:“猫子咪,搭河咦,今儿赶,过河咦。嫂子生了个伢崽六个月,有把的有轴的,哥哥回来了不晓得……”
唱得二叔低着头,红着脸,沿着故河口街疾步飞驰,不敢丝毫逗留。脚步儿走慢了,定被人扯住脚后跟当把戏玩。
这方有人听了,不仅困惑,用一口老湖南话大声地叫喊:“他王大哥,唱的啥子歌,嫂子生了个伢子六个月,哥哥乍地不晓得”(注:故河口街居民,外地搬来的多,老湖南江西人尤其多。似乎有传说,中国人的起源就在老江西,湖南湖北交界的大山里。)
那方王大哥要理不睬地答,依旧一口老湖南口音的江西话:“没听唱,猫字咪,搭河咦,今儿赶,过河咦,嫂子生了伢子六个月,有把的有轴的,哭起声来呜哇呜哇地像猫咪……哈哈哈!
这方听了不仅恼羞成怒,怒从心生:“王大哥你说说什么来着,什么哭起声来像猫咪,我看是你在……,叫得你王大嫂子生只小猫咪……”
那方王大哥不仅不生气,还满脸坏笑,边唱着边侧过头来问二叔:“三两,你大嫂生的崽是猫咪还是伢子你大嫂生了只小猫咪,跟你大哥学唱戏,扮小姐,像么子像么子”
这方听懂了,不仅哈哈大笑:“还能像么子,像猫咪……三两的大嫂生了个伢崽六个月,有把的有轴的,他大哥不晓得,不是猫咪是儿子……”
大家听完,哄地一声全场大笑。笑得二叔脸红得像个关公!一溜烟地跑回家来,米都差点不买了。
每论人家这样戏谑二叔,二叔的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好,赶快买了米,逃一样地跑回家。过两天,依然去买米,依然被人追着屁股喊三两,被人戏谑。二叔更是没有话语。每次人家问二叔这啊哪,戏谑调笑都好。二叔总是恩啊两声的不作答。由此可见,大家给二叔取的外号三两,确切不过。
人都说,二叔有个能说会唱的大哥,倒把二叔的口才份子要去了,就是个恩啊的两声哑。人家都说一声哑,二叔倒是奇葩,两声哑。无论大家怎么说,说什么。二叔总不吭声,买过米,也不去别处,只奔家回。再不,就躲在郭氏米店,等人开完了笑,再回去。
人之所以喜欢拿父亲母亲开二叔的玩笑,还不因为父亲唱戏好,人才好,品格好,相貌好,出了名呗!故河口街的那个人不晓得父子戏班的当家红旦陈章蓝。
那时期的故河口街很热闹,买卖不断,天南地北的人来人往。故河口河流宽广,故河口码头往来船只热闹,长江九曲回肠的回肠处,名副其实的上海滩!
说完二叔绰号三两的来历,故河口街的郭氏米店,交代一二!因为郭氏米店牵系着故河口人将来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
老郭爹是故河口街的老住户,大户人家,在故河口街有米行,轧花行,故河口码头有渡船。算得上故河口街数一数二的人家。
二叔每次去郭氏米店买米,就跟老郭爹说会话。郭家人亦认识二叔,但从不叫二叔三两。也不拿二叔的大哥大嫂说事。
故河口街人为何喜欢拿父亲母亲开二叔的玩笑实则那时母亲倒追父亲的逸事,在故河口的街上村下传得飞扬。就那时期,人的思想都不开放,母亲这个闷鼓佬的爱情鼓倒敲得最响!方圆几百里出了名。是人都晓得母亲自作主张,倒追父亲,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母亲在那个时代对于爱情自由勇敢的追求,算得上标新立异,惊世骇俗。那个时代,哪个女子的婚姻大事不是随媒妁之约,父母之命!母亲倒好,自个相中父亲丢了肖伯父,还是一个队隔壁家的男人。说白了,破天荒的丑事一桩。
母亲与父亲相结合的逸事,一直在故河口街坊流传,毁誉半掺!若被母亲听见不大好吧。由此二叔乐意做个两声哑,从不传话,也乐意跟郭老爹说会话,说的无非菜米油盐,苞谷高粱,小麦面粉。
二叔之所以喜欢跟郭老爹说话,还因他家有个好东西:辗磨子。辗磨子放在辗磨房里,能把谷子辗成米,把小麦磨成面粉。他们家卖的米,都是用辗磨辗出来的,卖的面粉也是从辗磨里磨出来的。仓库里堆了好些谷子杂粮,都用做了生意。开的粮油门市部,米行,一年上头赚了很多钱。人都传说郭家的钱用麻袋装了几袋,藏在人不晓得的地方,呵呵!
