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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城的漫天风雪,刮至雁北,不仅遮蔽夜空,已几将夜色挑染如白昼,顾萧架着杨虎臣跟随着司卫小六的步子,在雪中穿行,雁北山中本就雪密难行,再加上这风雪,更是难辨方向。
顾萧深知,再这么走下去,只怕还未寻到那匿身山洞,几人怕是要被这大雪所覆,自己有真气护体,尚能抵御得住,但在前引路的司卫并那小姑娘,看样子快是支撑不住了,当机立断,连忙唤住司卫小六。
“这等风雪天,咱们要先寻一处躲避之地,待到风雪过后,再行赶路才是。”
小六在雁北长大,也知晓这风雪的厉害,深知在这么走下去,众人怕是要冻僵在雪中,可现在风雪扑面,分辨方位尚且困难,有哪里去寻避雪之所。左右为难时,怀中小豆子一席话,却点醒了小六与顾萧二人。
“大哥哥,六哥哥,郡中老人曾言,风雪急,无处可避时,若覆雪厚实,挖洞取暖,可暂避风雪。”
听得小豆子一言,顾萧二人恍然大悟,顶着风雪,忙刨雪掘洞...顾萧架上仍是昏迷不醒的杨虎臣,小六抱紧小豆子,一同钻入其中。
几人暂时脱险,不由长舒口气,顾萧听得洞外风雪呼嚎,雪洞之中虽可避风雪,温度却依然极低,小六尚可抵住,他怀中的小姑娘却已瑟瑟发抖,长长睫毛之上已凝出了颗颗冰珠。
顾萧见状,将身上大氅脱下,披于小姑娘身上,柔声安慰她道:“放心,我瞧这风雪虽疾,却是短暂,只要撑过去,就没事了。”
大氅披身,小豆子顿觉温暖了许多,自幼懂事,不想大哥哥为自己担心,唇角挤出笑容开口:“大哥哥放心,小豆子在雁北长大,虽然年纪小,这等风雪天气,早就见过。”
“对了,恩公,我...我们还不知恩公姓名。”暂时脱险,小六子终得空问起恩公姓名。
顾萧笑道:“恩公一言,莫要再提,若非小六兄与小豆子冒雪前来相助,只怕我已丧命在那覆雪之下,咱们还是姓名相称得好。”
“那怎么可以,木恩公在贼人手中救下了莫郡,我们怎能直呼恩公姓名。”小豆子年纪虽小,可也牢牢记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只能面庞露出执拗,执意不肯。
顾萧见这小姑娘倒与那司丞莫缇的性子有些相像,抚了抚她的脑袋,心中却还在想着适才那遮面人的蹊跷之举。
自己被那匪贼自爆丹田掀起的覆雪所埋,即便是小六与小豆子赶来,以他的武境,想要了当时雪下的自己并杨虎臣的性命,易如反掌,他却为何要杀狼救下自己,既是想救人,却为何又要动手,为何要借着与自己交手,用他的内力替自己疗伤,一连串的疑问让顾萧有些分神。
小豆子见恩公哥哥,眼神闪烁,还道是自己违逆了他的意思,引得他心生不悦,怯怯开口:“恩...木哥哥不喜我们唤你恩公,小豆子便不唤,木哥哥莫要气恼。”
顾萧被小豆子开口打断了思绪,柔声笑道:“豆子妹妹,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适才那遮面人的奇怪举动,一时间有些想不通罢了。”
言毕,顾萧暂将那遮面人之事抛却一旁,再度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目光转向一旁昏迷的杨虎臣。
“小六兄,帮我把杨大人扶坐起。”雪洞内空间狭小,可顾萧已不能再等,杨虎臣虽是行伍中人,可与自己相比,内力却不足,那匪贼爆体而亡的冲击太大,怕时间久了,杨虎臣有性命之忧,便开口让司卫小六帮手将杨虎臣扶坐而起。
顾萧运起内力,抵上杨虎臣后心,随着内力入体,杨虎臣一路紧闭的双目稍稍动了几分。
将才还觉寒冷难当的小豆子,见顾萧施展内力,传功救人,雪洞之中的温度都上升了些许,不似先前般寒冷难忍,甚是好奇,本想再凑近些,却被小六轻声阻住。
小六虽只是个小小司卫,可也见过江湖中的高手,知道传内力救人之时,不能分心,更不能被打扰,阻住小豆子好奇心的同时,也时刻戒备着雪洞之外,防止有些山中动物误入,打扰到少年救人。
杨虎臣本就身强体健,又在军中多年,虽被震晕,又被覆雪掩埋多时,随着顾萧真气入体,不多时,便已微睁双目,睁眼见到雪洞之景,正想环顾周遭,却听耳旁响起少年之声。
“此刻正是疗伤关头,莫要分心,不然会留下病根。”
本还有些发懵的脑袋被一言点醒,杨虎臣总算忆起先前之事,记起少年曾开口言明身份,乃是万将军所托,当即沉住气,任由少年为自己疗伤。
一炷香后,顾萧撤去内力,即便天寒地冻,此刻也已是额角生汗,呼出一口浊气,向杨虎臣开口道:“杨将军,你的内伤已无大碍,只是这外伤伤口颇深,此地并无医者,还需你忍得一时。”
本想起身行礼,以谢少年的救命之恩,可这雪洞本就狭小,仅是盘膝而坐,就已无法直起脖颈,杨虎臣本就是行伍之人,皮外之伤,并不放在心上,忙开口道:“某皮糙肉厚,这些伤算不得什么,少侠救命之恩,某牢记在心。”
“杨将军不必多礼,这本就是万将军托付在下之事。”顾萧并不在意这些,一心只想完成万钧嘱托自己之事。
“少侠,某有一问,还请少侠赐教。”杨虎臣犹豫开口。
不消杨虎臣明言,顾萧已知他想问万钧之事,想到为齐云北境百姓戍守雁北多年的将军,竟落得个押解上京的下场,不由星眸一黯。
杨虎臣见少年面色一沉,心中一惊,行伍之人直来直去,还道万将军出了意外,连忙追问:“难道万将军他...”
