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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外有部分朝兵站岗,于成龙叫来一个,命他做个向导,与亲卫队一起去闵府。
做为曾经的首都,平壤城的规模很大,街道宽敞,几百年前不再是政治中心,人气大大衰弱,但骨架子还在,到处都能看到昔日辉煌的痕迹。
于成龙很快就发现,街上的气氛有异。
早晨入城时,老百姓躲躲闪闪,麻木冷漠,现在却笑逐颜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年青人占多数,神神秘秘的,不知嘀咕些什么,人群中时不时传来轰叫声,情绪非常亢奋,好像碰到了什么喜事。
陡然间,这座古老的名城不再死气沉沉,爆发出无限活力。
于成龙十分惊讶,立即询问那个朝兵,那朝兵兴冲冲的说道:“闵大人发出了杀倭令,抓捕全道的倭人与朝奸,鼓励百姓举报,抓一个赏银三两,大伙儿都喊痛快,全平壤的百姓都在抓倭,押送大牢领赏,准备一起砍头示众。”
在朝鲜境内,倭人一向横行霸道,官府得罪不起,增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朝人恨之入骨,却敢怒而不敢言,这个朝兵忍不住骂了一声:“****的倭鬼,这些年把我们害惨了,闵大人干得漂亮,要不是穿这身军装,不能擅离职守,弟兄们全跑出去了,抓他娘的十个八个。”
说完忽觉失言,慌忙捂住嘴巴,偷看于成龙一眼,惶恐不安:“于将军恕罪,小人该死。”
于成龙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小弟兄,你说得对,那些杂碎太嚣张,早就该杀,统统杀光,这个世界才算清静。”心中很是诧异:“没看出来,闵老头居然有这等魄力,自断后路,放手一搏,一般人想做又做不出来,赢则名垂青史,输则死无葬身之地。”
倭人囚禁王室,此仇不共戴天,但抓捕倭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是平民,尽管办起来很解恨,但实际操作难度极大,牵涉面太大,容易引起国际公愤。
于成龙当初只是试探闵总管,而且局限于平壤城,主要目的是肃奸、防止军情泄露,没想到闵总管更狠,居然扩大到全道,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斩草除根,传出去绝对举世震惊。
无论闵老头以前是怎么想的,通过此举,明明白白的向世人宣布,平安道与倭寇誓不两立,他闵总管是真正的忠心爱国之士,必将名声大震,成为保家卫国的一面旗帜。
当然,后果也特别严重,倭人肯定是暴跳如雷,以他们的性格,或许会改变策略,解决牙山清军之后,不等后续部队入朝,主力立即进攻平壤,也就是说,平壤之战有可能不会拖到九月份,弄不好在八月初,或者中旬爆发。
于成龙又惊又喜,自己的一个建议,也许让梦中的历史突然改变。
清廷四大军已过鸭绿江,一旦日军仓促北上,形势对中国极为有利,而且按梦中的历史,叶志超在八月底才能转进到平壤,无论换谁做统帅,总比那个草包强得多,若是抓住机会重创日军,整个战局为之一新。
其实,历史本身充满了偶然性,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某些不起眼的细节,平时无伤大雅,关键时刻却有意想不到的作用,或许不能改变大的方向,但是在某个特殊时刻,让进程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闵府位于城中,与旧王宫相距不远。
高大宏伟的府门,密密麻麻的铜钉足有拳头大小,门外有一对石狮子,比于成龙还高半头,十几个侍卫分立两侧,胸脯挺得老高,左顾右盼,威风八面,平壤城是闵家的天下,出去一个家丁都是高人一等。
闵总管有交代,侍卫们对于成龙相当客气,没敢摆什么架子。
等待了几分钟,闵丙奭亲自出迎:“于将军光临寒舍,篷壁生辉。”
于成龙上前一揖,态度比入城时还恭敬,寒暄了几句,目光转向闵总管身后另一人,讶道:“这位是?”
“江宁王锡祉,平壤电报局专员,于将军来得好快,下官有失远迎。”此人大概四十来岁,身穿清朝官服,文质彬彬,相貌清秀,一捋修长的美须更添儒雅风度,他微微一笑,抱拳施礼,饶有兴趣的打量于成龙。
于成龙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电报系统属于盛宣怀的势力,背后是李鸿章,这位王锡祉的官不大,能量却超出想象。
“于某只是一个统带,拿将军差得太远,真正的将军是左提督。”
他乡遇同僚,于成龙感到很亲切,大笑道:“王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老于,我称你老王,哈哈,别见怪,我是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管打仗。”
王锡祉面色古怪,转间恢复正常:“老于是个爽快人,军人本色。”他是个文人,但不是迂腐的老夫子,能出任电报洋务,基本上都比较开明,了解外面的世界,于成龙的粗犷的气质、雄伟的身材,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闵丙奭含笑道:“于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
府衙占地极广,飞檐雕兽,红墙青瓦,完全是中国风格的建筑,古色古香,院内绿树成行,假山、鱼池、花园样样俱全,回廊千转,据说是前朝一位重臣的故居,成群结队的侍女,不乏天姿国色的美人。
大堂清静典雅,四壁挂满了名字名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高雅气息,老式红木家具,每一件都精致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于成龙好似刘佬佬进大观园,左看右瞧,满脸好奇。
闵丙奭笑问道:“于将军懂得字画?”
于成龙连忙摆手:“于某刚才在想,不就是几张纸,画了一些山水,写了几个漂亮的字,凭什么值钱?”
闵王两人面对而视,忍俊不住齐笑。
于成龙拱拱手,讪讪道:“见笑,见笑,于某虽是一介武夫,但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闵大人、老王这样的人,上通天文地理,下能治国安民,只恨小时候太穷,没读上私塾,如果下辈子能投胎,无论如何都投入书香门第,多读书,最好能考上状元。”
作为一道之首,闵丙奭的马屁听多了,早就有了很强的免疫力,但于成龙拍得很巧妙,完全是发自内心,闵总管喜笑颜开,老脸大有光彩。
王锡祉也不由莞尔,笑道:“老于有所不知,闵大人的先祖是我中华人氏,而且是圣人的嫡传弟子。”
于成龙怔了怔:“闵大人是中国人?”
王锡祉一边请于成龙入座,一边侃侃道来:“闵氏始祖是孔夫子的弟子闵损,字子骞,世居山东,孔门七十子之一,以德行和老成持重着称,尤其以孝行超群闻名于世,唐开元二十七年,被追赠为‘费侯’。宋代大中祥符二年,被追赠为‘琅琊公’,不久,又改为‘费公’。北宋期间,闵损后代闵称道以使臣身份渡海,出使当时的高丽,后来定居在骊兴,现称骊州,子孙众多,成为朝鲜的一个显赫的大家族,曾经出过几任王后、院君,朝中重臣更是数不清,现今的大院君是闵大人的姐夫,闵后属于侄女辈。”
于成龙大吃一惊:“失敬,失敬,原来闵大人是王亲国戚。”梦中的记忆侧重于军事,对朝鲜内政知之甚少,于成龙心道:“难怪能稳坐一道总管,老家伙的后台硬得很。”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