二叔见着郭氏米店的这些,总觉新鲜,神奇向往。这与他所在的故河口所见不同。二叔这个两声哑人见不打紧,可心底却藏着一个发家的财富梦想呢,希望有个温饱的家,有一个如摇钱树一样一摇就出米出面的辗磨子。
当然,二叔也知道不光只有辗磨子辗出米,还要有能长出稻谷小麦的田地,有收购这些稻谷小麦的银两!倘若往后土地改革,队里每户人家都有了自己的田地,种了粮食,辗磨可大有用途。自给自足。收了稻谷辗磨,那白花花的米看着都爱,那细萌萌的油糠,可煎成好吃的糠粑粑!一丁点儿都不会浪费!那小麦磨出的面粉,可发香喷喷白挖挖的馍,可好吃!
二叔每次买米回来,就浮想联翩,神奇活灵地说到郭氏米店的辗磨子,说得情绪高涨时,满脸通红,两眼发光,也不口吃了。
二叔平时不大喜欢说话,绰号三两,两声哑,实则因为口吃。一句话三个字还的的的的说不清,这是大家给他叫绰号三两的另一个原因。
家人听了二叔的描述,很羡慕。你说,要是有那样一台辗磨多好,那样就意味,可以天天想吃什么,就磨什么来着。糠粑粑,白面馍,疙瘩子,想想都美!
李歌满唱戏回来,没听见大家说别的,就听见大家在谈论那张神奇的辗磨子,也觉得神奇。某天,李歌满特意去到故河口街的郭氏米店!一瞧,嘿嘿,一头驴子拉着一块石磨,一圈一圈一圈地转圈圈。大石磨中间一个眼,磨盘每转动几下,一小瓢小麦放进去,不一会就磨出白花花的面粉来。一把稻穗放进去,一会儿就转出白花花的大米来,真是很神奇。你说,要是队里有了这样一台辗磨,该多好。把田间收来的小麦玉米磨成面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歌满立马进城买了台辗磨子。安放在队屋门前的大禾场里,还用青砖砌了个围子,成了辗磨坊。队里无论大人小孩,有事没事就跑到辗磨坊去溜溜,感觉挺希奇。
自从李歌满买回辗磨子后,故河口人就少去故河口街了。自个辗米辗面吃呗。二叔也不例外,好长一段日子没去故河口街,也没见老郭爹。
有一次,二叔抽空去了故河口街一趟,想见老郭爹一面,将村里买了辗磨子的事儿告知他,却不见郭老爹与郭氏米行了。故河口街也不似从前繁华,街道门店一片狼藉。几日不见,发生了啥事故
二叔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一个人在故河口街穿走了好几条巷子,才看到一个门店半遮半掩的,走进去坐了一会!故河口街人也没心思跟二叔开玩笑,唱猫子咪过河地的歌。二叔奇怪地问店主:“郭氏米店哪里去了故河口街怎么了”
老板娘操着一口老湖南佬口腔说;“失火了,烧光了,都走噶哒……”
原来故河街发生了火灾,大火将沿街商铺与门店烧得稀稀落落,屋宇残破,一片废墟。好多商铺老板就此倾家荡产,去另一个地方谋生了呗!郭老爹可能也搬到其他地方去谋生了吧!
不知何故,故河口街接连失了两次火,损失惨重,几乎毁掉了整条街。故河口街就此没落,再也看不到从前街头人来车辆,江上船只不断的热闹繁华场景。故河口码头生意也无从前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