“万将军并无性命之忧,在下也只是听闻,说是万将军...被解了兵权,押解上京了。”顾萧见杨虎臣误会,便将自己从云公子处听来的消息,告知杨虎臣。
听到万将军暂无性命之忧,杨虎臣松了口气,不忿道:“圣...糊涂啊,万将军戍边多年,一向衷心卫国,定是小人进谗...不行,某得上京。”
听闻万将军被押解上京,杨虎臣顾不得皮肉伤痛,更不顾外面仍在呼嚎的风雪,立时便要起身出发,却被顾萧伸手拦住。
“少侠救命之恩,某来日必报。”杨虎臣乱了分寸,执意要行。
顾萧知道这些军中汉子间的情谊,并不在意杨虎臣的冲动,只是万将军一案,目前还不知其中内情,就算放杨虎臣上京,也于事无补:“杨将军难道忘了万将军托付之事了吗?”
顾萧此言一出,杨虎臣身形顿止,似是回想起万将军之托付,缓缓坐下了身子。
见此言有用,顾萧继续开口:“现还不知万将军被擒上京,是如杨将军口中所说的小人进谗,还是另有缘由,依在下看来,如真有小人进谗,杨将军若是贸然上京,只会给那些小人留下话柄。”
言毕,见杨虎臣已冷静下来,顾萧接着说道:“万将军把雁北之事并那重要的物件托付给我,我便不能置之不理,况且,杨将军也见了莫郡发生的一切,若不解决了匪患,对得起万将军在雁北多年的辛苦吗。”
这一番言论,不仅让杨虎臣冷静下来,更是心神愧疚,向着顾萧抱拳道:“少侠教训的是,是某冲动了。”
冷静下来的杨虎臣,望着眼前救下自己性命的少年,依旧带着一分戒备,万一这是那群匪贼使的苦肉之计,想从自己口中诓出布防图所在...杨虎臣开口不由开口试探。
“对了,少侠既是受万将军所托...”
顾萧当然听出了杨虎臣的言外之意,不仅不气恼他对自己的试探之言,反倒暗赞一声,万将军麾下,果无草包,亦不藏掖,伸手入怀,一阵摸索,将万钧交给自己的那枚金牌令箭取了出来,递于杨虎臣。
一旁的司卫小六与小豆子二人不曾见过金牌令箭,可杨虎臣自然识得此物,正是当年圣上亲手所赐之物,纳头欲跪,怎奈这雪洞狭小,更何况杨虎臣壮硕身姿。
“我并非官场众人,杨将军不必多礼。”顾萧连忙开口阻拦他再去行虚礼,一来自己并非官场众人,二来实是担心杨虎臣那壮硕的身躯,将众人躲避藏身的雪洞给顶塌了。
杨虎臣心知万将军既能将金牌令箭交给这少年,定是对他极为信任,可他又不是官场之人,不禁蹙眉发问,不过这次再无试探之意。
顾萧将自己是如何无意之间知晓江湖中有人暗中谋划,截杀万将军,又是如何在岭州与万将军巧遇,而后受了万将军之托付前来雁北之事如实相告。
听完来龙去脉,杨虎臣紧锁双眉,呢喃道:“此前刺杀不成,又行陷害之事...”
赫然想起雁北城中,针对自己布下的必死杀局,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向自己在雁北城并将军府之变说与顾萧。
“如此说来,截杀一事,构陷一案,再至雁北之变,正是有人对雁北十郡的布防图虎视眈眈。”顾萧推断道。
“不错,某正是此意。”杨虎臣附和开口。
顾萧稍作思考,将此前在郡守司中与云公子商议推断之事相连,星眸骤缩,此等手段,此等谋划,调得动江湖中人,能在雁北之地布下对杨虎臣的杀局,甚至还能在圣上面前进谗,让万将军被解了兵权,押解上京...
杀万将军不成,便对布防图下手,这一切的一切,看来不仅是庙堂之争,他们是冲着雁北之地...不,是冲着中原之地来的。
想至此处,顾萧骇然,自言开口:“北晋...”
转念想到,还好那钦差云公子及时来了雁北,不然,雁北早晚必乱...
“云公子...遮面人...”顾萧既是推断出了这些人欲截杀万将军,夺取雁北十郡布防图的目的,自然联想到了遮面人,他与那些匪贼是一路人,那么他...
“遭了。”顾萧自言自语,忽的想起遮面人离开前所言,适才只顾着躲避风雪救人,差点忘了此等要事,惊呼开口。
杨虎臣并小六两人,见少年沉思片刻,自顾自的开口惊呼,连忙问道:“什么遭了。”
“杨将军,这等天气,想来那些匪贼已无法追至此地了,在下想拜托你一件事。”少年蹙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