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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至门边,突觉胸中一阵抽痛,心下诧异:难道魂魄亦会疼痛吗?
“皇上,皇上!”里间内侍的喊声,再次惊醒了我,回头望去,保元已惊厥过去,可他的手仍死死与我肉身交握。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领悟到,即便身死我也不愿与他分离,因为我的灵魂会疼,会难受,原来死亡并不是结束,更不是解脱,反而让人陷入更加无助又不可奈何的境地……
“姐姐~!求你,我不去,便是仙境与我何干?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芙蓉花神,我不是。”保元痛哭,我心如刀割,我不要,我不要,咫尺天涯,不能相见。
跪倒在太华身边,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姐姐,求你,我不去,帮我,帮我!姐姐~!求你,这样的痛,姐姐当日定已深尝。姐姐莫让保元再经死别。”
太华深深的凝着我,我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她便这样看着我,不说,也不动!
好,你不帮我,我自己回去。打定了主意,我猛的挣脱她的手,向自己的肉身奔去……一次次扑过去,一次次被弹开,再扑,再被弹开……每一次被弹开时,都要经历一种分筋错骨般的疼痛,可这痛楚哪里比得上此刻我心底的痛呵。
无奈之下,我再次眼神狂乱地跪爬着去求太华,又返身去扑保元,去唤他,可是他听不到我,听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我,听不到我!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死,我不要离开,从来不知道自己对生有着如此的执着。
突然间,从“我”的肉身上跃起一个白色的光团,这光团渐渐幻化为淡雾状的光影,紧接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你是谁?”这个小女孩为何看上去那样的眼熟悉。
“我是蕊儿呀!”
“什么?你说你是谁?”
“我是蕊儿,被你占去了身体的费蕊儿。”那女孩扑闪着大眼里谓我道。
“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这离魂后用了七年的身体里竟然还有另一个魂灵。一时间,惊惧、不安、茫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回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张太华道。
“妹妹此来,本是夺魂,而今这肉身已死,原本被你挤占的魂灵世缘已尽,你与她的宿缘了去,各自归位。”
我茫然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去,最后消失不见。
然而,耳边却不住的鸣响着:肉身已死,肉身已死。这四个字!
我直挺挺地跪坐在地上,太华蹙了眉叹道:“人生自是有情痴,孽海情天,你终是不能堪破,妹妹,事到如今你放不下也要放下,舍不得终也要舍去。你还是随我走吧!”
“不,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把脸埋里掌心痛哭。
忽然,我听到远远的传来细碎的声音,抬头惊见在笼罩着的红光中出现一个椭圆的白色光圈,好像一道门似的。
而那白色光圈中传来*经咒的声音,有一股吸力将我的身体前那样牵拉,我惊慌失措的向太华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太华秀眉紧锁,轻声道:“有人为你招魂。”
“招魂”我闻言方注意到,离洛正盘腿闭目坐在我肉身旁,他结了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保元,醒过来了,他终于醒过来了。此刻,保元正拉着“我”的手,紧张焦灼地望着离洛施法。
只觉得,从那光圈中发出的吸力越来越强!
“蕊儿,你想好了。若你今日不随我离去,命运将从此改变,重返仙界不再可能,而这深宫中的痛苦与寂寞你真的能忍受吗?还有将来蜀国的历史命运……”太华神色凝重。
“我不走,我不管什么将来,我现在就要回到保无身边去。”我斩钉截铁道:“无论将来等待我的是何种命运,我只知道,我不愿亦不能与他分离。姐姐,你帮帮我!”
“罢了~!罢了~!”太华挥起衣袖道:“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去吧。”一阵目眩,身体整个的漂浮起来,快速的穿过那个白色的光圈,在挤压与撕拉中,我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再一次跌入了“我”的身体。
我想要睁开眼,可眼皮仿佛灌了铅一般,好沉好沉,耳际传来茗儿的哭声,突然胸口剧烈的疼痛着,随着吸呼的感觉,疼痛也在起伏。
剑已拔出了吧,若能感觉到疼痛,那就证明我还活着,心中涌起酸涩的喜悦。
“姐姐手动了,姐姐手动了!”我听见茗儿的喊声。
保元呢,保元在哪里?为何听不到他的声音?心中惊急,突然一口气堵在胸口,整个人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周围为什么那样黑,黑得没有一丝光亮,我伸出手向前摸索,可触及的只有无边的虚空,难道我又死了吗?
不,不会的,心中慌乱,我想唤保元,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忽然,我又一次看到了暗红色的光,这光影中张继昭满身鲜血的望着我,那样绝望的表情,那种毫不掩饰的眷恋……心好酸,好难过,他死了!他终究还是死了!
暗红色的光影消失了,我看到了长春殿外回廊上随风轻舞的浅紫色纱幔,还有茶山那一望无边的茶林,青城山下马场上的劲草……保元,那是保元,他还是当年月色下银裳含笑望着我的男子!
当我从沉沉梦境中醒来,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模糊间才知身在水阁的寝屋中,屋内屋外却灯火通明。
呼吸稍稍重些,胸口便传来剧痛,本能的想用手按住胸口,可动了动才发现,右手被人紧紧握着。我偏了头去看,却是保元半身伏在床边。
我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他突然惊醒了,惊跳着立起身来,惶惑的唤我:“蕊儿,蕊儿~!”
我朝他虚弱的笑了,他募地朝屋外喊道:“凌轩~!离洛~!快进来。”
他颤抖着俯下身来轻抚着我的脸,泪水自他的眼角滑落,他又哭又笑:“老天到底待我不薄。蕊儿!蕊儿!蕊儿!”仿佛只有这样的呼唤,才能让他确信我还活着,我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动了动喉却不能发出半点声响。
凌轩和离洛一起进来,轮流把过脉后,他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凌轩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向保元禀道:“剑伤所幸偏向右端,娘娘既能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保元听罢,向他点了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离洛道:“娘娘受伤失血过多,虽用了止血的金创药,加之凌太医用银针封住了穴道,但因伤口过大,还是不可大意。”
凌轩接口道:“娘娘受此重伤,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受损,如今又逢暑日,伤口更不易愈合,所以除了继续使用金创药外,还需内服补养气血的药。”
“嗯,二位先生对蕊儿有活命之恩,对朕亦算有再造之德,你二人只管开方用药,朕随后定有重谢。”
凌轩、离洛俯身谢恩,保元握着我的手,一味傻笑。
“水阁简陋,可否将蕊儿移至长春殿静养。”保元问道。
“回皇上,娘娘眼下虽醒,可伤口太深,若是路途颠簸恐伤口再度裂开,那就不堪设想,所以臣建议娘娘在水阁养伤。”凌轩回道,离洛亦点头附声赞同,随后他二人出外厅商议疗伤方子去了。
茗儿泪眼盈盈站在床边,此刻方哇地一声痛哭出声:“姐姐要有个好歹,茗儿可怎么办。”又嘤嘤地哭泣着伏倒在床边,我伸手抚着她的环髻。
抬眼去看保元,这才见他乱须满腮,血丝满目。
茗儿意识到保元在侧,退到一旁道:“皇上,您去歇会,娘娘这我来看着。”保元兀自痴望着我,满眼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哪肯挪开一步。
无奈之下,茗儿只得唤了曾公公和小梁来,搬了个软榻到我床边,复又向保元道:“皇上这几日,日夜守着娘娘,一步也不肯离开,您若是不放心,便在软榻上歇着,奴婢告退。”
保元颔首,屏退左右。
待众人退出,只余我二人时,保元又俯下身来,摩挲着我的脸颊,哽咽道:“你可知道,你昏睡的这三日我是如何过的,若是可以重来,我宁可不要这皇位,也要换你平安健康。当日不该与你生离,我以为,我以为……”听他这般焦急地自责,我心急却开不了口,想伸手去掩他的口,可胸中动一动就疼得让人差点就昏了过去,只得摇着头示意他不可如此。